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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相宜

  這種場合,一般來說晏芳華是必去不可的,誰料她當真是病的昏昏沉沉,高燒不退,與晏昭昭當初落水病的那幾日一模一樣,王氏隻得將樂安郡主的帖子拒了。


  晏昭昭聽罷,隻覺得是報應到了!


  她都能重生,豈非因果報應輪回不爽?


  晏芳華一病,晏昭昭倒是清淨了下來,每日與南明和說說話,倒也不覺得無聊。


  自那一日晏昭昭與公主談過許多之後,晏昭昭再也沒有聽說過關於宋福金的消息,仿佛這個人已經蒸發了似的。


  也不知三房的宋氏聽說了什麽,竟送了兩個精致的鑲玉口金包來給晏昭昭,上頭滿繡了一樹紅彤彤的山楂,繡工極精湛;又不知從哪裏置辦了一套水頭甚好的紅包頭麵來贈與公主。


  晏昭昭想了想,大約是紙包不住火,宋福金獲罪,宋府上下誠惶誠恐,明麵兒上不敢請求女帝,東西也送不進群芳園,隻好走宋氏的門路,往晏昭昭這裏送。


  公主對此未置可否,晏昭昭心裏便明白,這一份禮無所謂多無所謂少,卻願意承宋府一個人情。


  再說,晏昭昭心裏也灑脫豁達起來。


  先前她重生的時候,還想著和晏芳華裝作姐姐妹妹的樣子以全自己名聲,如今想的明白了,便全然不在乎這些——她就是不喜歡晏芳華,擺在臉上寫在身上,絲毫不惜得遮遮掩掩。


  雨季還在纏纏綿綿,卻很快就到了四月四。


  大約是邊疆有什麽事兒,公主近日顯而易見地忙了起來,聽聞晏昭昭要去赴樂安郡主的約,便叫南明和與晏昭昭同去。


  四月四倒也不僅僅是女兒節,小姑娘們出門玩兒,多是兄長相送——到時候嬌客便在後院裏擊鼓傳花或是吟詩作對,這些世族裏的小公子們便在外頭行酒令,行頭上來了便投投壺。


  晏昭昭聽了直皺眉頭,南明和是個清淨性子,上輩子鮮少去這樣的場合,心下有些不明白娘親怎麽會讓南明和陪自己一塊兒去。


  等南明和與自己同坐了一輛馬車去,到了樂安郡主今日攬局的銅雀樓,看到自家馬車旁邊那掛著顧家家徽的馬車,晏昭昭就明白了。


  顧家的狀元郎今日也送妹妹來,公主大約是想讓南明和多出去走走,結交結交旁的公子哥兒,就算不能學到什麽東西,也至少能夠積攢人脈。


  這樣一想,晏昭昭倒覺得以後是可以多帶二哥哥出來看看人氣兒,群芳園裏實在沒什麽同齡人,可別憋壞了。


  今日世族貴女多出行,香車寶馬車水馬龍,加之大雨傾盆,路上難免雜亂些,晏昭昭的馬車剛到銅雀樓門口的時候便與旁邊那輛馬車撞在了一塊兒去。


  晏昭昭沒坐穩,眼見著就要一頭撞到一邊兒的擋板上去,倒是南明和伸手過去,將晏昭昭攬回了自己懷裏。


  南明和的身上常常有冷冽的竹葉香,混雜著些許藥草的香氣,並不濃烈,卻令人十分安心。


  隻是這份安心還沒存半刻,便聽到外頭聲音嘈雜起來。


  “......晏昭昭,我不怕你!半年不見,你又撞我的馬車!”


  “你不敢說話,我就上來打你了!”


  咋咋呼呼的嗓音,晏昭昭聽了就頭疼。


  這位天魔星是定國公府長房的岑相宜,算起來是晏昭昭的祖母侄孫女兒,與自己勉勉強強能算得上表姐表妹的身份。


  誠然,晏昭昭的身份在襄城是最貴重的,也有那麽幾個位份稍稍次些,身後門閥卻是百年世家,實力雄厚的簪纓貴女,她們並不像旁人一般懼怕晏昭昭,譬如這位岑相宜就是。


  岑相宜也是家中嬌養著長大的,生了個比晏昭昭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兩人因幼時的一件小事結了仇,上輩子兩人簡直就是鬧了個天翻地覆,次次見麵必掐架,也算是不打不相識。


  但岑相宜卻是上輩子唯一一個勸過她莫要去搭理庶人梁喑的姑娘。


  少年時的衝突打鬧,到了後頭便都成了雪中送炭的貴重情意。


  晏昭昭記得那會兒,襄城都已經亂成一團了,岑家為保全岑相宜,將她匆匆許配給了祖家的一位表哥。


  她還在閨中繡嫁衣的時候,便聽人說晏昭昭尚在孝期,竟巴巴地跑到了梁喑身邊。


  岑相宜提著鞭子就到了晏府,將急著出門的晏昭昭逮了個正著,雙眼瞪的大大的,仿佛要從眼眶裏滾落出來了似的。


  “晏昭昭,奔者為妾!你與我鬥了這麽些年如烏眼雞似的,竟看上這麽一個連玩意兒都算不上的東西,你不嫌丟份兒,我還嫌你丟我的臉,看我不抽死你我!”


  “......真是浪費我的口水,你若執意要去,遲早有你後悔的一日!”


  岑相宜最終還是沒能攔住為愛癡狂的晏昭昭,她恨鐵不成鋼地將自己手裏的鞭子狠狠地丟在地上,卻從自己懷裏掏出三四張空白的定國公府拜帖,一股腦全塞進了晏昭昭懷裏。


  “......那起子小人要是日後養不起你了,你回來找我,我至少還能養你一口飯吃!”


  明豔熱烈的少女身影在回憶之中浮浮沉沉,化為晏昭昭如今嘴角的一聲歎息。


  馬車的簾子一下子就掀了開來,岑相宜冒火的小臉蛋瞬間便出現在她眼前。


  她生的柔潤可愛,眉心中央一點鮮紅朱砂,簡直金雕玉琢的不行。


  小姑娘一副張牙舞爪要將晏昭昭抓出來的樣子,活像隻逞凶的小奶貓。


  晏昭昭卻起了身,雙手迅速地捏住了岑相宜的臉蛋,揉了揉道:“你打,我不還手就是了。”


  岑相宜一臉莫名其妙,她從未見過晏昭昭在自己麵前服軟的樣子,一時間噎住了,不知該說什麽。


  熱烈而飛揚的少女,正是最天真無邪的時候,就是看著,也覺得令人高興。


  晏昭昭最喜歡看她這個模樣,隻覺得心中一片柔軟,忍不住又笑嘻嘻地揉了手下手感極好的臉頰兩把:“阿宜,半年未見你想不想我呀?”


  “想你?那可真是見鬼了,我想東門屠夫家的那兩頭大笨豬也不見得想你。”


  岑相宜翻了個白眼,嘴上沒停,眼裏卻已經帶了笑。


  她的目光在馬車裏環視一圈,便落在了南明和的身上。


  他一身青衫,靜靜地坐在車廂裏,神情蕭冷,岑相宜看過來的時候,他也不曾動作,隻是垂下了眸。


  “這位是......?”


  興許這算得上是南明和第一次在眾人麵前亮相,岑相宜又是昭昭的手帕交,晏昭昭便連忙說道:“這是我二哥哥。”


  這位的身份,定國公府的人自然知道,隻是沒有見過,一時間無法將麵前清貴冷淡的人與自己思想之中的那個南明和相聯係上。


  說起來定國公府裏的人是看不慣南明和的,當初晏昭昭的祖母難產血崩,就是因為晏諾在外頭圈養的瘦馬懷了南明和的母親晏秋。


  岑相宜自然知道,她眼珠子轉了轉,看晏昭昭如此信賴愛護他的模樣,便也沒有恨屋及烏,也點了點頭道:“明和公子。”


  南明和拱手權當回禮。


  晏昭昭便預備下馬車了,她與岑相宜這麽一說話,馬車便了占了些位置,興許是堵了後頭的路,後頭雨幕裏便有一點兒好奇的目光投過來。


  晏昭昭回頭,便瞧見是福王府的馬車——想了想,會來的應當是福王府的大姑娘梁悅和她同父異母的妹妹梁憶。


  這兩位同樣是不好招惹的,聽聞當年年幼的姨母能夠成功登基,背後少不得這位福王的支持,故而福王府的姑娘,比起晏昭昭同樣是不逞多讓。


  不過晏昭昭上輩子與福王府之人並不熟,遙遙福身以表馬車堵塞歉意,便拉著岑相宜款款而去了,南明和跟在她的身邊,看樣子竟是想寸步不離。


  他們三人離去之後,福王府的馬車裏才響起一點兒悅耳又輕狂的聲線,聽上去是個十五六歲剛剛變聲的青澀少年。


  “那個是誰?”


  “哪個?”


  “青衫的那個,還有他旁邊那個丫頭是誰?”


  “啊,那個是琮陽公主家裏的小啞巴,圓臉的丫頭的是定國公府家的岑二,杏眼的丫頭是琮陽公主的獨女晏昭昭,怎麽,世子有興趣?”


  晏昭昭上輩子的姐妹圈並不大,算來算去仿佛隻有身邊這麽一個岑相宜,今日所來原本也隻是想看看上輩子自己沒有見著的四月四是個什麽模樣,隻是到了便難免覺得無趣起來。


  銅雀樓乃是襄城最最金貴的酒樓之一,院子原本種了許多梨花,不過如今也不是開花的時候,也不知樂安郡主為何將四月四的宴席設在這裏。


  不過銅雀樓的地方相當寬敞,還有一座九層的小樓喚為“摘星樓”,聽說是夜裏的時候能去上頭看星星。


  雖是白日,岑相宜卻拉著晏昭昭往摘星樓去躲清淨。


  南明和也並沒有什麽自己走走的意思,晏昭昭想了想他的處境,確實覺得他還是跟著自己為妙。


  襄城的這些個紈絝弟子,做事兒的本領一點兒沒有,打架滋事的事情反而多的很,晏昭昭可不舍得自家病弱的二哥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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