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青年
江淮思索了一番,覺得這個方案並不是不可行。
之前他也想過這個方法,但是江淮懷疑過這些人的內部比較統一,如果他偽裝成其中的任何一個人,其實就很容易被發現。
但是現在聽晏昭昭說了她隔壁那兩個蠢貨,這件事情的可行度就一下子變高了不少。
這種監視人的小嘍囉多的數不勝數,有聰明厲害的,也有十分愚蠢的,他和晏昭昭可以找到那種好糊弄的,直接取而代之,說不定就能夠混入其中。
進入到地方內部尋找消息,怎麽也比在外頭不斷查探要來的直接,隻是危險程度也會大幅提高罷了。
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這世上還真沒有不危險就能夠不勞而獲的事情。
更何況江淮骨子裏頭就不是個安穩性子,他就喜歡找刺激,每次在危險的臨界點上反複橫跳,那個時候江淮才會覺得這生活開始有點兒意思了。
晏昭昭哪裏能不知道江淮的個性?
他若不是個喜歡在危險的地界上試探之人,這次他就不會一個人留在閔鎮了。
江淮不是不怕死,但是他就喜歡刺激。
晏昭昭並不怎麽喜歡刺激,但是她同樣想要去尋找真相,隻要將這些人給解決掉了,隻剩下最後一個清河王。
到那個時候,就可以真正讓大羲朝內部所有的叛徒都統統清除,一切也終於可以結束了。
兩人今日本來就是為了商量對策而來,左思右想似乎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討論一番過後,便暫且將此事先這樣定下來。
出來不能太久,久了說不定又會引起那些躲在暗處的人的疑慮,所以晏昭昭和江淮今日隻是將大體上的方向敲定了,然後兩人約定了下一次什麽時候見麵,便就此分頭了。
晏昭昭帶著任謠出來的時候,果然又在街上看到,那些監視人的小嘍囉正在人群之中穿行,也尚且還有那麽一兩個正好盯著她們這個小院子的方向。
仔細觀察的話,這些小嘍囉,不僅僅有偽裝成采買茶商的,甚至連賣茶葉的、路上賣點心零嘴兒的攤販,走來走去兜售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的,等等各型各色的人物之中,皆有這些小嘍囉的存在。
按照江淮所得的消息,這些小嘍囉是通過已有的一套密語來互相聯係,但是現在很顯然這小小的閔鎮之中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小嘍囉。
就算是分成五個片區,每個片區一個負責人,平均分配下來,每個負責人要負責的數量簡直就是不計其數,每一個負責人就認得每一個他手下的小嘍囉嗎?
再換過來想想,這每一個小嘍囉就能夠彼此認識嗎?
晏昭昭覺得多半不成。
她幼年的時候經常讀《西遊釋厄傳》,十分喜歡裏頭曲折離奇的故事,也喜歡孫猴子種種機靈勁兒,這時候眉頭一皺,立刻計上心來。
“你先在這附近不要走動,等我一等,且讓我去詐他們一詐。”
晏昭昭剛說完,就如同一隻遊魚一般,頃刻之間就鑽到人流之中去了。
任謠也知道晏昭昭總是有種種奇思妙想,她膽大且心細,而且不做沒準備的打算,晏昭昭這一去,定然心裏頭是有數的,她也不必緊緊跟著,隻遠遠跟著,看看她要做什麽,保護著晏昭昭的安全就是了。
任謠這頭遠遠地跟著晏昭昭,卻不想她速度太快,一下子就沒了影子,她也隻好就依照晏昭昭的話,在附近不再走動,隻等晏昭昭自己回來。
且說晏昭昭那邊,一下子紮到了人堆裏去了。
她在人群之中轉了兩圈,就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用映雪的術法,將自己的穿著打扮和模樣都變了個樣子,隨後悄悄地跟在一個看上去就很年輕的小嘍囉身後。
這人應當是換班回去,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這活計真是累的很,真感覺眼睛都看花了。人這麽多,亂糟糟的,要我說個個都差不多,也沒可能個個都是壞人,這樣警惕,實在沒什麽必要。”
他一這樣抱怨,晏昭昭就湊到他身邊去,學著他的口吻抱怨道:“小兄弟,想不到你也這麽想。”
那小青年被突然冒出來的晏昭昭嚇了一跳,馬上警惕起來,盯著晏昭昭道:“你是誰?怎麽到我這裏來和我說胡話來了?”
晏昭昭也不解釋什麽,隻是垂頭喪氣地說道:“小兄弟,你可真有活力,我換班回去了之後可不想再盯著每一個人看了,這也太過小心了,看了這麽些天,愣是一個有問題的人都沒看出來。”
那小青年便知道晏昭昭應該和他是一類人的,但是他還是有些警惕地說道:“你不要與我說這些,你的口訣是什麽?”
晏昭昭哪裏知道什麽口訣,她根本就是來詐他的,於是苦著臉說道:“你要問我,那我也要問你,你的口訣是什麽,是不是人假扮的?”
不過為了讓這個人更加信任自己,晏昭昭不等他回答,就又說道:“好兄弟,算了吧,咱們都別說了,倒也不必這般吧。
從今日早晨過來,到這大半夜的,一日碰上了不知道多少個人了,個個都這麽問,那玩意兒又長又拗口,我是真的說的口水都要幹了,一點兒也不想說了。
這要是當值的時候,你碰上我,問我一句,我自然說也就說了,如今咱們都要換班回去了,你還來問,看來今日是還沒說夠啊。”
晏昭昭滿臉的真情實感,臉上又是疲倦,又是不悅。
她是真的覺得,閔鎮的布局太大,也弄得太過嚴謹了,但是這世上的事情,總是物極必反的。
不是晏昭昭質疑那背後之人的能力,也不是她覺得閔鎮這樣警惕不好。
警惕是好的,如果能夠一直真的實施這樣的查探,那確實不會錯漏每一個漏網之魚。
但問題就在於,隻是這樣布局實在太過高壓。壓得太緊了些,人就喘不過氣來。
人喘不過氣來,就會生出倦怠和厭煩,有了倦怠和厭煩,這警惕其實就意義不大,甚至可以說是滿是漏洞——就如同現在,現在就是晏昭昭這樣的人見縫插針的好時機了。
現在晏昭昭和江淮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到閔鎮之中,就已經充分地說明,一味的警惕和高壓隻會適得其反。
又不是每個人都能夠重複這枯燥無聊、卻又要求高度警惕的工作,會像這小青年,甚至和晏昭昭現在這樣抱怨的人,絕對不在少數。
這樣一看,閔鎮一開始給人的嚴密不透風之感,其實好似也不過如此。
不過這些都是題外話了,現在這小青年,就和晏昭昭想的那樣,正往晏昭昭的鉤子上撞。
晏昭昭的抱怨幾乎就是那青年這段時間心中的所想,她幾句抱怨,每一句都和自己想的差不多。
他本來心中就有怨氣在,這麽一來,幾乎是就放下了對晏昭昭的心防,和晏昭昭一口一口“好兄弟”相稱了。
晏昭昭有意要套他的話,所以什麽都是順著他的口風說的,還說自己這段時間心裏頭實在憋屈壓抑,想要去酒館喝點兒小酒舒緩舒緩心情,請他一塊兒去喝,問他去不去。
這有酒喝的好事兒,誰不樂意去?
這小青年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晏昭昭的邀約,他大約是滿肚子的苦水想要和晏昭昭傾訴,相見恨晚的很,所以還特意找了個偏僻的小酒館。
這小酒館還真是沒有什麽人,位置很偏,若不是這小青年帶晏昭昭來,晏昭昭絕對不會注意到這裏。
她發現這小酒館裏三三兩兩坐著一些人,好幾個竟然還是熟麵孔,都是之前見過的一些小嘍囉,麵上有些驚異之色:“他們……”
“好兄弟,他們都是和咱們一樣的,這事兒實在不想幹了,但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往下幹。”
小青年滿臉的陰鬱,他抬頭問掌櫃的要了酒,晏昭昭貼心地付了酒錢,還多要了好幾壺酒給他,他隻覺得晏昭昭貼心,更是將晏昭昭引為知己。
幾杯黃湯下肚,小青年的話匣子就打開了,抓著晏昭昭一頓傾訴,說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一般。
果然和晏昭昭想的一樣,這差事兒,實屬不是什麽好做的事情。
這小青年不是閔鎮本地人,而是閔鎮周圍的山溝溝裏的山民。
他當初答應來做這事兒,不過是因為家裏真的是窮的揭不開鍋了。
又有認識的人在旁邊攛掇他,說閔鎮之中很缺人手,大量招工,這差事兒的要求也並不高,隻要做就能夠吃飽飯,他這才來了。
來了才知道,原來這件差事兒真不是什麽好事兒,甚至是叫人覺得苦不堪言。
他在這路上盯著人來人往看了好幾天,眼睛都看得紅腫流淚了,隻覺得自己是真的吃不消了,不想幹了,就是回去山裏頭種地都比這輕鬆些。
他幹不下去了,本來想和自己的負責人說自己不做了,甚至連這幾天的工錢都可以不要,但是想不到那負責人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竟然威脅他說,他已經知道了很多秘密,如果他不做的話,他項上人頭就難保。
他也不知道自己知道了什麽鬼秘密,但是這又盯著旁人監視,又要來回對暗號,肯定不是什麽好事兒,說不定這一夥兒人還真的敢殺了自己。
差事兒是做不下去了,可是他更怕死,所以隻好再這樣繼續做下去。
但被用性命威脅,可不一定意味著他會好好做事兒。
小青年不僅不好好盯著人,甚至可以說是完全不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