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聚散 一
等巴川醒來時，已經是第三的中午。
眼睛還未睜開，已能感覺到從窗戶外照進的陽光灑在自己的臉上，一陣陣的暖流讓自己的意識也慢慢清晰，身體微微一動，全身的酸痛感如潮水般湧來，尤其左臂的痛感如遭雷擊。
努力睜開眼睛，眼前卻是灰蒙蒙的一片，雙手雙臂像是被綁住了完全拿不起來，能感覺到自己正在一張床上，蓋著一床暖暖的被子，房間內溫暖宜人，如同睡在暖春的花園裏，雖然睜開了眼隨即卻又想繼續睡去，但他心裏卻有一個聲音讓他趕快清醒，明珠呢？
想到明珠，巴川立刻又睜大了雙眼，隻不過頭頂上不太像是屋頂，而是一個大的圓，兩個的圓，他用力看去，眼前的景象也逐漸清晰，原來是一張臉，一張蓄著兩撇胡子的又白又胖的臉，兩個眼睛咪的像是一條縫，自己看到的圓原來是他的圓腦袋和兩個鼻孔。
兩個人就這樣對視了許久，巴川終於忍不住了：“我臉上長花了嗎？”但發出的聲音卻像是沙漠上早已枯死的老樹皮般幹裂嘶啞，連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聲音，而自己突然發出聲音像是嚇到了眼前的胖腦袋，“你總算是真的醒了！”
“難道還有假醒不成？”
“你睜眼已有四五次，每次我們都以為你醒了，結果跟你話你像個木頭一樣沒有反應，隨即你又睡了過去，所以我們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能醒。”坐在屋內桌子喝著茶的蟲也走了過來，細細看著巴川的臉，像是古董商在仔細鑒別客人送來的祖傳古玉是不是真的一樣。
方清秋問：“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
巴川動了動手指道：“沒有。”
“沒有？”方清秋瞪大了眼睛問道。
巴川道：“嗯，沒有一個地方覺得是舒服的，像是遭了雷擊一樣。”
方清秋道：“嗯，那就對了，我找大夫給你看過了，外傷無礙，隻不過是過度疲勞，身體透支，唯一麻煩的是那些怪蛇，呼出的氣息有不少的毒素，你在裏麵耽擱的太久，加上你之後真氣渙散，難以抵擋，所以毒氣入了五髒……”
“所以我要死了嗎？”
“本來是要死了。”
“嗯？”
“如果沒有我在，你肯定要死了。”一個人輕輕推開門走了進來道，正是那個罵蟲的瘦年輕人。
巴川微微點了點頭：“多謝各位。”剛完，一陣仿佛極為粘稠的睡意忽的將自己包了起來，像是將自己包進了一隻繭中，恍然間便又已經睡去。
“又睡著了。”方老板皺著眉頭道。
“睡了好，能睡著明我的藥起了作用，他體內的毒素已經在順著皮膚散去了。”瘦年輕人道。
“可是這樣不吃不喝真的沒關係？”方老板問。
“放心，藥裏加了老參，再睡個三五都沒事，何況，他已經清醒能話了，明，最多到明日便可以下地行動了。”
“我你子可是得有點譜啊，別給治死了，要是萬一巴捕頭出個三長兩短，我保證老大一定會把你的腦袋活生生擰下來給侄子們當球踢。”蟲一邊剝著花生米一邊挑著眉毛道。
“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你能活到今沒被老大扔到茅房裏溺死我都覺得這是個奇跡，”瘦年輕人著走過去兜手把蟲剛剝好的花生米搶過來塞到嘴裏，“別就你一個人吃啊，不怕噎死你。”
蟲正要話，方清秋兩個眉頭擰的轉了三道彎輕聲道：“我的祖宗別鬧了行不行，上輩子你們是兩口子嗎？出去出去。”完拉著兩個人出去把門輕輕關上。
第二早晨，方老板剛睜眼，就聽見外麵兩人聲著話，不用想都知道是蟲和那個瘦的年輕人。
窗外是冬日暖陽，江南的冬很少有這樣的大晴，沒了淅淅瀝瀝的陰雨，沒了一陣一陣陰冷的寒風，萬裏長空一片雲都沒有，風輕輕地吹在臉上，一點兒都不覺得冷。
方老板穿好衣服走了出去，蟲張開手臂伸了個懶腰，然後做個深呼吸道：“江南真是個好地方，尤其這晴了以後，風一吹，喝上一杯淡淡的竹葉青，真是好，不過，京城也不錯，我喜歡京城的人話，倍兒有意思。”
“你在京城待過多久？這京味兒倒是學的有那麽點意思，要是再穿上一身好看的衣裳，提上個鳥籠，帶上個鼻煙壺，掐上一個蘭花指，嘖嘖，也挺像是皇宮裏的管事老太監的。”瘦青年打了個哈欠。
蟲斜著眼道：“到時候我再找一個你這樣的白臉當跟班，有事沒事使喚著倒也不差。”
方清秋從袖裏掏出大煙袋點上抽了一口，仔細看了看蟲又看了看瘦年輕人道：“你們兩個到底是從哪來的？”
蟲道：“你不是不問麽。”
方清秋把煙吐出去道：“本來是不想問，同是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隻不過你們倆的武功路數看似迥異，且側重不同，但我卻看得出是同出一門，我自十六歲出道闖蕩江湖，至今不敢通曉江湖上所有的門派，但十之八九都能看得出些門道，你們兩個的出手我卻是聞所未聞，而且年紀輕輕，武功卻都高的驚人。”
蟲“嘎嘣”一聲剝開一顆花生米狀似隨意的道：“我武功高的驚人，他不行，還差得遠。”
瘦年輕人道：“我武功一般我承認啊，你要是真厲害，你站在老大麵前或者那個看著活不過第二的僵屍病人麵前這一句話，你要是敢，”瘦年輕人伸出大拇指，“我敬你是這個。”
蟲眨著眼睛掃了一眼瘦年輕人：“那個，我，你，別拿這兩個人事兒啊，你……”
“拿別人也行啊，二老伯、三老伯、還有射山……”蟲立刻打斷他：“行了行了，哪壺不開提哪壺，算你贏了還不行嗎？沒聽見方老板問你是何門何派呢，趕緊著回答啊，方老板拿我當朋友，你不能不給麵子是不是。”
瘦年輕人道：“方老板問的是武功高的驚人那位，不是我，我武功在咱們幾個平輩裏麵位居毫末，怎麽能和你搶呢，要也得你先啊。”
方老板搖了搖頭道：“不想就不嘛，兩個人擰來擰去的當我聽不出來是不是？不願出師承何處的江湖上也大有人在，我隻是有點好奇罷了，但是，你們為什麽要救我這兄弟呢？這，總能吧？”
瘦青年舔了舔嘴唇像是很不好意思似的，吭哧半才了句：“這個也不能……”
蟲則嚼著花生米道：“這個可以，因為巴捕頭是我們的兄弟。”
瘦青年一怔，連忙也道：“對對對，巴捕頭是我們的兄弟，是大哥。”
方老板轉頭看了兩個人一眼：“你們是什麽兄弟？親戚？我看不像，川自是個孤兒，是武林世家陸家當家人陸雲峰收養的，兄弟姐妹都是陸家的人，但我都見過，不是你們，要是其他的兄弟，我和川認識多年又從未聽他提起，而且救他上來時他根本就不認識你倆，你們這是哪門子兄弟啊？總不會是失散多年，恰好趕著他有難前來相認的吧？”
蟲波瀾不驚的道：“我大哥和巴捕頭是結拜兄弟，我們倆是兄弟，我大哥和我們倆當然也是兄弟，那麽我大哥的兄弟都是我們的兄弟，所以巴捕頭也是我們的兄弟。”
瘦年輕人撲哧一聲笑道：“的沒錯，的太對了。”
方老板問：“那為什麽你們那位大哥不來呢？”
蟲一字一頓的道：“他，不方便來。”
方老板眯起眼問：“不方便？”
瘦年輕人道：“嗯，確實不太方便。”
蟲道：“嗯，很不方便。”
瘦年輕人到：“非常不方便”
蟲道：“太不方便了。”
瘦年輕人道：“怎麽會那麽不方便呢？”
蟲道：“反正特別的不方便。”
完兩個人一起笑的前仰後合，像是剛剛接到了皇帝的聖旨要把他的三十多個女兒全都嫁給他們倆一樣。
“要是我告訴他你們倆他如此不方便，不知道你倆會不會變得比他還要不方便一些。”背後忽然傳來巴川的聲音，雖然有些微弱，但已經恢複了生氣。
三人回頭看到巴川已經穿好了衣服坐在門框上閉著眼沐浴著清晨的陽光。
方清秋走過去把手放在巴川的額頭上，問：“感覺怎麽樣？”
巴川睜開眼：“全身無力，真氣難以凝聚，而且，餓得像是這輩子都沒吃過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