第 288 章
在輿論初次引爆時, 公安局和教育局先聯係了學校。
他們跟校長說，能否先自行跟家長溝通，因為屬於家校矛盾, 如並非屬實, 看看能否本校內溝通一下, 請家長出麵刪帖、解釋。
第二小學校長就帶著一些人, 按登記的地址, 找到了尹雪華家。
一所公立小學, 通常是無償接受其學區內本學籍學生的, 而這些學生的家庭住址、父母職業等也都要在學校登記。
學校要找到尹家不難。
尹雪華正好在家。
一打開門, 她嚇了一跳, 匆匆就要閉門。
校長把門撐住：“尹女士，我們想跟你談談。”
“談什麽！要麽開除姓薑的，然後給大寶班換個資深優秀教師，要麽免談！”
但是校長帶著本校的老師，還有齊州市教育局的人，把門堵著不讓關, 尹雪華看他們人多勢眾, 也有點慫：“我、我警告你們，我門口是有監控的！小心我告訴媒體, 你們逼上我家門來人身威脅我……我告訴你, 我、我有不少有能量的媒體朋友.……”
“見識到了。”校長道：“您的朋友確實很有能量。但是, 尹女士，我們隻是想找你談談，公安局希望我們先跟您溝通一下, 看看能不能化解誤會, 不要把事情擴大化。”
校長姓苗, 今年五十七歲了。他快退休了，幹了半輩子的教師，半輩子的校長。
苗校長見過不少優秀教師因為遭受飛來橫禍而毀了教育理想，他想，至少在自己退休前，能保下一個有理想的新教師不被毀掉。
所以，當公安先聯係他的時候，苗校長想也沒有想，立刻答應了做這個溝通人。
尹雪華想到趙圓圓的囑咐，眼珠子咕嚕一轉，悄悄打開了手機錄音：“那行，你們進來。”
“尹女士，我們可以見見您的兒子大寶嗎？”
“幹嘛！你們一群大人，還想拿大寶開刀啊？可憐我家大寶挨了打，還得被你們一群大人威脅恐嚇？不見！大寶在屋裏睡覺！”
“尹女士，我們隻是想看看大寶的情況，了解一下具體情況。”
“你們想給那姓薑的洗白啊？我告訴你們，具體情況就是我網上說的那樣，我看不過她對班裏小孩惡聲惡氣，所以舉報了她，然後她伺機打擊報複！她推我兒子，那是被照片拍下來的！眼見為實，耳聽為虛，這可是板上釘釘的！”尹雪華說著，聲音高了起來：“還有，就是你這個校長！你居然把我們的投訴信給她看！這種泄露投訴人隱私的事，才讓我家遭受了這種狼師的打擊報複！”
尹雪華胡攪蠻纏，一口咬定事實就如她網上所說。
她所說的這些事情，其中有“真”有假，真的部分都有證據，比如早先的尹雪華寫的投訴信，以及薑雲推大寶的照片。
那些可能藏著“假”的部分，比如薑雲報複尹雪華夫婦，羞辱尹雪華。這部分極可能有偽造，但卻因地點發生在小花園，小花園沒有監控，那時發生了什麽，除了薑雲、尹雪華之外，沒有任何人可以證明。
這就非常可怕了，隻要尹雪華夫婦一口咬定，髒水就潑在薑雲身上下不來。
盡管苗校長深知薑雲不是那種人，尹雪華夫婦拿的照片也很可能有問題，卻苦於找不到證據。
唯一的證據，就是大寶。大寶身上的傷痕是如何造成的？大寶的口供又如何——小孩子總是一個突破點。
但尹雪華不肯讓他們見大寶。
薑校長深吸一口氣：“尹女士，事情還沒有搞清楚前，你先不要太過激動。要不然這樣吧，你在網上先把帖子刪了，我們可以滿足你給孩子換老師的要求，但是如果一切都是誤會，要求開除薑雲就太過了。希望你等待學校、教育局的聯合調查.……”
“等我把帖子刪，你們就會大事化了，包庇薑雲！”尹雪華裝作氣憤，無論如何不肯鬆口，悄悄地把錄音發送給了方圓工作室。
最後苗校長他們也無可奈何，隻得告辭：“那麽，我們隻能把此案轉給公安局了。明天警察會帶大寶去醫院驗傷的。”
苗校長前腳剛出門，後腳尹雪華就急匆匆把電話打到了方圓工作室。
“趙老師啊，這，他們說要找警察來調查這件事.……這.……我.……而且他們答應要給我兒子換老師了，要不……算了”尹雪華剛開始享受了一陣子網友一邊倒地對她的支持，但聽到警察要上門，還是有點慫。
接到電話的趙圓圓道：“不用怕警察，你說的都是實話，你的投訴信和你的照片都是真的，你兒子確實被他們推倒了，至於薑雲辱罵你，這誰能作證？你別鬆口就好。就算警察帶你兒子去醫院驗傷，最多就驗出個你兒子沒被掐。別的他們也沒辦法。你最多就是稍微添油加醋了點。”
“而且，你看，事情鬧的越大，最後你的好處越大。你看，光是現在，學校就答應把你兒子送到優秀的資深教師班級了。而且你粉絲一夜之間暴漲幾十萬啊，你兒子就受到了這麽大關注。現在可是個流量為王的時代，相信我，你最後得到的，絕對比現在還大。而且我們會繼續幫你的。”
電話那頭，尹雪華被安撫了下來。
趙圓圓才掛了電話，汪記者將整理好的近日輿論走向、新聞事件都整理成了文件，放在了她桌上：“BOSS，錄音剪好了。現在公安局要出麵了，我們接下來怎麽做？”
一段錄音正在工作室的電腦上播放，工作室的技術人員正在調試，那段錄音不停地播放：尹女士，事情還沒有搞清楚前，你先不要太過激動。要不然這樣吧，你在網上先把帖子刪了，我們可以滿足你給孩子換老師的要求.……滋滋……刪帖……滿足換老師……
“不急。小汪你先幫我去聯係老韓、齊總他們，就說最近搜集的各地有關教師的負麵新聞，給弄個一批，集中放出來。”
趙圓圓稍作思考，又囑咐道：“要九假一真的比例。”
“放完新聞之後，接下花錢買一批自媒體，跟我們一起在網上帶帶節奏，集中火力弄那幾件假的，然後迅速整‘反轉’，等網民有了‘讓子彈飛’的心態和發言。”
“假的放多之後，等網民們開始對類似事件觀望的時候，再把真的那件事放出來。網民最初一定繼續保持觀望。然後我們改換節奏，跟自媒體們開始說‘無論真假，隻要堅持站在弱勢一方，我們遲早能真正幫到需要幫助的人’，然後再帶網民深挖真的那件事，讓他們獲得一種拯救的滿足感。”
汪記者一邊記，一邊聽得眼睛發亮：“然後把薑雲事件摻雜在真的事件之後，大眾哪怕覺得有所不對，但是也會有相當一部分堅持同情尹雪華家，一邊倒？”
趙圓圓教誨心腹：：“小汪啊，你還是太年輕了。隻想到了一層，關鍵是：這樣還能把我們這邊的自媒體和我們自己都摘出去。我們之所以轉發那些假的——包括薑雲事件如果爆出了一部分的‘虛構’，那也隻是我們太關心那些遭遇狼師的孩子們了，所以難免有時候會出一些急切之下沒有查明的錯誤。你懂了嗎？”
“懂了。”汪記者在心裏樹起了大拇指：不愧是BOSS，果然是老手了。
汪記者立刻開始按趙圓圓的吩咐去進行操作，暫時離開了工作室去聯絡各大自媒體、南方係媒體的老總之一的齊總。
這邊，方圓工作室在不慌不忙地排兵布陣，那邊，網上的輿論愈演愈烈。
公安局終於開始入場，他們敲響了尹雪華家門。
尹雪華帶著兒子大寶，被警方拉到了醫院驗傷。
齊州中心醫院。
帶大寶去驗傷的是邵警官和孫警官。
一下警車，兩個人就有點懵了：
醫院門口熙熙攘攘——不是醫院往日裏來來去去的正常的人流量，而是大片人群圍堵在一起，一部分似乎在圍觀。
另一部分人拉著橫條，或跪或站，在那嚎哭、舉著喇叭大喊。
地上還躺著一具臉上蒙著白布的屍體。
舉著喇叭大喊的那個中年男子臉色激動到青紫，在喊的是：“庸醫、毒醫！還我娘命來！”
而身穿白衣的幾個醫生、護士則被人群堵在正中，惶然無措地被人推來搡去。醫生不斷解釋：“她出院的時候沒什麽問題，但她的病是有一定概率複發的，手術並不能萬全。我們在術前已經跟你溝通過了.……”
但中年男子根本不聽，隻一味地揪住醫生的領口：“我不管，我花了錢，你們沒治好她，你們該死！”
保安接到信息，想趕往人群中央，卻被中年男子帶來的人給架住，堵在外麵。
人群中似乎還有人在對準幾個滿臉驚慌的醫生在拍照、攝像。
邵警官、孫警官見勢不妙，也顧不得尹雪華了，在那男子的同夥掏出刀來後，立刻上前喝止：“你們想幹什麽！”
他們穿著警察製服，一時震懾住了那些阻攔保安的病患家屬，從而擠到了前麵。
尹雪華見警察陷入了另一件事中，連忙帶著寶貝兒子悄悄往外退去——能晚點檢查就晚點檢查。
誰知道人群忽然轟地一聲你擠我推起來。
原來是那中年男子竟然也不知從哪掏出了把水果刀，朝著醫護胡劈亂砍起來，兩位警員上前阻止他，正在與他、他的同夥做搏鬥。
見打了起來，圍觀的人群見勢不妙，紛紛外逃。
尹雪華和大寶就被人群裹挾著推來推去，轉來轉去，她暈頭轉向地，忽然迎麵看見一道刀光射來——人群的推攘轉挪裏，尹雪華不知不覺被推到了前麵，正對著中年男子及其同夥。
閃亮的刀光一閃，那水果刀正好刺在了尹雪華肉最多的大腿上。
“媽呀——”尹雪華發出一聲如殺豬般的慘叫。
大寶嚇呆了，也慘叫一聲，拋下媽媽，撒腿跑了。
趁水果刀脫手紮在尹雪華大腿上，兩位警官立刻摁倒了中年男子，大喝：“我們是警察！都不許動！否則當作暴/恐分子處理！”
見主謀被製住，一些同夥跑了，還有一些大約是親戚的，也隻能停下手。
場麵登時一靜。
就在現場一片大眼瞪小眼的詭異寂靜裏，人群中某個一直拿著攝像機在攝錄的男子悄悄地向同伴打了個招呼的手勢：
拍到了，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