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人心涼薄
一聽這話，沈雲舒一愣，隨後加快步伐走到床邊。隻見床褥上鮮血四溢，林氏麵白如紙，奄奄一息。見狀，沈雲舒怒吼到：“都愣著幹什麽，拿止血的藥來啊，快啊。”
“沒用了，小姐。”穩婆站在床邊搖了搖頭：“三姨娘出了這麽多的血，來不及了。”
“胡說八道什麽？去拿藥，快去拿藥！”沈雲舒的聲音都喊得撕裂了。
“小，小姐……”林氏睜開眼，虛弱的喊了一聲。
聽到林氏的聲音，沈雲舒轉過身，撲到床邊：“姨娘，我在。”
“妾，妾身不行了。”林氏笑了笑，額頭上的冷汗隨著眼角的淚水，一起滑落。
“不，不會的，不會的。”
“雲舒。”林氏喊了一聲，吃力的抬起手，沈雲舒見狀，緊緊的握住了林氏的手。林氏緩了緩，繼續說道：“雲舒，這，這是我第一次這麽叫你，還，還希望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沈雲舒搖著頭，表示自己不介意。林氏看了一眼穩婆手中的繈褓，讓穩婆把孩子抱過來。穩婆將繈褓放在了林氏的身邊，林氏生下的是個男孩，隻是因為早產的緣故，這孩子格外的瘦小孱弱，除了第一聲啼哭有些力氣之外，現在的哭聲就如同小貓一般。
林氏慈愛的看了一眼繈褓中的孩子，抓著沈雲舒的手，囑咐到：“我，我知道，我快不行了。雲舒，我是個沒用的，在沈家這麽些年來，一直就被劉氏壓著，保護不好自己的女兒。我，我，我走了，走了以後，我就把這孩子交托給你了。雲舒，你答應我，絕對，絕對不能讓這個孩子落到劉氏的手裏。”
“好，我答應姨娘。”
“還有，還有我的蘭兒。雲舒啊，如果可以，你也要多，多照顧照顧蘭兒，她命苦，命苦。”
“我會的，我會的。”沈雲舒忙不迭的連聲答應。
“那就好，那就好……”林氏的聲音越來越輕，眼神渙散，最終閉上了眼，再也沒有了氣息。
沈雲舒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可是沈雲舒又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說些什麽才對。她答應過沈蘭舒的，她答應沈蘭舒會照顧好林氏的。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沈雲舒閉上眼，淚水悄然滑落。
老夫人得到消息進了房間，隻見房間裏的媽媽和丫鬟都低著頭輕聲抽泣。老夫人走過去一看，林氏躺在床上，已然是沒有了氣息。老夫人的目光落在沈雲舒的身上，伸出手摸了摸沈雲舒的頭，輕歎一聲：“雲舒，起來吧。”
沈雲舒跪在床邊，一動不動。按規矩，她一個嫡女是用不著跪林氏一個妾室的。可是沈雲舒就是想跪，因為她跪的是一個母親，而不是什麽妾室。前世的時候，沈雲舒和林氏並沒有什麽交集，也知道林氏的下場並不好。可真的看到林氏死在自己的眼前，沈雲舒還是有些奔潰了。看著林氏孤零零的躺在這兒，沈雲舒仿佛想起了自己前世的時候，一個人躺在床上，受盡病痛折磨，孤苦伶仃的，數著日子等死。這種感覺，真的是太難受了。
見沈雲舒如此，老夫人的心裏也很是不好受。如果沒有發生沈蘭舒的事情，林氏完全可以安心養胎，等到足月了再生下孩子。可是現在，說什麽都已經太遲了。
劉氏帶著沈月舒來到薔薇院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被捆在一邊的趙媽媽等人。劉氏和沈月舒互相看了一眼，兩人都沒有多說什麽。進了房間，聽到哭聲，劉氏掏出了帕子喊了一聲，繞過屏風走進了內間：“妹妹，姐姐來晚了。”
一進內間見著老夫人也在，劉氏向著老夫人行禮：“見過老夫人。”
“你來的倒挺早啊。”老夫人冷冷的瞥了一眼劉氏，語氣並不好。
劉氏低著頭，哀聲開口：“老夫人恕罪，妾身陪著老爺在外招待賓客，實在是脫不了身。”
“老爺呢？”
“老爺他喝多了，不省人事，妾身就讓老爺先回去休息了。”
老夫人聽到這，眉頭都擰在了一起，可最後還是揮了揮手：“罷了，先去看看林氏吧。”
劉氏點頭，來到床邊，看了一眼林氏之後，劉氏立刻哽咽開口：“妹妹啊，姐姐來晚了。早知如此，姐姐就應該寸步不離的守著妹妹才是啊。”隻可惜，林氏再也無法開口回應林氏了。
劉氏裝模作樣的哭了幾聲，目光落在了林氏身邊的繈褓上，走了過來，伸出手想要看看孩子：“呦，這就是妹妹的孩子吧。可憐見的，快讓我抱……”
沈雲舒一把抓住了劉氏伸過來的手，劉氏一愣，扭頭看向沈雲舒。沈雲舒睜開眼，微微側過頭，眼神冰冷至極。劉氏見著沈雲舒的這個眼神，心頭莫名一顫。沈雲舒抓著劉氏的手站起來，將其甩開：“別碰孩子！”
“哎呀。”劉氏驚呼一聲，被沈月舒扶住。沈月舒有些急了，問道：“雲舒，你這是做什麽呀？”
沈雲舒轉頭看向沈月舒，張了張嘴，這要開口。可老夫人卻搶先一步說到：“好了，都別在這鬧了。林氏既然已經去了，就好好操辦她的身後事。雲舒，你帶上孩子，跟我回去。”
見著沈雲舒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老夫人給李嬤嬤和徐媽媽使了個眼神，李嬤嬤和徐媽媽趕緊上前，一個抱起孩子，一個扶著沈雲舒，將其帶出了房間。看著沈雲舒和孩子都走了，劉氏哀聲開口：“老夫人，這……”
老夫人不等劉氏說完，直接拂袖離開。劉氏的臉色一變，有些不太好看，可也不敢說什麽。等著老夫人走了，劉氏皺了皺眉，厭惡的轉身看了一眼林氏，拿著帕子掩住口鼻，吩咐到：“你們還愣著幹什麽？趕緊把人給收拾幹淨啊。”說完，劉氏就帶著沈月舒離開了房間。走出房間，劉氏發現趙媽媽等人也被帶走了。
見狀，沈月舒不免有些擔心：“母親，現在我們怎麽辦啊？那老太婆把趙媽媽等人給帶走了，這要是讓老太婆知道我們吩咐趙媽媽不準薔薇院的人去請大夫，她會不會懲罰我們？”
“怕什麽？”劉氏哼了一聲：“誰聽見我們吩咐趙媽媽攔住薔薇院的人，不準她們去請大夫了？我讓趙媽媽過來，是照顧林氏的，這底下的人傳錯了話，會錯了意，管我們什麽事？”從一開始，沈修把沈蘭舒的婚事交給她開始，她就哄著沈修把自己的人都安排到了林氏的薔薇院離。原本劉氏的目的很簡單，那就是等著劉氏生下孩子之後，她再想個法子把孩子給搶過來撫養。
現在林氏難產而死，她連理由都不用想了，林氏的孩子一定會歸她撫養。隻是想起沈雲舒剛才的眼神，劉氏這心裏頭就有點不舒服。隻怕現在難纏的不是老太婆，而是沈雲舒。
“我們先回去，你父親還在我們那兒呢。隻要我們哄好了你父親，那老太婆也拿我們沒有辦法。”
“嗯。”
沈雲舒當夜留在了柏聽院休息，老夫人讓李嬤嬤給沈雲舒端來了安神藥。沈雲舒喝了安神藥之後，便昏昏沉沉的睡去了。隻是這一夜，沈雲舒都沒能睡得安穩，做了一晚上光怪陸離的夢。一會兒夢到了前世的慘景，一會兒又夢到了林氏臨死前的叮囑，額頭上冷汗淋漓。
也不知睡了多久，沈雲舒睜開了眼睛。房間裏頭昏沉沉的，窗戶上都放下了厚厚的簾子，安安靜靜的一個人都沒有。沈雲舒坐起身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喘息了許久。過了片刻，沈雲舒掀開被子下了床，隨手拿了一件披風床上，走出了房間。
天色剛亮，看樣子時辰還早。沈雲舒原本是想去找尋夏和徐媽媽的，可走了沒幾步，就聽到從老夫人的房間裏傳來對話聲。沈雲舒腳步一頓，湊了過去。
“林氏走了，她的身後事你打算怎麽辦？”
“母親。”
是沈修！沈雲舒微微蹙眉。
“蘭舒昨兒個剛出嫁，林氏就過身了，這消息要是傳到將軍府去，怕是要讓將軍和將軍夫人對蘭舒有意見了。再者，眼瞅著要過年了，這個時候府裏頭也不適合操辦喪事。”沈修的聲音很平靜，好像說的是別人的事情一般：“依兒子看，不如將林氏先拉出去，簡單下葬了。對外就說是送林氏去外頭養胎去了！等到明年開春之後，尋個日子，再說林氏的事情。母親，您覺得呢？”
房間裏沉默了很久之後，才聽到老夫人的聲音：“哎，你說的也在理，就按照你說的意思去辦吧。”
“對了母親，還有一事。這林氏不在了，這孩子不如就交給劉氏撫養吧。她到底生養過，孩子交給她，母親也可以安心。”
“這事容我再想想吧。好了，天色還早，你回去再歇一會兒吧。”
“是，那兒子就想告退了。”
沈雲舒閃身躲到了角落，看著沈修從老夫人的房間裏走出來，撐著傘離開了柏聽院。看著沈修的背影，沈雲舒第一次發現，沈修居然如此的陌生，陌生的她好像從來不曾認識過沈修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