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吃醋
晏昭昭沉默了很久。
她想了很久，才終於自己邁過了自己心裏的那道坎兒。
她既然想通了，臉上的神情才終於鬆了下來。
這個時候她才覺得渾身疲憊下來，南明和見小姑娘神情倦怠地靠在自己身上，明白她是心裏太沮喪了，便抱著她去歇著了。
正在晏昭昭躺在軟榻上將將要睡著的時候，外頭的嵐樂輕輕地敲了敲門。
他鮮少有這樣謹慎的時候，南明和皺了皺眉，又不肯吵著昭昭了，便走了出去。
南明和心裏有事，渾然沒有發覺身後軟榻上的晏昭昭已經睜開了眼——她的眼裏沒有睡意，此時更是盯著他離去的背影，目光之中隱有喟歎之感。
嵐樂將南明和拉到了院子之中，南明和的神情之中便有些不悅：“有什麽事情需要這樣隱蔽？”
嵐樂也摸不著頭腦，他看上去也是十分糾結的樣子，半晌才說出來一句：“六小姐來找您。”
“她找我做什麽？我與她無話可說。”
南明和轉過身就走，眉目裏有十分顯而易見的厭惡之色。
“她說，她說她知道公子未來的事情．．．．．．”
“無稽之談！”
嵐樂的話還沒說完，南明和便冷聲打斷了他的話。
他確實是對嵐樂和元依媛想要說的什麽都不感興趣，無論她說了什麽，南明和都不想知道。
他不免想到上回自己中了她的計，被她騙到了當初晏昭昭蕩秋千的小花園。
元依媛上回用的話其實很愚蠢，偏偏南明和竟然相信了。
她說有一件與晏昭昭十分相關的事情要告訴他知曉，他原本不想在意，她卻說她知道晏昭昭的尾椎骨上有一顆紅色的美人痣。
南明和自是不信的，但他回去也不知是怎麽想的，鬼使神差地問了平素裏伺候晏昭昭的紅袖，證實了元依媛的話是對的。
這種私密的事情除了貼身侍女，不會有旁人知道，但南明和可以肯定紅袖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的監視範圍之內，紅袖不會有機會走到外頭去告訴元依媛晏昭昭身上的特征。
所以這讓南明和遲疑了。
於是他忍不住就信了元依媛的邪，同意與她見一麵詳談其中的相關。
可見了麵元依媛便神神道道地說些模棱兩可的東西，叫他覺得警惕。
元依媛通過美人痣的事情得了他一回見麵，便模模糊糊地說她知道晏昭昭與南明和都不是元家的人，差點引得他失態——也正是如此，南明和上次才會警告昭昭，元依媛狼子野心，不一定不會對他們動手。
但彼時他並沒有查清楚元依媛的消息來源究竟在哪裏，所以他回答不了晏昭昭的問話，也想要再謹慎一些。
但這一次也是一樣麽？
怎麽可能。
他南明和從不被人要挾，更何況是元依媛這樣的蠢貨。
所以南明和聽也不聽嵐樂接下來的話，轉過身就欲走。
元依媛懷揣著一些說不清楚的消息，就想要與他開誠布公，更何況她還想要利用昭昭，她還不如直接做白日夢來得快些。
“公子，她這次說．．．．．．說，知道姑娘究竟是怎麽死的。”
這是一個南明和沒有聽過的話。
這就是元依媛口中的，與他的未來有關的消息？
可笑。
他的未來在他自己的手裏，從來不在旁人的話語之中。
元依媛想要三言兩語就將自己的未來定下來，也太過愚蠢。
更何況昭昭——昭昭！
南明和已經感受到了背後傳來的難以忽視的視線，他霍然回過頭去，便看到身後遠處的門不知什麽時候打開了。
晏昭昭隨意披了一件大氅，靜悄悄地站在原地，神情之中沒有一絲溫度。
就連南明和回頭，她的眉目裏都沒有一絲波瀾。
她冷笑了一聲：“她說她知道我是怎麽死的？”
這話南明和不敢接。
嵐樂更不敢。
他低著頭，快要將頭垂到雙腿之間去了。
南明和有些頭疼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看向身邊嵐樂的神情未免有些失望：“你跟著我這樣久，還不知道什麽事情應當送到我的麵前，什麽事情不能送到我麵前來麽？”
嵐樂搖了搖頭，囁嚅了一下。
“你回去罷，以後不要來了。”
南明和的話輕飄飄，嵐樂卻知道他的意思已經定了——嵐樂抬頭看了一眼晏昭昭，忽然明白過來一個道理。
這才是他主子的眼珠子，旁的什麽事情，江山美人，世家恩怨，在他這裏都不及他這掌珠重要。
這個道理他早應該想通了，可惜他現在才恍然明白過來。
那這回他確實做錯了。
所以嵐樂幹淨利落地往外走，一句辯解都沒有。
但晏昭昭出聲叫住了他。
晏昭昭的發髻在剛剛將要睡著的時候被解開了，一頭青絲將將垂下，顯得她一張臉更加嬌小瑩白，卻也更加冷酷無情。
她的話是對著嵐樂說的，目光卻落在南明和的身上，一字一句都仿佛是從牙縫兒裏擠出來的。
“她不是說知道我死了，知道我哥哥未來是怎麽樣，要見我哥哥嗎，那就見吧。”
晏昭昭的身上流露出的殺意甚至比南明和還要重。
嵐樂下意識地拿出了對南明和的態度來對晏昭昭：“是屬下做錯了，屬下決策失誤．．．．．．”
但他這句話還沒說完，晏昭昭便勾起唇笑了一下：“我說見，那就必須得見。”
她的目光如此冰涼，叫南明和如墜冰窟。
他剛想要說話，晏昭昭卻已經轉過身朝他一步一步走過來，眼神之中仿佛沒有情緒，嗓音卻已經稍稍有些顫抖：“哥哥，我從前問你，你不肯說，為什麽？”
這個問題令南明和啞口無言。
他不是解釋不了，是不知怎麽開口——他知道晏昭昭的性情敏感而多疑，且毫無安全感。
南明和不知道說什麽才能叫已經踩在失望和孤獨邊緣的晏昭昭冷靜下來。
“哥哥，你是不是覺得她比我聰明。”
她走到了南明和的麵前，故作堅強的麵孔裏滿是破碎的自尊。
晏昭昭確實很痛苦。
上輩子她就是被梁喑騙去了所有的信任，最後被拋棄，丟掉了性命，最終也一無所有。
這輩子她原本誰也不想相信，可南明和卻一腳踏進了她的心裏，叫她不由自主地信任。
明明知道付出所有的信任可能還會如同上輩子一樣一無所有，卻還是嗔極癡極，不能自己。
她以為自己對南明和的信任能夠一輩子這樣下去，卻沒有想到南明和卻還是要這般．．．．．．
她藏在大袖裏的手緊緊地握了起來，指甲在掌心刺得生疼，絕望和委屈一層一層地從心底蔓延，壓地她整個胸口和喉頭都疼成一片，仿佛連呼吸都帶著割皮剜肉般的痛苦。
但她心底愈痛苦，臉上的神情卻愈平靜。
晏昭昭覺得奇怪，如若是換了旁人，她一定頭也不回地就走了，可在南明和的身上，她又覺得不甘心。
就像是之前一樣，她明知道去問為什麽是沒有意義的，但她卻還是要知道為什麽。
好像等到一個原因就能叫她冷靜下來，可晏昭昭又分明知道，如若原因並非她想聽到的，又足以將她整個人都擊潰。
心裏和手心裏傳來的疼痛都叫晏昭昭有些喘不過氣來，但她還是努力地維持住了臉上的神情，倔強地看向南明和。
殊不知她這樣故作堅強的姿態反而叫南明和最無所適從。
南明和從沒有像這一刻一般覺得自己口舌蠢笨，什麽也說不出來，不知道怎麽安撫自己的小姑娘。
嵐樂更不知道怎麽辦。
公子自然是不肯去見六小姐的，可他也分辨不出晏昭昭說的要見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過了也不知道多久，可能隻是一瞬間，也可能是過了好久，嵐樂才終於聽到南明和沙啞的聲音。
“她要見，那就順她的心意。”
嵐樂知道這個“她”必然是晏昭昭，故而什麽也沒說，隻是忙忙地跑了出去。
紅袖最會看眼色，一看公子和姑娘鬧將起來了，忙忙地便走了，將整個院子都留給了晏昭昭。
“昭昭．．．．．．”
南明和想要牽晏昭昭的手，卻不料晏昭昭後退了一步，不肯叫他碰自己。
也不知道她這股倔強是從誰身上學來的，明明眼淚都要從眼眶裏掉出來了，眼眶紅的和小兔子一樣，卻還是強自維持著自己臉上的神情，嘴巴又硬。
其實晏昭昭心裏分明是想要過去的。
他一與她說話，她的理智就回籠了。
晏昭昭當然知道南明和不會去和元依媛搞什麽花花腸子，更知道就是自己心情不好借題發揮。
南明和眉目一軟，她忍不住想要往他身邊靠，就算滿肚子委屈，還是恨不得撲到他懷裏去哭個昏天暗地，恨不得揪著南明和的衣領叫他一輩子隻能對自己一個人好。
“昭昭，你聽我說。”
“你說就說，別碰我。”
這時候晏昭昭心裏的酸水啊，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心裏胡思亂想的那些東西霎時就蹦了出來。
“你去牽你六妹妹啊，你六妹妹都敢要見你了，你都敢背著我見她去了，你還來找我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