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宮女
皇宮離群芳園並不遠，晏昭昭已經來過數次自然知道，晏芳華卻不知道。
她還覺得渾身剛剛舒坦下來，這宮轎便停了下來。
她想了一路，卻還是沒想明白昭昭究竟是為什麽竟肯讓她坐自己的轎子。
晏昭昭看著她那個呆呆傻傻的樣子，不免心裏一哂。
昭昭進宮帶的是碧璽，隻不過她一眼瞧見南明和已先去扶她，便悄悄地退到後頭。
南明和親自來扶她下轎子，晏昭昭很是受用。
至於晏芳華，她向來是看不起南明和的，甚至還覺得這回竟要和南明和這般的人同行，實在是辱沒了她的身份。
卻不料南明和絲毫沒有要等她的意思，倒又叫晏芳華氣的半死，隻好就著她的丫頭春桃的手下了轎子。
晏芳華在後頭看著南明和牽著晏昭昭的模樣，半晌心裏又浮起隱秘的暗爽來。
與她往來的都是誰家世子，晏昭昭就算再受女帝寵愛，如今卻和一個喪母的啞巴一起玩耍。
這般對比似乎讓晏芳華很受用，她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重新勾起一個嬌美動人的笑容。
娘親說的也並非沒有道理，這世上總是要人襯托，方能顯示出自己的金貴來。
晏昭昭沒料到姨母沒有見她。
雙福也有些尷尬，說是有旁人來了，讓晏昭昭帶著南明和和晏芳華去禦花園玩一會兒。
晏昭昭先前說的太液池，便在禦花園裏。
晏芳華到底不曾來過，她隻覺得入目之地處處尊貴非凡，是晏府比不了的氣派。
晏昭昭卻並不覺得這紅牆綠瓦有什麽好看的——她早已知道這般的美景下埋葬了多少人的性命。
所有權勢構築的高塔，其下必定是累累屍骨。
晏昭昭忽然有些好奇，上輩子自己死後，晏芳華和梁喑究竟過上了什麽樣的日子？
當一個人真的走到了權利頂峰的時候，就會獲得一種不同常人的快樂嗎？
雙福喊了一溜兒小太監伺候著昭昭等人，晏昭昭說要去太液池喂魚，南明和自然是沒有異議的，晏芳華的意見則不在雙福的考慮範圍之內。
晏昭昭懶懶地靠在太液池的漢白玉欄杆上，從一邊小太監捧著的玉盤裏抓起一把魚食，往水裏一灑，便看到一群搖頭晃腦的胖錦鯉為了爭食打了起來。
錦鯉為了食物大打出手的模樣與當年梁喑爭搶權利的時候一模一樣，醜態畢露，令人厭惡——這樣的聯想讓晏昭昭一下子就失去了喂魚的興趣。
正巧天邊一聲轟隆，天公不作美，竟是下起了雨。
襄城的雨季本就是這般的，一日裏總有八個時辰在下雨，小太監給三位年紀輕輕的小貴人撐著傘，將幾位送到最近的畫廊亭子裏。
亭子裏早有備好的茶水糕點等物，晏昭昭沒心思整治晏芳華，南明和更是隻喝茶，一時間倒沒人說話，唯有雨聲颯颯，瓷杯與蓋輕輕碰在一起，聲響清脆。
晏昭昭想起剛剛雙福那個尷尬的神情，忽然反應過來她姨母在見誰。
她竟忘了，她姨母應當是在見梁喑。
女帝梁惠是個勵精圖治的好皇帝，但在感情方麵，她與自己娘親沒有半分相似——當然，她是女帝，這般的權勢地位，也注定了她不能做專情的帝王。
娘親一輩子隻喜歡她爹爹一個，女帝卻有很多藍顏知己。
後宮裏有些年輕的公子，據傳外頭還有些名聲大噪的藍顏佳人。
當然了，無論女帝會有多少個藍顏知已，她的皇子總是自己的，所以她對自己的幾個兒子都一視同仁。
但唯一有那麽一個例外，便是五皇子梁喑。
這位最小的皇子不知為何十分不討女帝的喜歡，他自出生不久便被抱到了襄城城郊的避暑山莊去，自那以後便不曾回到襄城，連女帝都仿佛忘記了這個皇子。
直到今天。
晏昭昭並不知道這是梁喑的計謀還是如何，總歸梁喑如願回到了襄城，回到了皇宮。
雖然他的地位也沒有任何變化，若非晏昭昭一如今日在太液池喂魚，碰見了被斥責又被罰跪的梁喑，傻乎乎地為他出了頭，恐怕梁喑一輩子也隻是皇宮裏的透明人。
晏昭昭忽然想到，上輩子這個時候還不過十一歲的梁喑，是不是便已經算計起了自己。
算計好了自己會好奇地去看看，看到被磋磨地不成樣子的可憐少年，知道了他的悲慘過去，氣呼呼地去找姨母要討一個公道。
公道自然是討到了，梁喑已經踏上了成功的第一步。
她捧著茶，思緒卻已經飛到了很遠的地方去。
十一歲的梁喑還很生嫩，他在避暑山莊過的日子並不好，十一歲的少年看起來竟比晏昭昭還要矮。
少年時候的梁喑是什麽模樣呢——她才這般想著，便聽到一聲壓低的斥責：“五皇子，這邊！莫要衝犯了．．．．．．”
和上輩子確實沒有什麽區別。
隻是這輩子晏昭昭身邊多了一個南明和，還多了一個晏芳華。
晏昭昭黑白分明的眼睛忽然就笑了起來，她心裏頭最恨的那一位，終於又要出現在她的生命裏了啊。
想到這裏，她又轉頭去看旁邊明顯聽到聲音的晏芳華，看到她臉上剛剛掩下去的那一點兒若有所思，晏昭昭眼瞳之中笑意愈發重了。
上輩子梁喑見到晏芳華的時候不是現在，這一世他們的相遇提早數年，也不知道這一世他們還能不能“情比金堅”，如同前世人們傳頌的一般“琴瑟和鳴”？
南明和發現了晏昭昭一刹那的情緒波動，他的目光往方才傳出聲音的地方看了一眼，又垂下了眼。
晏昭昭沒察覺南明和的變化，隻是看著自己桌上的那一碟子晶瑩剔透的糕點。
她知道晏芳華如今滿心都是剛剛聽到的“五皇子”，要知道如今的襄城人並不知道還有這麽一個五皇子，她難免心思活絡起來。
“雙福，那是誰啊？”
晏昭昭從善如流地問出了口。
雙福自然知道，他考慮了一番措辭，卻說道：“興許是哪個宮女兒走錯了罷。”
沒料雙福這般仿佛有些遮掩的模樣一下子勾起了晏芳華的興趣，她看了興致缺缺的晏昭昭一眼，心中便有了自己的考量。
“妹妹，你瞧那朵花兒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