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姐妹
“何故？這密林之中總有猛獸蟄伏，點起火把來，好歹叫它們退避一二，有何不可？
總歸這山林之間潮濕蒸騰，點起火把來也不會點燃周圍的樹木，還能照亮前路。”
隊伍之中隱約有人不服。
“莫看此地看上去潮濕難行，點火把似乎並沒有什麽影響，但實際上瘴氣重重，落葉和枯枝敗葉腐敗之後，空氣之中會有更多沼氣，若是點火把，極有可能會引發爆炸，若你等非要一意孤行，且莫怪我沒有提醒你。”
易大師的嗓音極為冷淡。
“那便拿明珠吧。”
南明和知道沼氣的威力，若是這會兒當真用火把點起來，指不定真就還沒走出暗淵就被炸了個翻天覆地，故而早就做好了準備。
他的聲音剛落，身邊一直跟著的暗衛便從自己一直隨身背著的背簍裏取出來一個被黑布罩著的玩意兒，看形狀仿佛是個不小的圓球兒。
這東西就算被黑布罩得嚴嚴實實，也從下頭漏出來一股逼人側麵的華光，連已經哭過頭的替身姑娘都忍不住回過頭來看。
暗衛將這黑布給撤了，頓時便流瀉出來如同月輝一般耀目的光芒，剛剛密林之中還到處都是黑黢黢的，這會兒便被這麽一顆巨大的明珠子給照亮得周圍亮堂堂的，宛如白晝。
明珠不過是個委婉說法，南明和說的明珠，乃是一顆稀世奇珍，一顆有海碗大小的夜明珠。
這顆明珠乃是舉世難出的奇珍，當年先帝登基的時候，天降祥瑞，藩屬國琉球便將這麽一顆夜明珠給上貢到了大羲朝，以做新帝登基賀禮。
但是這麽一個東西.……不出意外的話，原本是應當在大羲朝的國庫重地之中的，怎麽會在南明和的手上？
易大師的目光在南明和身上落了一下，又忍不住道：“公子家財萬貫，令人驚愕。”
南明和垂眸笑了一笑，唇角帶了一丁點兒溫柔的神情：“我一個無家可歸之人，哪裏來的家財萬貫——這是我妹妹送我的生辰禮。”
從國庫裏頭取東西出來送給南明和，這也確實是晏昭昭能夠幹得出來的事兒，也是她能夠做到的事情，畢竟晏昭昭與琮陽公主之榮寵，大羲朝舉國上下無一不知。
易大師心中有些咋舌，但是更多的注意力並不在晏昭昭身上，而是在他前一句上——“無家可歸”？
易大師不免也覺得心中咯噔一下，隻覺得這話兒顯然意有所指，難不成南明和曉得了.……
“那公子與昭昭姑娘，還當真是感情深厚。”
易大師奉承了一句。
南明和卻勾唇笑了：“這世上但凡是我要的東西，我妹妹都能給我捧到麵前來，這顆海碗大的夜明珠是，旁的.……也是。大師能堪破人心，當真是大師。”
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原不是南明和這樣的身份行事會說出來的，南明和更不是一個喜歡去說自己與晏昭昭之間究竟如何的人。
尤其是那一句宛如恃寵而驕，細細想來卻叫人極為摸不著頭腦的炫耀之話，尤其是那一句“旁的”之後的意味深長，叫易大師都不免心驚肉跳起來。
南明和既然這樣說，指不定是曉得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了。
易大師剛剛想要說什麽，便瞧見身邊的南明和給了他一個隱晦的眼神。
這眼神是何意？
易大師全然沒有反應過來南明和是一番什麽路數。
“易大師請罷，一會兒天色晚了，恐怕道路崎嶇難行。”
南明和卻不給他思量的機會，反而隻是示意暗衛捧著夜明珠去易大師的身旁，一邊下令身後的隊伍繼續前行。
易大師應了一聲，神情算不上多壞，也絕對稱不上好，他隻感覺自己滿腹心思原本成竹在胸，如今卻感覺哪兒都不妥當起來了。
隻是……
罷了。
易大師的又回頭看了背後的替身少女一眼，眼中有些莫名的疑惑神情。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敏銳如南明和，怎麽會察覺不到易大師身上的情緒變化？
他恐怕是一早就知道替身少女並非是晏昭昭本人了，心中多有懷疑，隻是並未印證罷了。
不過印證不印證——南明和已經不在意了。
隻要晏昭昭已經被平安送走了，南明和便有力挽狂瀾的法子。
關心則亂，先前晏昭昭在自己的身邊的時候，南明和思的想的都與她有關，難免心緒紛擾，今兒冷靜下來之後，也覺得事情並沒有自己之前想的這樣複雜麻煩。
想到這裏，南明和抿唇笑了，遮住自己眼底漏出來的一水兒冷光。
隊伍還在浩浩蕩蕩地往前行。
而這個時候與明九一頭調頭回去尋南明和的晏昭昭，已經回到了之前幾人駐紮的地方。
帳子之中自然是已經空無一人，南明和等人早就離去了，地上有些亂糟糟的東西，還有幾張被踩碎了的黃紙，應該是易大師畫符篆要用到的。
“阿九，你去尋接頭的人，叫他們點一半的人，帶我進暗淵去。”
晏昭昭卻並不慌亂，她從明九的懷裏跳了下來，鬆動鬆動了自己的筋骨，回頭吩咐道。
明九剛想疑惑怎麽晏昭昭就知道這裏還留了人下來，不過她並不是一個多嘴的性子，既然晏昭昭已經看出來了，她也不多問，轉過身便尋那些隱藏起來人了。
晏昭昭則從自己的裏衣上撕下來一條白布，將自己的馬尾整個兒束了起來。
關於明九的疑惑，晏昭昭心裏明白。
她會直接讓明九去尋人，是因為她熟知南明和的行事風格，知道南明和做事並不會如此絕對。
自個兒跟著人出去了，背後是必定要留好退路的，這帳子附近雖然看起來已經空空如也，也必定是留了旁人下來的，以便出了什麽事兒好接應。
明九將手指含在口中，吹了一聲呼哨，果然立即就有人從鬱鬱蔥蔥的叢林之中竄了出來，見來人是明九與晏昭昭，麵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明九與她的姊妹生的一樣，不過到底是共事過許久的夥伴，哪裏會認不出來麵前這個是應該陪在晏昭昭正主兒身邊的明九。
“阿九？主子不是令你帶姑娘回去了？”
“你們主子有危險，我放心不下。另外兩個已經被我打發回去尋人過來接應了。”
晏昭昭走到明九的身前去，正麵與那暗衛對視，臉上沒有一分退讓神情。
“可……”
“我才是主子。”
服從才應該是屬下的天職。
如今沒空和他們多解釋，晏昭昭幹脆拿出自己身為主子的架勢來，斜瞥了他身後的十幾個暗衛，身上的氣勢陡然便提了起來，極為迫人。
“為我易容。”
見麵前幾個果然被這句話給壓了下來，晏昭昭便不再多說了，直截了當地吩咐。
“是。”
盡管那幾個暗衛麵色各異，卻還是順從地聽了晏昭昭的吩咐，從不知何處取了易容的瓶瓶罐罐來，三五個圍著晏昭昭一圈兒，為她改換容貌。
“姑娘請先閉上眼睛。”
該貼人皮麵具了，這還算是挺新奇的一回體驗，晏昭昭閉上眼睛，感覺到臉上清清涼涼的動作，忍不住歎了口氣。
疲於奔命，反反複複地改換自己的容貌，這樣的日子，從前的南明和應該常常過的。
她心裏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此刻已經蕩然無存，回想起南明和來的時候，隻覺得自己滿腔柔情，夾雜著一些輕柔的懷念與愛憐。
隻是她閉上眼睛的一瞬間，就感覺自己身邊似乎起了風，臉上還有一雙手在輕柔地幫她將人皮麵具貼上去，可她還是感覺那裏不對勁，陡然睜開眼睛。
“小姑娘反應挺快。”
麵前捧著晏昭昭的臉，為她易容的人，並非是剛剛見過的那些暗衛之中任意一人，而是一個眉目如畫，穿著百夷人花花綠綠衣裙的年輕女子。
和之前晏昭昭在幻覺之中看到的那個小姑娘一樣，她身上的衣裙與鞋子都繡著那玄鳥的花樣子。
這圖案晏昭昭看久了總覺得頭暈，她連忙將眼神移開去。
轉頭四顧，她便發覺先前的那些暗衛，包括晏昭昭的明九，都如同被點了穴位一般定定地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麵前這人顯然非常危險。
晏昭昭下意識地想要後退，可她也感覺自己渾身動彈不得，隻能瞪大了一雙眼睛看著麵前的女子。
“嗨，你不認得我了。”
這女子笑了一聲，轉過身去，便露出自己身後站著的另外一個人。
這個人身量要嬌小得多，晏昭昭一眼就認出她就是那個進入自己的幻覺之中，叫自己千萬不要去涼家寶藏的小姑娘。
不過麵前的小姑娘顯然比晏昭昭幻覺之中見到的她要鮮活多了，此刻她正氣呼呼地嘟著嘴，用力地踩著地上那些原本屬於易大師的黃紙。
“這人當真該死，屢屢攔我，要不是長姐替我攔下他的法術，我恐怕就要受傷了。”
小姑娘話語之間又用力地踩了地上的黃紙數腳，而被她稱作長姐的年輕女子則回過頭來笑眯眯地看著晏昭昭：“我叫映雪，這是小妹流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