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尋人
因為安陽自作主張與沈簾兒退婚的事情,沈家這段時間與安家都鬧得很僵。
兩家本來也算是生意上的夥伴,關係不好實在弊大於利,安夫人有意緩和一下自己和沈夫人的關係,便叫還在月子裏的白芙蕖出來給沈夫人磕頭敬茶。
白芙蕖在進了安府的第二日就知道她老娘把自己和她都賣給了安府,自己的賣身契都在安家的手裏,知道現在自己在安府裏頭隻能仰仗安夫人鼻息過活,無論安夫人讓她做什麽都得忍得。
安夫人喊她去正房拜見沈夫人,她就算還沒出月子,也隻能匆匆忙忙地收拾了自己,齊齊整整地出去給沈夫人見禮。
但她一不是沈家的正經庶女,二也不是安家的正經媳婦,一點兒名分也沒有,連個通房丫頭都算不上,是沒有資格進正房的。
她隻能穿得厚厚實實地跪在正房外頭,頂著六月的毒辣日光,結結實實地對著正房之中正襟危坐的沈夫人磕頭敬茶。
白芙蕖遠遠地看著沈夫人,看著她比上次要蒼老太多的模樣,心中不禁生了許多快意。
看來沈簾兒的事情應該給了沈夫人巨大的打擊,沈夫人心裏痛苦難受了,白芙蕖就覺得自己心裏頭高興多了。
就算自己現在跪在沈夫人的麵前磕頭敬茶,可是她到底已經生下了安家的長子,隻要她願意伏低做小,以後未必不能苦盡甘來。
而沈夫人這麽一個半老徐娘,又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女兒,容顏憔悴痛苦難當,兩廂比較,誰贏誰輸一目了然。
白芙蕖在打量沈夫人,沈夫人也噙著一抹微妙的笑意看著白芙蕖——她當然能夠看到白芙蕖身上的快活,可是她能夠保證,白芙蕖的快活馬上就要結束了。
不過在讓她立刻倒黴之前,沈夫人還是願意讓白芙蕖多跪一會兒的。
她的目光讓白芙蕖如芒在背,又叫她羞怒不已。
沈夫人也同樣輸了,她憑什麽用這種仍然高高在上又嘲諷無比的目光看著她?
可惜無論她肚子裏想著什麽,都不能說不出來,隻能恭恭敬敬地跪在沈夫人的麵前。
沈夫人並不喝白芙蕖敬的茶,更別說安夫人了。
安夫人純粹是看在白芙蕖生了兩個兒子的份上對她好些,可要說媳婦,安夫人就絲毫不在意了。
安夫人不在意白芙蕖,沈夫人就更不在意了,無論是誰想要磋磨她,白芙蕖自己選的,都隻能老老實實地守著。
沈夫人見白芙蕖跪了,不喝茶也不喊她起身。
白芙蕖這一跪就是一中午,她本來就穿得厚,被毒辣的太陽曬的渾身燥熱滿身大汗,一開始還能夠勉強維持住自己的身子,後來實在是有些吃不消,還是搖搖晃晃地倒在了一邊。
安夫人剛想開口吩咐人去將白芙蕖扶起來的時候,便見到自己身邊坐著的沈夫人站起了身。
沈夫人步履頗為閑適地走了過去,抄起自己手邊的另外一盞茶,直接不留情麵地潑在了白芙蕖的臉上,將她給潑醒了。
白芙蕖還有些迷迷瞪瞪,隻覺得臉上一片濕漉漉的,剛剛抬頭就對上了沈夫人那詭異又暗含快意的眼神,下意識地覺得大事不妙。
這時候眾人就都聽到門房的小廝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一臉哭喪地對著沈夫人稟告,說是門口來了一群不知道哪兒來的乞丐,說是安府偷了他們的媳婦,要安府還回來。
安夫人還沒聽過這種事情,她堂堂一個安府,還能偷了一群乞丐的媳婦?這是什麽天方夜譚?
“怎麽回事?”安夫人皺著眉頭上前了一步,“他們怎麽這樣憑空胡說,我們安府什麽時候偷過乞丐的東西,胡說八道,簡直可笑。”
“你不要生氣,興許他們是見你安家富貴,想要騙些錢來,你隨意拿點兒錢打發了他們走就是了。”
沈夫人在一邊閑閑地開口,目光往白芙蕖的身上一轉,白芙蕖便覺得渾身從頭涼到了腳。
“是了,這種事情怎麽還值得你報到本夫人的麵前來,直接拿幾吊錢打發了就是,若是他們還不走,便直接去報官,將他們轟走!”
安夫人沒好氣地斥責了門房小廝兩聲,有些頗不自在地撫了撫自己的鬢發,一邊想叫白芙蕖下去。
那門房小廝冒冒失失的樣子,有些不經意地抬頭看了沈夫人和安夫人一眼,又說道:“回夫人的話,小的原本也不想管的,隻是他們說的有憑有據,為人也和善,並不曾鬧,小的便覺得是不是咱們府裏頭前些日子采買回來的小丫頭裏有他們的人,便想著來問夫人一回。
畢竟咱們安家在揚州的名聲一貫甚好,若是無緣無故地對待一群沒有鬧事的乞丐,小的怕對老爺的生意有影響。”
他說的一板一眼的,安夫人雖皺著眉頭,也露出了一些讚同的神情。
沈夫人見狀便十分不在意地說道:“那他們可說了那女子叫什麽名字?咱們一問,若是確實在府裏頭,就開恩賜出去就是了,左不過是個幾吊錢或是幾角銀錢就能買回來的丫頭,何必放在心上,就當給府裏頭的哥兒們行善積德了。”
沒有安夫人的吩咐,白芙蕖也不能走,她聽著沈夫人的話,尤其是那句“給哥兒們行善積德”便愈發覺得奇怪,心中總是惴惴不安的,總覺得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說了,他們說他們的媳婦叫富貴兒,胸口有一顆豆大的痣,屁股上還有一塊兒胎記呢......”
那門房小廝興許是因為年紀不大,不知道什麽事情該講什麽事情不該說,毫無遮攔地就將這些事情劈裏啪啦地說了出來,一邊的婆子回過神來之後忙去捂他的嘴,安夫人等人卻已經聽了個遍。
安夫人羞的滿臉通紅,這種東西怎麽能說到她的麵前來?
沈夫人也有些責備地看了那小廝一眼,那小廝才連忙跪倒在地上磕起頭來,說自己年輕不知事,冒犯了夫人。
安夫人對那小廝十分不滿意,皺著眉頭想要發落他,沈夫人便輕聲細語地安撫安夫人。
安夫人卻沒有看到一邊的白芙蕖臉色猛得一下蒼白了下來,臉上分不清是出的汗還是剛剛沈夫人潑過去的茶水,整個人渾身都濕漉漉的,如同剛剛從水裏被撈出來一般。
“夫人,奴婢身子不適,可否先回屋裏休息。”
白芙蕖掙紮著上前來,向一邊的安夫人告退。
安夫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叫白芙蕖快走。
白芙蕖的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卻撞到沈夫人一雙如同幽潭一般的眼裏。
這雙眼裏有譏誚又有取笑,唯獨一點兒溫度也沒有。
白芙蕖心驚肉跳,總感覺沈夫人好似已經知道了什麽,渾身上下如墜冰窟,低著頭踉踉蹌蹌地跑走了。
“滾滾滾,起開些。”
安夫人身邊的婆子將門房小廝給轟走了,沈夫人便給安夫人出主意,說是可以將府裏頭采買進來的小丫頭都問問,若是有小名對的上的,那就開恩放出府去。
安夫人也覺得此事不錯,一來積德行善,能夠給自己剛剛出生的兩個大孫子積積福報,二來也能給安家換點兒好名聲,何樂而不為。
隻是將安府裏頭上上下下的年輕丫頭問了個遍,沒有一個小名兒叫富貴的。
沈夫人便湊到安夫人的身邊去竊竊私語:“指不定是那丫頭看慣了安府裏頭的富貴,不情願走了。這等愛慕虛榮之人,在府裏頭放著也不安分。”
安夫人深以為然,又聽到沈夫人下了一劑猛藥:“你別說,這等乞丐最是難纏,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們要是不如意了到外頭去亂說此事,豈不是平白汙了安撫清白名聲。”
安夫人果然驚愕,忍不住攥住沈夫人的手問道:“那依你看來,該如何是好?”
原來兩人還是閨中密友的時候,安夫人就沒有主見,遇事不決便問沈夫人究竟該如何是好,如今果然又是如此。
沈夫人眼角的細紋裏頭藏了些譏諷的笑意,口中卻說道:“方才那小廝不是提起此人身上的特征,這些丫頭平常都住一塊兒,你拿出些利來誘惑,保準能問出結果來。”
安夫人覺得這是個好法子,便低聲吩咐了一邊的婆子,然後拉著沈夫人出去喝茶去了。
安夫人的婆子聽了話之後,果然許以利益,詢問這些丫頭,周圍之人中是否有人身上有這些特征。
丫頭們麵麵相覷,當真是一副不知的模樣,過了許久才有個進府兩年的丫頭說道:“徐媽媽,奴婢似乎見過有人身上有這些特征。”
她語氣之中有些不確定,而那婆子一眼就認出來她是這兩日才撥到白芙蕖身邊去的侍女,不過白芙蕖本來就是個下人,她也就偶爾幫幫白芙蕖,也算不上什麽正經伺候。
徐媽媽眯了眯眼,問道:“那人是誰?”
“是......是剛剛進府的白姑娘。”
丫頭怯生生地回了一句,剛剛說完便低下了頭——出賣旁人來換取利益的事情並不光彩,無論是誰,她這件事情都做的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