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點滴累積的恨意
聽到馮氏的話，沈雲舒幾乎可以斷定，馮氏今天突然上門，一定是另有所求！
沈雲舒斂了斂心思，微微點頭：“想不到馮姨娘也是個愛茶的，坐吧，來嚐嚐這茶味道如何。”
“多謝王妃。”馮氏走過去，在沈雲舒的身邊坐下，接過沈雲舒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點了點頭，讚賞到：“茶香清冽，回味悠長，好茶。”
“馮姨娘若是喜歡這茶，等會兒回去的時候就帶些回去。”
“那妾身就先在這謝過王妃了。”
“有什麽好謝的，不過是些茶葉罷了。”說著，沈雲舒讓尋夏去包些茶葉過來，又讓徐媽媽去端來兩碟子糕點：“馮姨娘，這是徐媽媽的拿手點心，你嚐嚐，看看味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馮氏看了一眼茶幾上糕點，突然開口：“王妃，其實妾身並不喜歡馮姨娘這個稱呼。王妃若是不介意，可以直呼妾身閨名，雙兒。”
“雙兒？好名字，成雙成對。”沈雲舒笑了一聲，端起茶杯喝茶。
“成雙成對？”馮氏自嘲般的笑了一聲：“隻可惜，這世上成雙成對的有情人，卻是少了去了。更多的，都是一些身不由己的人。”
聽到馮氏的話，沈雲舒放下手裏的茶杯：“聽你這話，似乎頗有一些感慨啊。”
“感慨說不上，妾身說的不過是一些自身體會罷了。”馮氏抬起眼，笑意盈盈的看著沈雲舒：“王妃還未嫁到這王府前，是家中嫡女，身份尊貴，從小應該是錦衣玉食，從來沒有為生計煩惱過吧？”
沈雲舒沒有答話，隻是靜靜聽著。馮氏拿起一塊糕點，輕輕的咬了一口：“這糕點真好吃，香甜軟糯。說來王妃可能都不信，像這樣的糕點，妾身在沒進王府之前，是從來都沒有吃過的。
妾身父母都是老實本分的平頭百姓，父親是做皮料生意的，可雖說是做生意的，也勉強隻能混個溫飽罷了。後來父親病重，母親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懂生意上的事情。到最後，隻能將店鋪轉賣。可是沒了這店鋪，家裏的開銷就成了問題。母親每日每夜的替人漿洗衣服，以換取一點微薄的銀錢來養家糊口。可家裏一個病重長年累月要吃藥的父親，還有四個孩子的吃飯穿衣，這點銀錢根本不夠。後來，母親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隻能拖家帶口的來投奔遠房表哥。
在母親眼裏，這正四品的將軍表哥，是我們全家唯一的希望了。確實，這位將軍表哥接納了我們，不僅給了我們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還請了大夫為父親醫治。對此，母親自然是感激不盡的。可是，如今這世道上，哪兒還有這麽多不計回報的好心人啊？”說著，馮氏看向窗外滂沱的大雨，思緒像是飛到了遙遠的地方。
“也是這樣一個大雨天，我們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母親回來。弟弟妹妹哭鬧起來，父親擔心不已，我便打著傘出去尋找母親。在半道上，我遇見了母親，母親淋著雨，神情呆滯，渾身上下狼狽至極。我將母親帶回家，母親把自己一個人關在了房間裏，不願見人，我們問什麽，她都不肯說，隻是一個人偷偷躲起來哭。
後來，母親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晚，身上也多了許多的傷，有被鞭打的，有被抓的，有被咬的。那時候我還小，不明白母親身上為什麽會有這些傷口。隻知道，母親的臉上再也沒有了笑容，時常一個人躲起來哭泣。父親的歎氣也越來越多，一直念叨著是他拖累了我們。就這樣過了一個月，父親在一個早上，給我們全家人做了一頓豐盛的早膳，然後出門再也沒有回來。
母親帶我們去尋，最後在林子裏，尋到了早已氣絕身亡多時的父親。誰能沒有想到，重病臥床多時的父親會有力氣走到這麽遠的地方來上吊自盡。看到父親的屍體，母親當場就奔潰了。母親瘋了，在一個晚上，她跑到了父親上吊的地方，跟父親一樣，用了一根繩子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父親走了，母親也走了，就留下我和弟妹相依為命。那段日子有多苦，你根本就無法想象。京城是個好地方，許多人削尖了腦袋想要留下來，在京城紮根。可是我不想，我隻想帶著弟弟妹妹回到家鄉，重新開始。可是，很多事情已經不是我能做主的了。為了能夠在這京城裏頭活下去，帶著弟弟妹妹們活下去，我隻能忍下屈辱，在害死我父母的凶手麵前卑躬屈膝的討生活。
再到後來，將軍表哥的女兒嫁入王府為妾，我原本以為我可以帶著弟妹逃離京城了。沒想到，為了固寵，錢氏以我弟妹相要挾，逼著我入王府。在他們看來，能夠進入王府伺候王爺，是他們對我的垂憐，是我的福氣。可他們從來就沒有問過，這樣的福氣是不是我想要的。”
這原本應該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因為這囊括了馮氏的小半輩子。可是在馮氏的敘述中，也不過是寥寥幾句罷了。然而，就是這寥寥幾句，卻字字帶著血淚。父母被逼雙亡，弟妹的性命要挾，馮氏的心中有多痛，有多恨，隻怕其他人也無法明白體會。
聽了馮氏的話，徐媽媽悄悄的打量沈雲舒，想要看看沈雲舒是個什麽反應。沈雲舒靜靜的坐著，神色沒有一點變化，她似乎隻是聽了個無關緊要的故事，連半分唏噓都沒有。
馮氏說完等也了一會兒，沒等著沈雲舒的回答，抬起頭來看向沈雲舒。盯著沈雲舒看了半晌之後，馮氏勾起嘴角，輕聲到：“王妃果然不是尋常人。”
“不用誇我！”沈雲舒笑了一聲，轉過頭看向馮氏：“馮姨娘，今天你來找我，應該不隻是為了和我說這個故事吧？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王妃快人快語，那妾身也就不拐彎抹角了。”見著沈雲舒如此開門見山，馮氏也不藏著掩著了：“妾室可以幫王妃，解決錢氏。事成之後，還望王妃可以放妾身出府，讓妾身帶著弟妹回家鄉生活。”
沈雲舒輕笑一聲，回答到：“馮姨娘這話我就有些聽不明白了，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要解決錢氏了？大家都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彼此相處要融洽一些才是。這爭來鬥去的，難免傷和氣。”
“王妃有心相讓，隻可惜錢氏並不會領情。”馮氏語氣依舊溫柔：“王妃心裏很明白，錢氏早就已經把王妃視做眼中釘肉中刺，就算王妃不對錢氏下手，錢氏也不會記住王妃的好，就此放過王妃的。所以啊，王妃，您應該早做打算才是。”
其實在馮氏說完自己的身世之後，沈雲舒就已經猜到了馮氏的來意。隻是，她可沒有忘記馮氏和吳氏是如何奉承巴結錢氏的。就算這一切都是馮氏為了自己的弟妹而假裝出來的順從，可她也不能完全信了馮氏的投誠。若是這一切是錢氏設的局，故意派馮氏過來說這麽一個真假不知的故事，為的就是引她入局。她要是真的信了，出手了，那等待她的就是萬劫不複之境了。
都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在這王府裏，錢氏也好，吳氏馮氏也罷，都是她需要謹慎防備之人。所以，沈雲舒並沒有相信馮氏的投誠之心。想到這，沈雲舒的手指在茶幾上輕輕敲了幾下，說到：“馮姨娘，不得不承認，你今天和我說的這個故事，確實讓人很是同情。可是，這個故事的真假我並不知道。你想用一個故事換取信任，怕是不太可能吧。”
馮氏臉上沒了笑容，沉默了好一會兒，馮氏這才開口問道：“那依王妃的意思，妾身需要怎麽做，王妃才能相信妾身是真心實意想要來助王妃一臂之力的？”
“把你的弟妹交給我！”沈雲舒提出了自己的條件：“如果馮姨娘真的想要讓我信任你，那就把你的弟妹交給我。事成之後，我會給你一筆銀子，讓你帶著你的弟妹離開京城，回你的家鄉過你想要的生活。可若是你騙我，那我就讓你的弟妹為你的謊言陪葬！”
馮氏沒有說話，咬著牙緊緊的盯著沈雲舒。沈雲舒也不在意，端起茶杯繼續說道：“其實有句話馮姨娘說錯了，並不是你助我一臂之力，而是我助你一臂之力，幫你擺脫現在的生活才對。這是我唯一的條件，你若是答應，這件事就成了。你若是不答應，今兒走出這房門，以後也就不用再來找我了。對我來說，錢氏確實是個麻煩，可是解決麻煩的法子有很多，我不介意多花點時間。畢竟，這王府歲月漫長，多花點時間在解決麻煩上，也沒事。”
過了許久，馮氏臉上又浮現出了一抹笑意，隻是這笑意裏滿是寒意：“想不到王妃居然如此心狠。”
“心狠才能成事，不是嗎？”
“是，王妃說的對！為了表示妾身的誠心，妾身願意按照王妃所說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