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懶怠
晏芳華剛剛還在酸晏昭昭想見女帝就能見,萬萬沒有料到忽然來了這麽一茬。
她都顧不得晏劉氏和母親王氏什麽神情,站起身就問那小太監:“什麽?你說是五妹妹的意思?”
“五姑娘說了,大姑娘在家裏頭不能出門實在是憋屈,不如帶大姑娘去太液池賞玩一番。”
那小太監嗓子尖細,一雙眼誰也不看,把晏昭昭那故作驕矜的模樣學了個十成十,這可真是把晏芳華氣了個半死,心裏又不免覺得美滋滋的。
晏劉氏怎麽會不知道晏昭昭這話是在打她的臉,她禁了晏芳華的足,她就偏偏要把晏芳華帶出去,以報擾亂她群芳園之仇。
虧得她那一日還被她耍的團團轉,覺得她是個聽話乖巧的,如今一看,還真是條養不熟的白眼狼!
晏芳華臉色變來變去,還是壓不住心裏的喜意。
要知道這滿襄城能見陛下的貴女屈指可數,她今日從皇宮裏出來,身上便又多一層金,日後瞧見旁人,更是高出一等去。
可她又時時刻刻記得這一層金是晏昭昭給她鍍的,心裏怎麽都覺得打了個結,屬實是不痛快。
王氏也沒有料到晏昭昭會喊自己的女兒一同進宮去,她神色看不出變化,如同入了定的菩薩一般不鹹不淡地打發了晏芳華回房梳妝。
晏芳華本來覺得沾沾自喜,可她母親王氏這般,她便覺得自己喜意活生生被壓了一頭,心裏又啞火了起來。
娘親不是一貫要她表現,要她做這襄城最好的姑娘麽,她如今能進宮去,無論是誰提攜的,那也算是她的本事,如今這般是什麽意思?
晏芳華少見地覺得心裏不鬆快,一開始的喜意也沒了,眼底已經蓄了淚,整個人蔫了吧唧的,仿佛還沒開就敗了的花骨朵兒。
雙福可不明白晏昭昭為什麽要喊那大房的姑娘去,問她為何,她也隻是笑,並不說話,仿佛一隻小狐狸似的。
雙福向來猜不透這小祖宗心裏的意思,她原本就古靈精怪,好些日子沒見,整個人更是多了不少奇思妙想,他可更加猜不透了。
隻是雙福看著晏昭昭笑盈盈的杏眼,沒來由地覺得她這般反而不像自己的娘親琮陽公主,倒像小時候的陛下了。
難怪陛下喜歡她,換他他也喜歡。
雙福張羅著將晏昭昭那半副禦賜的公主儀仗預備好了,她便懶洋洋地坐在自己的軟塌上,吹那宮轎上叮叮當當的小金鈴,等那慢吞吞的晏芳華。
晏昭昭進宮乃是家常便飯的事兒,她都懶怠再梳妝一回,隻覺得自己這般甚好。
南明和已經抄完了詩,他也未換自己身上的衣裳,跟著晏昭昭一同出了群芳園,在側門等候。
他身子不好,坐不得高頭大馬,陛下也早已差人備了轎輦,就在晏昭昭的旁邊。
晏昭昭百無聊賴地撩開自己的轎簾,打量著南明和。
她仿佛很少見南明和著其他顏色的衣裳,常常一身素白,最多有些銀紋,並不著其他顏色的衣冠,他身上的配飾也多為白玉白銀,並不用金器。
他就那般靜靜地坐著,雖沒有男兒打馬遊街般的英姿颯爽,臉上還有病容,卻依然好看地令人出神。
晏昭昭想到這般美好的二哥哥上輩子竟是病故了,心裏便覺得十分難受。
等府裏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晏昭昭尋思著替他找個大夫或是太醫來看看,這身上的病總是要治好的。
南明和見她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便抿出一個溫和的笑,專注地回視她。
晏昭昭看明白了他這個眼神,知道南明和是在問自己怎麽了。
她便笑嘻嘻地探出頭去,隔著軟煙羅輕吐一句:“二哥哥真好看。”
“二哥哥,你是如何才能生得這般好看的?能不能教教昭昭,昭昭也想和二哥哥這般,令人見之難忘,魂牽夢縈。”
她的聲音壓低了也還是那般軟糯可愛,南明和藏在袖下的手指輕輕一撚,總覺得有些不可說的念頭在心裏一浮。
就算是開玩笑,她的嗓音仍舊將夢魘裏浮浮沉沉的荒唐夢境勾動,乍然在眼前浮現,又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南明和自然知道晏昭昭說的不是真話,她方才眼神之中隱隱藏著憂慮,絕非想著這等事情。
小丫頭終究還是要長大了,南明和的目光之中有些輕愁。
他也不知在想什麽,最終隻能緊緊地晏昭昭送他的那串翡翠天珠握在手裏,緩緩地默念心經。
弘誓深如海,曆劫不思議。
心經也壓不下南明和滿心之念,她這輩子興許也不會知道,隻消一眼,她便足夠讓自己見之難忘,魂牽夢縈。
晏昭昭見二哥哥懶怠理會她,顯然是早已習慣了她這滿嘴胡言亂語胡作非為。
可她分明看到南明和耳根子紅了,頓時樂不可支地倒在自己的軟墊上笑出了聲。
笑罷之後,晏昭昭心裏又覺得可笑。
她上輩子原就是這般一個混世魔王一樣的人物,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人人都因千般緣故縱容她寵愛她。
可她後頭竟也舍得委屈自己跟著梁喑那廝,又被晏芳華耍的團團轉,可見愛之一字果然能迷惑人心,是她自己太蠢。
她是識人不清,這輩子卻萬萬不會了。
晏昭昭撥弄著軟墊上的輕軟流蘇,微微一笑。
上天給她這個重生的機會,自然是想要她重新來過,彌補自己上輩子的過錯,娘親的事情她總有法子,隻要娘親不死,爹爹也不會死,那她這一生活著就還有盼頭。
一等再等,晏芳華竟還沒有來。
晏昭昭大約知道,晏芳華正因要進宮的消息喜不自勝。
她素來愛打扮,這回興許在想著怎麽打扮一番好將自己壓下去,磨磨唧唧,倒如同前朝裹腳的老太太似的,慢吞吞的不行。
晏昭昭並不喜愛等人,她乃是整個襄城都不能得罪的人,上輩子除了梁喑,還真沒有誰敢讓她等這樣久。
於是她擰了自己一彎秀眉,小小一捧的白玉臉上漾起了輕嘲:“去個人和她說一聲,一刻鍾再不出來,我便先走了,誰樂意等她似的。”
大房過來群芳園的側門,就是用跑的也要一刻鍾,晏昭昭倒想看看晏芳華要如何收場。
料想她就算是爬也要爬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