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錯誤
而話說到這裏，南明和渾然一頓——他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雖說之前南明和就已經想好，不能夠將明蕭花這件事情告訴晏昭昭，但是方才與太醫一頓商量，其中要的某些藥材叫他心緒波瀾不已，在開口之中不小心就將明蕭花給說出口來，且在說出來之後，甚至沒有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
但觀晏昭昭的神情，她似乎對此毫不意外，甚至可以說是早就料到事情和明蕭花有關，所以在聽到南明和說出明蕭花的時候，神情沒有一絲波動，甚至直接就順著南明和的話繼續說起明蕭花來。
也許她早就知道女帝中的是明蕭花的毒？
大約是因為南明和看晏昭昭的神情太過疑惑，晏昭昭眼睛一轉就笑了起來：“二哥哥，你是不是在疑惑為何你先前沒和我說明蕭花，我卻知道這次的毒是明蕭花？”
“……你是如何知道的？”南明和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些——他總是想著要將事情瞞住，不能叫晏昭昭抓到蛛絲馬跡，卻從他這裏先漏了口風，他心有不安，又唯恐晏昭昭看出更多來。
“我已經在被清河王抓走的路上受過許多明蕭花的摧殘了，那時候他們想要迷昏我，就是用明蕭花的花瓣，我一日日這神魂顛倒昏昏沉沉的，與方才我用了百花粥昏過去的時候，還有我醒過來的時候渾然一樣。
這天下的毒皆千奇百怪，症狀也應該不太相似才對，我已經親身體驗過明蕭花中毒是一番什麽滋味了，那百花粥一入口，我再醒過來的時候，我就猜到應該是明蕭花在其中作祟了，隻是二哥哥一直沒有言明，我還當二哥哥沒有看出來這毒是明蕭花所製呢。
我還想著，這宮裏頭人多口雜，明蕭花這種東西又和清河王有關，得讓你和我一起見姨母的時候說道說道，想來應該是剛剛太醫們已經將此事告訴你了。”
晏昭昭在昏迷之後的記憶都不太清醒，她渾然不知道明蕭花的解毒丸子是出自南明和的手筆，還以為是太醫們將自己救醒的，也非常自然地認為此事牽連到姨母，事情隱秘又重大，太醫院的禦醫得先瞞著南明和，而後在剛剛和那些太醫商量女帝體內的遺毒之時，方才告訴南明和這毒乃是明蕭花引起的。
她已經自己給南明和的奇怪行為套上了一套自然又順當的邏輯，沒有絲毫的懷疑。
“昭昭聰慧。”南明和誇她一句，就見她心情甚好地眯了眯眼睛，可見她沒有被明蕭花的事情影響到，更沒有想到別的方向去。
不過實際上，其實這件事情是南明和一開始就多慮了。
晏昭昭就算知道明蕭花，也完全不會就將念頭偏拐到自己和女帝是不是母女身份上去——在她的念頭裏，她與陛下的姨甥關係早在她腦中根深蒂固。
她和姨母本來就是至親血緣，這親人之間同樣對一種藥物過敏，又算不上什麽奇詭的事情，那還有新婦生的孩兒肖似他舅老爺的事情，親緣本就是這樣神奇的東西，晏昭昭壓根就沒有產生任何的懷疑。
所以在她心中對自己和女帝的關係沒有絲毫懷疑的前提下，根本就不會從明蕭花的事情上就往自己和女帝的關係上想。
南明和剖析一番晏昭昭的心理，這才放下心來，慶幸自己失言並未釀成慘烈之局。
但這始終是個隱患，今時今日她並無懷疑，所以想不到什麽不同的地方，但是等來日她從別的地方生了懷疑，再想起來這件事情，說不定就會成一條導火索，一個新的鐵證。
南明和從一開始就覺得這件事情是瞞不住晏昭昭的，而且女帝的態度和大長公主的態度都有同等的奇怪，晏昭昭知道真相不過就是時間早晚——他禍從口出，心中有愧，便隻能夠希望這一天來地再晚一些罷……
南明和的語氣有些低落，也不想再在明蕭花的事情上多做牽連，便將話題岔開到一邊去，也省的晏昭昭心中多想：“總之中毒一事，事情陛下已經吩咐過了，叫你和我都不必太過操心，此事撲朔迷離，且陛下的心中似乎已經有所猜測，所以你我也不必太憂心此事，隻需要保重自己，暫且警惕著旁人對你下手。”
既然此事女帝已經表示了她要接手來查，晏昭昭和南明和便不必越俎代庖——更何況還有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爆炸的梁喑，還有要防著的顧駟。
南明和不在晏昭昭的身邊，她自己要處理的事情已經是多如牛毛。
“好在陛下說替你準備了一個驚喜，等過兩日就帶來給你看。”南明和見晏昭昭似乎還在思索這件事情的原委，便再次將話題岔開。
晏昭昭也覺得神思倦怠，這樣幹想屬實毫無用處，便將心神暫且放到南明和說的事情上去。
“什麽驚喜？”晏昭昭眨眨眼睛。
“這我便不知道了，陛下說的驚喜，我身為臣子，並無資格過問。”南明和笑了笑，他又覺得自己這話不妥當，可能會叫晏昭昭胡思亂想，便趁著晏昭昭還沒回話，繼續說道：“驚喜的事情，你等著便知道了，倒也不必著急。陛下會給你準備的，必定都是叫你見之心喜的。”
晏昭昭失笑道：“你倒是這樣篤定了！”
“我如何能不篤定，陛下對昭昭的寵愛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呢。”南明和伸手摸摸晏昭昭的頭。“這世上恐怕無人能夠比陛下對昭昭的寵愛了。”
他這話明顯話裏有話，晏昭昭下意識地覺得南明和似乎有什麽事情想要告訴她，隻是這感覺來的蹊蹺，又很快就過去了，故而她並沒有放在心上。
說著，南明和的語氣頓了一下，忍不住又伸手握緊晏昭昭的手：“等今日過去了，明兒我便要走了……要做的事情愈發緊急，我得抓緊時間了。”
晏昭昭愣了一下。
她還以為二哥哥還能夠多陪自己幾天的，卻沒有想到明日二哥哥就要走了。
晏昭昭也不由得握緊了南明和的手，囁嚅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知道了……你，你出門在外，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她自然不會，也不願意對南明和說出來任何挽留的話語——因為她知道，南明和要去做的是正事兒，這些事情在他們都還未能夠問鼎權力巔峰的時候，都應該排在風花雪月的前麵。
“好，我會。”南明和笑了笑。
他的喉頭滾動了一下，心裏生出一些不可說的念頭來，卻想著這是禦書房，是女帝的眼皮底下，他就是再狂妄，想要做什麽事兒，還是要掂量掂量自己若是被陛下看到了的結果的。
而晏昭昭又低下頭去，將桌麵上那一籃子的妃子笑都拿到自己的手邊來，就如同方才姨母給自己剝荔枝一般的模樣，將這一籃子的妃子笑皆剝了出來。
“我也不知道你要去哪兒，但終究不會是什麽好地方。你在外頭的時候，若是心裏頭難過了，亦或者是事情太苦，你心中覺得承受不得，便想想今日我剝給你的妃子笑，想想這襄城之中還有我在等你回來，你便一定要回來見我啊。”
即便晏昭昭已經很認真很努力地想要忍住心中的憂愁了，卻還是不由得酸了鼻頭。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聲音已經有了一絲絲的顫抖，隻能夠強自壓下來——她敏銳地感知到，這一趟南明和出去要做的事情，必定不會是什麽小事兒，他可能會遇到很多很多，比以前還要多的多的危險。
她怕他在外頭受了傷，也怕他在外頭過得苦，更怕他與自己見這一麵，就如同上輩子一樣，終究是生離死別了——隻是那樣稍微得一想，晏昭昭都不免覺得自己一整顆心都似乎被一隻大手給攥緊了，呼吸都困難起來。
“……你，你要記得我說的話啊。”
晏昭昭扭過頭去，不讓南明和看到自己眼眶之中已經要決堤的淚水，胡亂地用衣袖擦了擦，這才親手拈起一顆白白胖胖的妃子笑，送到南明和的唇邊。
南明和哪裏會不知道她舍不得，隻是再舍不得，這一次也要舍得了。
他張口將晏昭昭送來的那一顆妃子笑咬進了嘴裏，卻並沒有退開，而是稍微再往前了一些，唇齒卷過她的指尖，含混不清地喟歎：“我會盡快回來。”
口腔之中的溫暖濕熱在晏昭昭的指尖很快一過，帶來細細密密的麻癢感。
“二哥哥你做什麽，髒呀……”晏昭昭縮了縮手，卻沒能夠成功將手抽回來。
南明和用的巧勁兒，她掙脫不開，卻又感覺不到疼痛，隻能睜著還帶著淚的眼睛，又羞又惱地看著南明和的動作。
那一顆妃子笑已經被晏昭昭剔掉了核，南明和幾乎是囫圇便將這一顆荔枝肉吞了下去。
唇舌被微涼的荔枝變得冰了一些，而從晏昭昭的指尖卷過的時候，她才感覺到細微的疼痛感：“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