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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微妙

  畢竟錦衣衛的職責十分重要,武藝高強幾乎是入門條件,他們的手筋腳筋被人挑斷了,以後想要身輕如燕地使用輕功、手執兵器與惡人廝殺,這都已經是不太可能了。


  晏昭昭倒想不到今日自己還能夠在東廠之中碰到那時候的錦衣衛。


  “我想起來了,你那時候右手受了傷。”晏昭昭收了收思緒,微笑著說道。


  “公主竟還記得屬下!屬下原本護人不當,差點兒導致任務目標被刺身亡,還廢了右手,是屬下失職,本要丟了腦袋的,是公主出言,保住了屬下幾人的性命,屬下幾人便一直將公主視為救命恩人。


  屬下雖然廢了右手,不能夠再用劍了,但屬下這些年一直在苦練左手刀,倒也小有所成,甚至比當年的劍術還要厲害幾分,所以還能夠留在錦衣衛之中為大羲朝效力,為公主效力,這也全是公主賜予的福氣。”


  這錦衣衛一手馬屁拍的好,倒叫晏昭昭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你自己的本事兒,與我倒沒甚幹係。”


  這樣的功勞晏昭昭倒不會攬在自己的身上,這錦衣衛能夠留下來,那是他自己的本事兒,是他自己堅韌不拔,毅力超群。


  相信這麽多被廢了手腳的人,一百個裏麵也出不了一個如同他一般,右手廢了,竟還能夠如此堅韌地繼續練習左手的人。


  畢竟最大的困難,並不是自己原本的優勢被毀掉,而是要戰勝自己從人上人跌落成一個廢物時的心理落差,還要將原本劣勢變成優勢,忍受著昔日對自己來說簡單無比,如今卻可能難於登天的基礎訓練。


  而這其中的困難,很有可能是自己以前麵臨的數十倍,這才是最最難熬、最最痛苦的地方。


  那錦衣衛似乎還想要和晏昭昭說什麽,但他多多少少有點兒手足無措的模樣,叫晏昭昭看了忍俊不禁起來——難不成自己是什麽會吃人的怪物麽,他這麽害怕自己做什麽?

  但可惜的是,他什麽話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就有人遠遠地將他喊走了。


  他有些遺憾地看了晏昭昭一眼,和晏昭昭道了別,匆匆忙忙地走了。


  小侍衛離開之後,晏昭昭周圍又變得清淨起來。


  她反反複複地看了看自己手裏頭封好密信的信封,想了想,還是沒有拆開。


  這裏頭的密信,確實有可能給自己看了並沒有關係,但是君臣之間的這個界限本來就很難界定。


  此物應該是呈給姨母一觀的,這是對陛下的尊敬和敬重,晏昭昭隨意拆開看了,這就是褻瀆天威,是藐視君威。


  晏昭昭的年紀已經越來越大了,她並不打算如何恃寵而驕地在姨母身邊做個嬌嬌兒,她更想做的是大羲朝的肱股之臣,所以她便對君臣這個危險的關係格外上心。


  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回頭想想,上回大皇子求娶自己,為什麽會被姨母怒斥,還不是因為這君君臣臣之間的事情,他沒有搞清楚麽?


  姨母並不是因為大皇子想要求娶比自己小半輪的表妹而生氣,而是因為大皇子求娶自己,並非是因為什麽情情愛愛,而是為了增強自己的勢力,是為了準備奪嫡——這才是叫一個帝王真正惱火的地方。


  她明明還春秋鼎盛,還能夠自己好好治理很久的江山,怎麽到了自己的兒子這裏,他倒提前開始準備奪嫡爭儲了?


  是看上了這皇位舒坦,還是看不上自己這個生養他的老母親了?


  無論是哪一個,這都是藐視君威,是不敬自己這個君王了。


  所以姨母才會惱火,才會怒斥大皇子,兩人不歡而散。


  這才是帝王心思最最微妙的地方。


  晏昭昭可不想在這樣明明可以避免的雷點上反複橫跳,因為這肯定會叫姨母覺得非常惱火。


  消息早一時晚一時知道都一樣,這可並不差這麽一會兒。


  她將手裏的密信收了起來,差人搬了兩個小板凳過來,給自己和明九一人一個,坐在了廊下的陰影處。


  明九原本不願意坐的,不過晏昭昭盛情相邀,她不好忤逆晏昭昭的意思,這才陪著她坐了下來。


  晏昭昭在抬頭看院子頭頂的月亮,專注卻又似乎神飛天外。


  她這段時間太忙了,忙得像是一個陀螺一般,在權與勢之間來回轉圈圈。


  是形勢所迫,但是她偏偏樂在其中,也停不下來。


  不過到了這夜深人靜的時候,晏昭昭又未免開始覺得有些疲倦。


  她感覺自己有些想念尚在遠方的人了。


  ——並非有些想念,是十足想念。


  忙起來的時候,晏昭昭就總是不會將這些情緒放在心上,但當真等她停下來的時候,又容易感覺到這種思念的情緒如同潮水一般,瞬間湧入到她的四肢百骸之中。


  晏昭昭很想南明和了。


  她開始覺得秋夜裏有些寒涼,十分想念二哥哥溫暖的懷抱了。


  她開始回憶自己和南明和相處的時候是什麽模樣。


  從南明和粗糙卻溫暖的指尖,想到他柔軟的發梢;

  從他堅硬的胸膛,想到他溫情脈脈的唇舌。


  他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叫她沉迷,無一處不叫她思念。


  思念和相思,這種事情總是來的毫無征兆的,晏昭昭想了好一會兒,隻覺得自己滿心都酸澀了起來。


  於是她又忍不住轉頭去問自己身邊的明九:“阿九啊,你主子最近有什麽新的消息麽?”


  明九搖了搖頭道:“公子出去之後,已經很久沒有給奴婢們傳過消息了。”


  聞言,晏昭昭有些遺憾地歎了一口氣。


  她想問問南明和如今在外的情況好不好,可是誰也不知道,她就是思念,卻也無從問起。


  這種無力感難免叫她覺得心裏頭有些難過。


  明九看著晏昭昭有些蔫巴巴的模樣,其實是知道她的心事的。


  但明九沒有騙晏昭昭,南明和出去了這樣久,確實並沒有傳其他的消息回來,她也沒有辦法自己編個消息出來哄晏昭昭開心吧。


  最近的一次消息,他們也已經拿給晏昭昭看過了,之後就一直沒有新的消息再傳過來了。


  不僅僅是晏昭昭擔憂南明和的安全,被留在襄城之中守護晏昭昭的勢力,也同樣擔憂自己主子在外究竟如何了。


  但消息不是他們想要有就能夠有的,而且南明和這一趟當真非常凶險,他們在南明和離開之前就被勒令過了,絕對不可隨意查探南明和在外的消息,隻能被動地等南明和的消息傳回來。


  不是他們不想要消息,是南明和那邊真的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傳新的消息回來了。


  晏昭昭也知道明九不會騙自己,她有些蔫巴巴地歎了口氣,整個人如同過了季節的小蘑菇一般,耷拉著腦袋,很是沮喪的模樣。


  過了一會兒,晏昭昭又將自己整個人都蜷縮成了一團,自己抱著自己的膝蓋,傻乎乎地看著頭頂的月亮,直到看得眼睛酸澀,眼眶之中流出生理性的眼淚,這才會眨眼。


  明九在一邊看著,隻能感慨愛情真是叫人頭昏的良藥,就連晏昭昭這樣理智的人物,竟然也會在這樣的時候發呆。


  晏昭昭又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自己胸口掛著的守護之徽,隔著衣裳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它。


  這個守護之徽自己一直帶著身上,最近確實一直都在逢凶化吉,也不知道是不是守護之徽帶來的好運——這等好的運氣,要是能夠分一半給自己的二哥哥,晏昭昭也不至於在這裏這樣擔憂。


  一個人在外,吉凶未卜的,晏昭昭實在覺得有些憂慮。


  想不到這個時候,晏昭昭身後的門忽然輕微地吱呀了一聲,竟然自己打開了一條縫兒。


  晏昭昭似乎聽到裏頭映雪在叫自己進去,她不明所以地站起身來,剛想走過去探頭探腦一番,便忽然又被一股力量給拉了進去,門“啪嗒”一下就自己關上了。


  須臾間,晏昭昭就已經在屋子之中站定了。


  “你在外頭想的這樣大聲,吵地我滿腦子都是和你二哥哥有關的事情了。你若這般擔憂,我便來給你二哥哥算一卦,叫你心裏頭安定下來,不必再想啦。”


  映雪繞著晏昭昭轉了一圈,輕輕地在她額頭上一彈。


  映雪說著,就已經從自己的懷裏拿出來了龜甲和銅錢。


  晏昭昭聽著映雪的話,正覺得一頭霧水呢。


  什麽自己在外頭“想的這樣大聲”,還能夠“吵得我滿腦子都是和你二哥哥有關的事情了”,難不成自己腦子裏頭的東西還能毫無差異地傳到映雪的腦袋裏去麽?

  再說了,就當真真是如此,難不成自己的思考還能有聲音麽?!


  這也太荒謬了!


  但晏昭昭還沒莫名其妙完呢,就感覺到自己胸口掛著的守護之徽微微發熱起來,似乎心跳一般,輕微地律動著。


  而映雪那邊正好側著頭看她,她眼角的那顆鮮紅的朱砂痣在這個角度下有些熠熠發光,真有那股子不似凡人的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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