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東廠
因為這裏離群芳園的門口還有些距離,還夠談上一輪閑話。
鬆石姑姑有意和晏昭昭閑聊兩句,說的倒還是十幾年前晏昭昭沒有出生的時候的事情,她自然覺得感興趣,也接話一二。
“怎麽說?她極會哄娘親開心不成?”
“這倒也不是,周嬤嬤平素裏寡言少語,並不算很喜歡說話,但做事兒極為上心,而且還有許多奴婢們想不到的奇思妙想。
奴婢還記得,十幾年前大長公主有孕的時候,正是八月最熱的時候。天氣炎熱,加上大長公主初初有孕,便吃不下膳食,整日不思茶飯,十分消瘦。這嬤嬤便琢磨了一些稀奇古怪又有意思的吃食,來給大長公主吃,既讓大長公主開胃,又哄得公主開心。”
鬆石姑姑想起來當時的場景,含著笑說道。
“哦?是什麽樣的吃食?如今娘親還害喜得厲害麽,那吃食如今可還在吃了?”
晏昭昭也覺得有意思。
她娘親和她一樣,不是好口腹之欲的人,那周嬤嬤能拿出來什麽有意思的東西,竟然叫娘親也動了心了?
“是將青芒果生切了片兒絲兒,用辣椒粉和酸梅粉一拌,又酸又辣,極為開胃。”鬆石姑姑便如此答道。
晏昭昭聽著,不由自主地想到辣椒粉和酸梅粉的味道。
再加上青芒果的那股子酸酸甜甜的口味,連晏昭昭都覺得自己心中饞蟲勾動,口中生津起來。
“聽上去確實是好吃的東西。”晏昭昭讚了一句。
這時候,她們就已經行到群芳園的府門口了。
“到門口了,鬆石姑姑不必再送我了。這門口還有宮裏頭的馬車在等著呢,一切安全,鬆石姑姑不必擔憂我,且先回去照料娘親才是。”
晏昭昭回頭和鬆石笑了笑,鬆石倒也不走,親自送了晏昭昭上馬車,也站在府門口的階下看著馬車漸漸遠去。
等馬車從她眼前消失了,鬆石這才轉圜回去,吩咐門房將群芳園的大門落了鎖,帶著人回碧霄館去了。
晏昭昭確實今日忙得厲害,她這會兒剛離開群芳園,就要準備著快些回宮去,然後和微服出宮的姨母一同往東廠趕去。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了,不過在這些家國大事兒的麵前,睡眠倒又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晏昭昭如何回宮與女帝陛下匯合不提,總歸不到一個時辰之後,晏昭昭與女帝便在東廠的門口停了下來。
東廠是大羲朝所有的機關組織之中,最為神秘,也最最難進的一個地方,就算是皇帝陛下帶著當朝公主前來,想要暢通無阻地進入到東廠之中,也還需要驗許許多多的身份和手續。
晏昭昭與女帝陛下的馬車還要在東廠的一進院子之中停上半晌,等待東廠這邊查驗清楚,確定了來人的身份確實真實可信之後,這才能夠允準她們進入到東廠之中。
等待的過程是非常枯燥無聊的,晏昭昭一直在心裏構想,一會兒要怎麽將事情告訴姨母。
但晏昭昭來來回回地將事情在腦海之中過了兩遍之後,那外頭查驗身份的手續卻還沒有查完。
一直高度緊張地思考這些事情,總是容易叫人覺得精神緊張、神思疲倦的,晏昭昭已經想過兩遍了,便打算先放鬆一會兒,想點別的簡單的事情。
她的思緒不知怎麽的,就七拐八拐地回到了自己一兩個時辰前還在群芳園之中的時候。
那時候她還在府中和娘親爹爹言笑晏晏的,談笑的時候,自己就仿佛不必記掛這樣多沉重的事情了,輕輕巧巧的,似乎什麽也不用多想。
但晏昭昭又很快回過神來,自己並不是什麽也不懂的單純少女,她要做的事情,想的事情,皆不是尋常女子要想要做的。
她想要讓自己這樣,能夠常常和娘親爹爹坐在一起,高高興興又十分平常地談論那些家常事兒,就必須保證自己的家能夠屹立不倒,絕對不會被什麽外來的勢力用種種手段擊破。
平靜和美好都是需要付出努力的,越是叫人留戀的溫暖和美好,就越需要耗費巨大的心力去守護。
自己幼年的時候,是爹爹娘親,還有姨母做了自己的庇護傘,讓自己無憂無慮、開開心心地長大;
如今姨母年歲漸老,娘親也正在高齡有孕,家國風雨飄搖、內憂外患之時,便當是已經長大成人了的她應該努力護佑家人的時候了。
手中的權勢越大,要做的事情便越多,這個道理,晏昭昭心裏還是懂得的。
想著想著,晏昭昭的思緒又跑到了那一碗辣椒粉和酸梅粉拌著的青芒果上去了。
她還真是饞了,一邊想著等今日的事情做完了,她也要差人弄點兒這種吃食來嚐嚐,卻又想到娘親生養自己辛苦,心中有些百感交集。
八月的時候有孕,那該是多苦的時候啊?
天氣炎熱,晏昭昭在八月的時候,壓根就不願意出門,就賴在屋子裏。
而且就算是賴在屋子裏頭,那也需要三四個丫頭在一邊替她掌扇,她自己還要時不時吃點兒酥山之類的冰食,屋子之中的角落裏也必須擺著冰扇降溫,這才覺得好受一些。
想想娘親懷著自己的時候,八月才正是剛剛有孕的時候。
這時候胎像最不穩定,絕對不可以隨意食用冰涼的吃食,也不能夠著涼受風,唯恐傷到母體和腹中孩兒。
正逢八九月這般溫度,也難怪娘親吃不下東西呢。
要換了她,她也一點兒都吃不下。
想著想著,她又忽然想到一個叫她迷惑的事情——鬆石姑姑說,八月的時候娘親才初初有孕,那十月懷胎,來年她的生辰應該在六月左右才對,怎麽自己的生辰倒是在盛夏八月了?
無論如何,就算鬆石姑姑說的不清楚,時間上有所出入,那怎麽也不至於遲到第二年八月的時候自己才出生呀?
晏昭昭開始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正巧這時候,自己的馬車開始緩緩地動了起來,應當是查驗身份的事情已經完全了結了,這會兒要正式進入到東廠之中去了。
晏昭昭的心神便瞬間嚴肅起來,隻將自己剛剛心裏頭的那個疑惑拋到一邊去了——反正也有可能時間相隔太久,鬆石姑姑心裏頭將時間給記錯了罷了,難不成自己還是個懷胎十二月的半個哪吒不成?
想到這裏,晏昭昭又覺得沒有什麽好疑惑的了。
這世界上又不是人人都可以過目不忘的,更何況還是這樣十幾年前的事情,偶爾記差了一個兩個月的,又不是什麽大事兒。
晏昭昭沒有再將此事放在心上,她的心神已經完全都被接下來要進入到東廠之後要做的事情給占領了,所以她也沒有別的心神去思考,這件事情究竟和自己有沒有關係了。
東廠不愧是大羲朝最為隱秘的存在,晏昭昭隻感覺自己這一路七拐八拐的,也不知道到了哪裏去。
而且她現在坐著的馬車也同樣都是特製的,大約是為了防止乘坐者打開馬車的車窗,觀察東廠其中的路線和周圍的環境,這馬車根本就沒有窗戶的存在。
整個馬車不過就是個四四方方的木頭盒子,除了幾個角落裏有非常隱蔽的透氣孔之外,根本就沒有任何能夠和外界交流的地方,晏昭昭無法窺見外頭究竟是什麽樣的。
馬車行進的速度並不快,晏昭昭感覺馬車大約是走了一盞茶的功夫,這才停了下來。
然後便有人來替她打開外頭的馬車車門,扶著她下馬車。
晏昭昭偏頭一看,想不到這人倒是明九?
晏昭昭看到明九,眼神之中有些訝異。
而前頭女帝已經從她的馬車之上下來了,大約是察覺到了晏昭昭的疑惑,便笑道:“你這個丫頭一開始是去找京兆尹問話去了,後來我聽聞你遇刺的事情,想著今日既然要來東廠,你這個丫頭正好也有不少消息,便下了旨意,讓她先來東廠傳消息,再在這裏候著你。且一會兒若是你有什麽吩咐,也還可以叫她去做。”
東廠之中可沒有什麽隨叫隨到的奴婢,一個個都是事情繁重的錦衣衛,還有司禮監的公公們,哪個適合伺候晏昭昭這樣嬌滴滴的小女兒了?
女帝想的倒也周全,晏昭昭心中感念,便朝著女帝遙遙一笑。
晏昭昭又偏頭去看身邊的明九,明九的神情倒是尚可。
晏昭昭仔細看了一會兒,覺得明九應該沒有在東廠之中受到什麽非人的虐待。
不過晏昭昭轉念一想,明九應該是和那幾個活口一同被送到東廠之中來的,不知道司禮監這群早沒了人性的公公們,會不會也從明九的嘴裏逼問了消息?
於是晏昭昭便試探著開口:“阿九,你送過來的那幾個活口,嘴裏頭可撬出來東西了?大人們可問過你了?”
“東廠的各位大人們都極有手段,很快就從他們嘴裏得到了消息,就是他們的嘴再硬,東廠也能夠給他們把嘴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