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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猜測

  這個“他”是誰,女帝和雙福的心中都心知肚明。


  但是雙福不能夠說出口,所有和“他”有關的事情,其實都並不是什麽好事兒,這時候說出口,也早已經不能夠挽留,不過給女帝徒增傷心罷了。


  所以雙福並沒有接話,他隻是從自己之前就預備好了的東西裏抖出來一件大氅,往女帝的肩膀上輕輕地披了上去:“陛下,秋日夜裏露重,便是下雨,也是極為寒涼的雨,陛下明日再來看罷,今兒太晚了。”


  女帝沒有回話,她仿佛是在輕聲自言自語一般,溫柔地說道:“雙福,朕想若是他知道了的話,應該會覺得難過的吧。”


  雙福見她這般,又忍不住地歎氣。


  “陛下……陛下若是實在想念,奴才給陛下出個餿主意吧。”雙福不知道該怎麽勸女帝,明明平素裏是個再冷靜從容不過的人,竟會在這樣的時候犯傻。


  “什麽主意?你說來朕聽聽。”女帝果然有了一絲絲的笑意,她轉過身來,攏了攏自己身上的大氅,一雙眼之中帶了幾分迫不及待。


  “若是陛下心中想念,不如去見見……見見他吧。”雙福沒有明說這個“他”是誰,但是他相信女帝能聽明白。


  “果真是個餿主意,他算是什麽東西……他也能夠和詩……”


  女帝的話到了這裏忽然就戛然而止。


  她沒有說話,忽然又回過頭去看那泥地之中的“關雎宮”匾額。


  之前分明已經清理的幹幹淨淨的,隻是這一會兒風吹雨打的,底下和周圍的泥土又隨著雨水湧了上來,漸漸地又將那匾額給糊住了。


  關雎兩個字之間似乎全是髒汙的泥水,絲毫看不出來之前的金光熠熠了。


  就如同有些人,離開了便永遠也回不來了。


  這一別就是一輩子,倘若她當時再多一點點的明察秋毫,再多一點點的堅定,再多一點點的權勢,是不是就能夠將他永遠留在身邊?


  隻是這世上並沒有那樣多的如果的,倘若如此,也不會多出那麽多的求不得,愛別離,怨憎會了。


  “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朕。那個人,朕倒是忘了他,叫他過了好一段時間的好日子了,你去傳朕的旨意,就說……就說他原本就是天生罪人,並不配在朕的身邊侍奉,就革了他的位份,撤了他的月例,叫他在貴君的身邊做個貼身常隨吧。”


  女帝似乎渾然不在意自己口中說的那個人究竟是有什麽心思,也不在意他到底有什麽苦衷,那些已經錯過了的,已經再也求不得的,皆應當由留下來的那個人承受。


  說完這些之後,女帝又陷入了長久的靜默。


  多情應是我,刹那愛慕都癡願。


  雙福揣摩著女帝的心思,片刻之後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陛下,這塊兒匾額,可要叫人抬了出去,好好拾掇拾掇修繕幹淨了?”


  女帝的神情卻又厭倦了起來:“不必了。原本就是個死物,見了……見了未免觸景傷情,又是何必。它既然當初就在這裏,那就叫它躺在此處吧,不必再修繕了。”


  緣何執念,人都早已經不在了,又何曾幸免?

  由來紅塵不問別離,她既懷念,卻又什麽都做不了,偏偏卻又叫人情不自禁。


  這一局,仍舊是敗啊。


  女帝的神情生了倦怠,說著她便轉過身往月華居的正廳之中走。


  雙福急急忙忙地跟在她的背後,口中不住地叮囑:“陛下走慢些,風急雨斜,傘也不能夠盡數遮住雨絲,陛下小心些!”


  女帝的腳步停了停,順著雙福的意思,走得慢了許多。


  一夜風急雨驟,等到第二日早上起來的時候,這皇宮之間的紅牆碧瓦都似乎被洗得一塵不染了一般,天空之上萬裏無雲,皆是一片的藍色,似乎是個叫人心情極好的大晴天。


  晏昭昭歇了一夜,第二日早上起來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好多了,南明和又拿了藥來給她吃,她便幾乎已經完全大好了,活蹦亂跳的,一點兒也沒有昨日那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模樣了。


  用過了早膳之後,晏昭昭便想要去見女帝,不過她今日已經學聰明了,生怕去撲了個空,便差人先去問了,便知道姨母果然不在宮中,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晏昭昭是個很識時務的人,她知道昨兒夜裏女帝來禦書房看過自己,今日沒有急著召見,必定是還有自己的事情,她經過昨天這麽一鬧,倒也不著急見姨母了。


  自己在家中吵吵擾擾的,說不定還要打攪了娘親休憩,在宮中休息一段時日也沒有什麽不好。


  也正好趁著這一會兒沒什麽事兒,晏昭昭倒想問問南明和自己昨兒夜裏究竟出了什麽事兒。


  她怕人會聽到自己和南明和的話,便拉著南明和在清涼台之中穿梭,去尋自己小時候最喜歡偷偷跑去的秘密之處。


  清涼台是晏昭昭十分熟悉的去處,不過南明和卻是第一回來。


  清涼台作為儲君的東宮,占地是很廣的,其中各色宮室儼然,有些是侍從的屋舍,有些則是太子門人的居所,也有後院姬妾住著的地方,不過如今並無儲君,清涼台之中很多宮室便是空空如也的,一個人也沒有。


  晏昭昭拉著南明和在這如同迷宮一般的宮室之中穿梭,走了好一會兒才到了那個她口中的“最秘密之處”。


  那是一個很隱秘的小院子,看上去也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周遭都沒有宮女兒和內侍,十分清幽。


  晏昭昭熟稔地拉著南明和在院子之中的葡萄架下坐著了,這個季節已經沒有葡萄了,葡萄藤頭也枯黃了,秋日微涼的日光從葡萄藤的縫隙之中灑落下來,一片金燦燦的光斑。


  “來,二哥哥,此處絕對安全,你與我說說,昨兒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裏是晏昭昭偷跑來玩的地方,似乎一直都沒有人住,也沒有人打攪,她幼年的時候經常就在這小院子裏一待一下午,享受一下一個人的清淨。


  南明和沒有放肆地四處打量這裏,隻是低眉順眼地和晏昭昭講昨日的事情。


  隻是有些事情他不可能和晏昭昭直接說,譬如晏昭昭不是琮陽公主與晏珩的女兒,而是女帝手心裏錯失的那顆明珠。


  晏昭昭很聰明,明蕭花的事情直接和她說,恐怕她須臾就能夠從其中品出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多半過不了久,就能夠猜到其中的關竅,所以南明和也隻是和她說,有人在女帝的膳食之中下毒,卻陰差陽錯地到了晏昭昭的手裏。


  她用了那一份有毒的百花粥,所以不小心中了招,替女帝擋了一災。


  除了明蕭花沒有直接說出來,南明和已經盡自己最大可能將事情還原給晏昭昭聽了——倘若可以,他一點兒也不想瞞著晏昭昭,隻是他畢竟已經答應過大長公主與女帝兩次了,能不叫晏昭昭曉得這件事情,那便暫且瞞著罷。


  雖說南明和一直都覺得這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有包的住火的紙,指不定過多久晏昭昭就知道了,但他到底想要做個守信之人。


  晏昭昭聽罷,果然沒有去糾結自己究竟是吃到了什麽毒,隻是說起另外的事情來:“這毒藥是哪方下的,你心裏可有什麽猜測?”


  南明和的眉頭微微一動:“昭昭的意思,是已經有目標了?”


  晏昭昭點點頭。


  她在昏倒之後,便已經猜到自己多半是吃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中了毒,那時候她便一直在心中思考,究竟是什麽人要對自己動手。


  那個時候她以為事情是衝著她來的,隻是如今一聽南明和的話,便隻能夠將自己之前的猜測都給推翻了——想要達到的結果不一樣,原本的動機和目的便多半不是一致的,那動手的人也就很有可能並不是同一批人。


  如果是衝著自己來的,那晏昭昭可以毫不客氣地猜測是梁喑。


  梁喑這個人,在自己和他的關係已經究極惡化了的情況下,確實很有可能用這種劍走偏鋒的法子——先是用一種奇毒將自己給放倒了,再如同救世主一般匆匆奔赴而來,為自己解毒,這般光明磊落的行為,怎麽可能不叫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心生感激呢?

  這份感激說不定就將之前的厭惡衝淡了,還能夠拉攏拉攏她的娘親那一脈,確實是梁喑的做事風格。


  但是如果是衝著姨母去的,那格局便大的多了,能夠猜測的人也不止一個兩個了。


  有可能是那些不滿女帝的亂臣,也有可能是敵戎派來的探子……當然,也有可能是狼子野心的那一支顧家。


  “顧家。”


  “顧駟。”


  晏昭昭幾乎是與南明和同時說出來的。


  兩人對視一眼,果然看到了彼此眼中幾乎一模一樣的猜測。


  晏昭昭早就已經大膽地猜測過了,想要毀掉龍脈的顧家,多半就是懷著那顛覆朝綱、自立為王的心思的,他們想要殺死女帝,也確實有那個法子將手伸到宮裏頭來,悄無聲息地對女帝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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