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癡十二
晏昭昭不知道他真是真的覺得獲得了解脫,還是隻是麵對這慘淡無望的人生,做出的最後的掙紮。
但是無論如何,他說的很多話都具有很多的哲理,並不僅僅是在告訴他們被困在這裏,應該如何出去,更甚至在告訴他們,這裏遠遠比他們想的要艱難。
甚至還有很多的人生哲理蘊含其中,而這些就需要晏昭昭自己慢慢去參悟了。
浪客說著說著,就已經把酒壺之中的酒一飲而盡,他有些遺憾的把整個葫蘆倒轉了過來,抖了抖頭手裏的葫蘆,勉勉強強從葫蘆裏倒出來兩滴酒水,連忙伸過頭去,把從葫蘆裏流出來的一滴酒水吞了下去,然後不無遺憾的說道:“太遺憾了,這樣好的酒,竟然隻有如此幾口,就是讓我再死上一百次,再嚐嚐這樣的酒,我心裏也覺得快活。”
“兩位,要不你們這酒葫蘆就送給我吧,我帶著這酒葫蘆一同上路,說不定來世還能投個好胎,天天都有好酒喝。”
浪客摸了摸自己的嘴巴,臉上看上去很高興的樣子,絲毫見不到他馬上就要赴黃泉路的悲痛和沉重。
“當然是可以的,這些都是身外之物,如果先生覺得這東西對您有益,帶上會覺得高興的話,您盡管拿去就是了。”
晏昭昭自然沒有不同意的地方。
這浪客聞言,非常認真地道了謝,然後小心翼翼的把酒葫蘆掛在自己的腰上,輕聲歎息:“想不到我終於有酒喝了,酒葫蘆哇酒葫蘆,你跟著我下輩子投胎的時候,也一定跟著我一同過來,到時候我日日都給你酒,咱們兩個人一同享用。”
這浪客說話,好像還把酒葫蘆當成了一個自己的至交好友,晏昭昭卻能從他這幾分瘋癲之中,品評出一些與世人截然不同的品行。
“走吧走吧,沒必要用這樣悲傷的目光看著我,我可不覺得這樣上路有什麽不好的地方,相反我心中還覺得十分快慰,我這個人雖然不喜歡多管閑事,但是你們既然拿了好酒來給我喝,那我自然要送佛送到西,幫你們一把,我看你們在這裏也困了很久了,往前應該還有很多關,你們早點出去,也可以早點去下一關。”
浪客笑了起來,他桀驁不羈地吹了兩聲口哨,然後率先往前麵走去。
晏昭昭與南明和跟在他的身後,忍不住有些疑問道:“難道這一處的關卡並不是去解決那些人產生的矛盾嗎?難道還有什麽固定的門可以出入?”
“是的,這是一個障眼法,因為前幾個門給你們的感覺都是去解決這裏的事情,所以你們到達這裏之後,就會一直在心裏想,要怎麽樣才能主動的去解決這裏?
然後就總覺得所有事情的關鍵都是這些發生矛盾衝突的人,但其實不然,第三道門就是一道普普通通的門,隻要能推開這道門,走進去,那就算是通過了。
隻是這個關卡利用了人的思維的局限性,因為你們前麵通過兩道門,所以你們的思維就已經被限定了,陷入了思維僵局,就不會想到其實這個門隻是一個完全和這裏的人、其他人沒有任何關係的門而已。”
浪客說的話,果然讓晏昭昭與南明和大吃一驚,然後又馬上恍然大悟。
說真的,他們完全沒有想到事情的方麵會是這樣這樣,如果不是這位浪客提醒他們,恐怕他們永遠都想不到,離開這裏的門並不是和這裏的人有關,而隻是一道隱藏在其中的門。
浪客帶這兩人在街道上行走,有的時候路邊那些人看見他們三個人站在一起,還投出疑惑的目光:“這三個人是誰啊?我怎麽感覺好像沒有見過?”
“誰知道他們是誰呢?反正我看著挺陌生的,應該是外地來的人吧。”
“外地來的人好啊,就是外地來的這些冤大頭,才不知道咱們的那些劣跡,正好可以將他們騙一騙,從他們手裏拿一大筆錢走,隻要能騙到一個,那就算是今天開張了,好幾個月都不用發愁吃穿。”
這些小攤販們都在竊竊私語,殊不知他們說的話早就被晏昭昭與南明和聽得一清二楚。
那浪客也是聽得一清二楚,忽然他用手指了指道路兩旁的某個商販,說道:“你知道我們是怎麽發現的嗎?其實也是個巧合!你看我手指指著的那個人,是不是就是剛剛你們看到的被打的快死了的那個小販子?”
晏昭昭與南明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發現剛剛那個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小攤販,這會又生龍活虎的,蹲在道路兩旁,賣起東西來了。
“你看那兩個人,是不是剛才在路上走,然後起了衝突,把對麵一個人給殺了的那兩個?”
浪客又指著另外一個方向,而晏昭昭與南明和往那個方向看過去,居然就看到在他們剛剛一開始來的時候看到的那兩個在道路中間吵架鬥毆,最後居然動手把另外一個人直接給捅死了的兩人。
不論是剛剛的小攤販,還是這兩個行色匆匆的行人,他們都看上去完好無損,一點受傷的痕跡都沒有,隻是不知道這樣的衝突是否還會重新發生。
而正在晏昭昭思考的時候,她身邊突然跑過兩個追逐打鬧的孩童,定睛一看,這兩個活潑可愛的孩子,不就是剛剛那個被誣賴偷了東西,然後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小男孩嗎?
這說明,無論在剛才的衝突之中有多麽的劇烈,死了的人,或者是受傷的人,轉眼間就可以用完全安然無恙的形象出現在另外一個地方。
因為他們不是活人。
亦或者換句話來說,是他們的肉身早就已經死了,他們也不過就是幻境中創造出來的人,在幻境裏,不論是死一個人,還是多一個人,好像都不會有什麽別的差別,這個人死了,幻境還能以其他的方式將他創造出來,他在這裏幾乎是永恒的。
那如果這樣想的話,從本質上來說,這些人並沒有死掉,那就算他們被這些胡攪蠻纏的因果所控製。他們也不會受到真的實質性的傷害。
所以說,在這種情況下,總是去想著如何解決他們之間的矛盾並沒有任何的實際意義,因為就算解決了他們這一次的矛盾,下一次他們又會在其它的地方以同樣的形象,可能是不同的借口,再次爭論起來。
難怪無論之前他們怎麽努力,無論是試圖在他們兩個人之間產生矛盾,還是試圖去解決別人的矛盾,還是試圖去主動與人發生矛盾,都沒有得到任何的進展,那是因為無論他們怎麽努力,其實都不可能得到實質性的後果。
聽了這浪客的話,晏昭昭與南明和都覺得自己恍然大悟,怎麽他們就沒有想到這個方麵呢?
“先生的意思是說,你們發現了這裏的人總是能夠死而複生,然後就找到了下一道門的關卡嗎?”
“是的。”
這浪客說了一句,臉上的神情不知道為什麽看起來有些傷感,幾個人邊說話邊走,沒想到竟然這樣走著走著,就找到了終點。
浪客帶著他們走到了一間緊閉的門門前,他在這門前站了一會,也許是想起來了什麽,臉上有些悲痛的神情,
但很快他就調整好了自己,沒有再繼續表露出任何消極悲傷的情緒,而是朝著兩人擺手:“這道門之後就是第四套關卡了,你們去吧!”
晏昭昭的手搭在了那門上,忽然又轉過頭來看著這浪客:“先生,您竟然知道門在這裏,為什麽自己不離開呢?”
這浪客一聽,臉上也露出非常困惑的表情:“……離開……是啊,我都知道門在這裏,為什麽我不離開呢……”
但他才剛剛說了這兩句話,忽然就衝著兩人笑了一聲,整個人的身體忽然變得透明起來。
“我不能離開,是因為我早就死了,我的同伴並不是沒有帶我走,而是他們殘忍的將我在這裏殺死了,死人是不能通過這裏的……這些記憶我已經忘了許多年了,你這樣一問,我才忽然想起來,這也算是一種解脫吧……
留在這裏太久,我竟然連我自己是活是死都已經不知道了……若非是你們今天告訴我,我恐怕永遠也不知道,原來我早就已經死了。
真是謝謝你們,在我徹底想明白之前能給我酒,還聽我講了這麽多的廢話,還送我這樣漂亮的酒葫蘆,若有來生,我一定做牛做馬,結草銜環報答恩人。”
浪客笑了起來,他整個人的身體已經變得完全透明了,漸漸的已經根本看不到他的人影,而剛剛他向晏昭昭要來的那個酒葫蘆,已經從他的腰上墜了下來,掉在了地上。
叮叮當當的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但剛剛的浪客已經完全不見了蹤影,隻留下摔在地上的那個酒葫蘆,咕嚕嚕的順著道路滾了一圈,最後停了下來。
而在那個酒葫蘆的旁邊,晏昭昭看到了半截已經完全被風化的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