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動手
看到梁喑往他們幾個身上看過來，這幾個公子哥兒都忍不住低下了頭。
林倩青更是將自己縮成一團，她害怕極了。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梁喑，以她平生所有的閱人經曆來看，他絕對不會是個好相處的人。
即使梁喑生的便如同一朵雪白又脆弱的小花兒，但林倩青也下意識地能夠反應過來，梁喑絕對不會是個什麽好相與的人，即便他像是一朵小花兒，也是那般沾了劇毒，很有可能會將所有挨了他的人都統統毒死的那一種。
梁喑的眼神之中空洞無物，又似乎蘊藏著什麽十分不好的意味在其中。
即使他們對梁喑並不熟悉，但是人生來就會趨利避害，眼前不動聲色的梁喑，分明比剛剛臉上已經寫滿了不耐煩的梁昕要看不透，也更叫他們從心底覺得恐懼。
他似乎和他們見過的人都不一樣。
梁喑沒有說話，他轉過身去，似乎是想要跟到晏昭昭的院子裏去。
見梁喑沒有和他們多說，院子裏的幾個公子哥兒，還有那個林倩青都鬆了一口氣。
梁喑的眼神太過嚇人了了，他們雖然敢和梁昕打打鬧鬧，有時候還仗著知道梁昕不會拒絕他們，總是要求梁昕做一些很麻煩的事兒，那也是因為梁昕的性格從來如此，也絕對不會和他們擺什麽皇子的架子，這才如此。
但是被梁喑用這樣的眼神看著，還是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隻有到了這樣的時候，他們才會意識到，自己麵對的可不是什麽身份地位比他們要更低的小公子，他可是一國皇子，還是女帝陛下最近最寵愛的皇子。
梁喑不願意和他們計較那再好不過了。
但梁喑才剛剛走到這個院子的門口，便聽到另外一個聲音。
“五皇子在這兒做什麽？和自己的黨羽見見麵，喝點兒小酒下下飯？”
這句話很揶揄，隻可惜說出這句話來的人臉上沒有一點兒揶揄之色。
這句話原本應該是關係較為親昵的朋友們之間才會說，可來人和梁喑絕對不會是好友。
上輩子不是，這輩子更不會是。
正如同晏昭昭對梁喑的聲音已經萬分熟悉了一般，梁喑對這個聲音也很熟悉。
他停下了腳步，抬頭看麵前走廊盡頭出現的人。
是南明和。
比起從前梁喑見到南明和的時候來說，今日的他顯然要更風塵仆仆一些。
平素裏南明和常穿淺色的衣裳，但是這一日他的衣裳卻是很少見的玄金色，於是本來很溫和平靜的人，身上便無端多了一股子冷靜肅殺的味道。
其實南明和更加適合玄金這一類沉靜冰涼的顏色，隻是平素裏穿著白色的衣裳倒顯得他似乎更加溫和一些，但實際上南明和的長相本就偏冰涼無情，白色便如同晏昭昭一般，在他身邊的時候，才能叫他顯得更加有人情味兒一點兒。
這樣的衣裳顯得他更加身姿挺拔，隻是他的輪廓裏似乎永遠都有一層化不開的寒霜，而等他的目光落在梁喑身上的時候，這種寒霜感便愈發地重。
梁喑看到南明和，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正如同南明和討厭梁喑一樣，梁喑也一樣地厭惡南明和。
兩人站在一起的時候，分明相看兩相厭，可相爭的人與事務總是同一件，就算想要避開，也避開不了。
南明和看到梁喑見了自己眉頭就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便忍不住低聲一笑。
梁喑見南明和笑，臉上不悅的神情便更加明顯，他臉上生了厭煩之意，大約轉身便想要走了，南明和怎麽會讓他如願？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梁喑的身邊。
走廊的頂上種了很多藤蔓，於是南明和走進來的時候由明入暗，玄金色的衣裳沒有了陽光的遮擋便顯得更加灰暗起來，他身上那一股子叫梁喑看了就覺得難受的寒涼感便愈發嚴重。
然後很快他便又走出了走廊，由暗入明，便又顯得格外不同起來。
梁喑看著南明和的模樣，眼底已經有了一絲絲不自覺的嫉恨。
他年華正好，身上無病無痛，看上去便是極為健康的人，而他……如今也不過就是個苟延殘喘的廢物罷了。
而且一切……和他自己脫不了幹係，也和所有人都脫不了幹係。
梁喑厭惡周遭的一切，厭惡所有人，更厭惡自己。
當然，梁喑也很討厭看到南明和，因為無論從哪種意義上來說，他對南明和的厭惡之情都是一樣重的。
“你來這裏做什麽？”南明和已經走到了梁喑的身邊。
他比梁喑要高上些許，如果梁喑想要直視南明和的話，他必須略微抬起頭來，這才能夠看到南明和的臉。
南明和這張臉梁喑已經看膩味了。
無論是在很多次自己無法動彈的時候想起來他的樣子，還是在無數次半夜夢魘驚醒的時候見到的他沾了血的臉，梁喑甚至對這張恨之入骨的臉已經無比熟悉，熟悉到他甚至都不用抬頭，都能夠想象得到南明和說出這句話來的時候臉上究竟帶著什麽樣的神情。
那是一種能夠將梁喑所有的偽裝都刺穿的譏誚，活生生地將他所有的光麵堂皇和光鮮亮麗都狠狠地撕扯下來，丟在地上猛踩幾腳，再讓他，讓這周圍所有的人看看他究竟內裏是個多麽肮髒自私，多麽叫人惡心的一個人。
南明和離梁喑這麽近的時候，他甚至感覺自己胸口的位置都齊齊疼了起來一樣。
“南大人。”梁喑退了一步，垂下眉眼去，將眼底的厭惡緩緩隱藏。“三皇兄出來和好友們喝兩杯小酒，我不過是過來看一……”
但他這話還沒有說完，南明和就直接提起手來，一拳打在了梁喑的臉頰上。
他的動作太快了，快到梁喑根本來不及反應，臉頰上就挨了一拳。
南明和沒有用內力，但即使是這樣一拳，就足夠將身體虛弱的梁喑給打地往一邊偏過頭去，幾乎是瞬間，梁喑便覺得眼冒金星，頭暈眼花起來。
梁喑勉強維持住了身形，才能夠讓自己沒有丟臉地直接摔倒。
但即使是如此，梁喑仍舊顯得十分狼狽。
隨著剛剛南明和打過來的那一拳，梁喑的發髻已經歪到了一邊去，他頭上用來束發的玉簪從他的頭頂脫落摔成了兩段，而梁喑也感覺到一股子腥鹹的味道從他的喉嚨之中猛地湧了上來。
梁喑咽下去了喉頭的腥甜，垂下眼去將他眼底暴戾翻湧的怒氣給壓了下去，忍氣吞聲一般往後退了兩步，冷聲說道：“南大人這是何意？”
“是什麽意思，你自己心裏最清楚。”
南明和根本不和梁喑廢話。
他做了什麽，自己心裏頭應該明白的很，謀劃梁昕這與他無關，他也不會去多管閑事，但梁喑若是執意想要將晏昭昭也牽扯到這件事情之中來，那這一拳打在梁喑的臉上，也已經算是輕了。
他抬起手來，照著梁喑另一邊完好的臉頰又是一拳下去。
即便這一拳梁喑已經看到了南明和的起手，但他還是根本就躲不開南明和的一拳。
他和南明和不一樣，他沒有南明和過人的武學功底，更沒有他這下手果敢的心。
這一拳比剛剛那一拳還要重，梁喑歪了歪，直接就靠倒在一邊的門板子上，剛剛才壓下去了的腥鹹血液，又一下子從喉頭湧了出來。
南明和知道梁喑的傲氣，知道他絕對不會容許自己將血一口給吐了出來，大約是要等到自己走了之後，他才會憋不住將一口血給吐出來。
可惜南明和這會兒一點兒也不想讓梁喑痛快，他站著原地沒動，就這般欣賞著梁喑自己扶著門板子緩緩站了起來的狼狽樣子。
梁喑果然硬氣，他的唇角雖然似乎是有一絲紅色，卻到底沒有直接從唇角溢出來。
梁喑抬眼看南明和，他大約是真的動了怒，於是眼睛變得更加黑起來——他是天生的三白眼，笑的時候減了那三白眼的涼薄無情感，但當真沒有神情的時候，便顯得格外銳利而無情。
但南明和可不怕他這幅神情。
他略微低下身來，手輕輕地在梁喑被他打傷了的臉頰上碰了碰，輕聲笑道：“有些事情，你最好適可而止，若真以後犯到我的手上來了，便不要怪我不客氣。”
院子之中的公子哥兒還是林倩青都嚇得不敢作聲，又因為梁喑那個古怪的脾氣，並沒有人敢上去扶他，甚至是連勸一句都不敢。
麵前那位公子竟然這樣大膽，敢直接一拳打在皇子的臉上，這是誰家的紈絝子弟？
這回可是闖大禍了。
那南明和的臉上可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怕，他打了就是打了，臉上的神情也十分漫不經心。
至於南明和話裏頭的意思，他似乎說的沒頭沒腦的，其實梁喑心裏門兒清。
南明和在警告他。
“南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
梁喑大抵能夠感覺到這一次見到的南明和與上次又似乎有所不同，他似乎變得比之前更加任性妄為，即使這種變化十分微妙，梁喑卻還是感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