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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赴約

  荷葉隨風,月光泛黃,小舟在湖水間推波而過,荷花仿若有知,讓開了一條月光鋪灑的水道。


  “你來了。”


  “我說過我今夜要來的。”一個女子,一襲白色長裙,玉立舟頭,發若垂瀑,眉若遠山,五官精致的像是被最好的匠人雕琢過一般,難以挑出任何的瑕疵,卻偏偏像是被頑童碰亂了位置,雖然明眸皓齒,但兩個眼睛卻有點一高一低,鼻子和紅唇都好看,卻不在一條直線,偏了位置一左一右。這樣的臉,他還記得第一次看到時有多錯愕。


  一如兩招便被打敗時那樣錯愕。


  “一年了,如果你今天又敗了,我會把這柄七星劍折成一柄塞外彎刀,然後扔到茅房裏。”這女子說完咯咯的笑了起來。


  她的聲音如珠玉落盤,靈動清脆,又如清泉潺潺,即使她說出這樣不堪的話,都無法讓人覺得討厭。


  “你為什麽如此討厭這柄劍。”


  “我不討厭這柄劍,沒有這柄劍,就沒有我,我隻不過是討厭擁有這柄劍的人。”她的雙眼仿若深情的看向他。


  他沒有再問,也許他早已知道答案。


  她仍舊是笑意吟吟道:“你的劍在不在。”


  他也笑道:“劍在。”


  她似乎很滿意,未見她做了什麽動作,身體竟然飄了起來,竟然就這麽飄在了二樓的露台之上,她就像是一個第一次來串門的鄰居一般,好奇的打量著這間酒樓,隨後看向夏南,眨了眨眼道:“好標致的姑娘,如果我有她這麽漂亮,我寧願不殺人。”


  夏南剛才隻聞其聲,未見其人,此刻她飄然而來,終於也看到了這位能把天下第一劍客兩招之內擊敗的奇女子,她也好奇的打量起來。


  不得不說,夏南的幾個夥計都被調教的很好,即使看到這樣一張臉,他們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表情稍顯驚訝之後便低下了頭。


  而夏南,卻依舊看向她,這眼神很溫柔,很大膽,卻沒有絲毫的侮辱和不屑,她一向都是個有欣賞力的女人。


  所以她燦然一笑道:“你也很美,你的綽約風姿,是我見過的最美的。”


  夏南說完這句話,不僅她笑了,連七星劍客都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這是他進來第一次看她,雖然隻看了她一眼。


  她假裝不在意。


  可她一下子很滿足。


  白衣女子轉而看向七星劍,她好像第一次看到這把劍似的,那眼神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女第一次看到胭脂水粉一樣,好奇中帶著一點愛憐。


  她忽然道:“拔你的劍。”


  這時,夏南忽然道:“能不能不要在這裏打。”


  白衣女子道:“放心,很快的,我保證,不會損壞你任何一樣東西。”


  她說完這句話,從袖中落下一件兵器握在了手裏。


  這是一件不知道算不算兵器的東西,長約三尺,通體碧綠,卻不是劍,不是刀,不是鉤,更像是一根刺,但分明這根刺的背脊卻有著很鋒利的鋒刃,而這鋒刃,隻在中間占據著一尺左右的長度,也就是說,這根刺的其餘三麵打在身上也未必能傷人,而最前端的刺並不是尖銳的,卻是凸的。


  也就這一刻,她一下子像是變了個人,從一個溫柔的女子倏然間變成了一個冷峻可怕的殺手,一個氣勢淩人、殺氣澎湃的絕頂高手!


  然後,夏南在他的眼裏恍若看到了恐懼和無奈。


  她忽然失望了,心裏像是有什麽東西掉落了,崩塌了。


  她的心裏有個聲音道:你已經輸了。


  與此同時,白衣女子說道:“你已經輸了。”


  可是他的劍分明還沒有拔出來。


  這把曾經名動江湖的北鬥七星劍,還沒有拔出來,隻有那七顆寶石,在閃動著光輝,隱隱像是在嘲笑,像是在諷刺。


  “天下第一劍客,還真是可笑呢。”白衣女子的聲音還是那麽動聽,隻不過冷的像是快結冰的水潑進了每個人的心裏。


  他的劍還是拔出來了,他知道會輸,可還是要拔劍。


  明知道會輸,又何必要拔劍呢。


  他忽然笑了,笑的很淡,很有意味,然後看了看她,手中的劍泛著銀光,一如曾經。


  他的身影一動,劍光將整個露台都映的光華燦爛!他的身體如同一道影子,他的劍卻如同千萬個影子,像是半天的星華落向對方,然後又是一瞬,白衣女子仿若不動,卻隻是在那星華馬上將要吞沒她的時候,隨手揮出手中的兵器,然後便是一串兵器交鋒的聲音,刺耳,又慘烈。


  緊接著是“當”的一聲,一屋子的星華已經消散,劍影都回歸到了劍身,他的劍卡在了那件兵器中間的鋒刃上再難移動分毫。


  白衣女子好像很失望,道:“這是第三次了。”


  “是第三次了。”


  “我還沒有見到那一招。”


  他沉默。


  “我沒有見到那一招,可是我隻能殺你了。”


  他依舊沉默。


  白衣女子手中一抖,這七星劍便唴的一聲飛了出去,她右臂一揮,長袖流雲般輕輕一卷,這柄劍輕輕的落在了身旁,像是一個落寞的浪子,呆呆的躺在寒冬的長街上。


  他的手開始滴血。


  他明明握得很緊。


  一名劍客,無論如何,都不會把劍丟掉的,丟掉了劍的劍客,就像是失去了羽翼的飛鳥,所以他此刻不是一名劍客,隻是一個普通人。


  白衣女子輕歎了口氣。


  歎息的像是比他更加難受。


  “我隻能殺了你,不僅要殺你,還得殺掉兩個你。”


  “我明白。”


  “明白就好。”


  白衣女子將七星劍緩緩拿起,她用手指在劍身輕輕彈了一下,一聲悠長的龍吟聲在眾人耳邊回響,仿若悲鳴,仿若歎息。


  難道一把劍,還會有生命?


  白衣女子也輕輕歎了口氣,愛憐的看著這把劍,輕道:“是一把極好的劍。”


  他也道:“確實是一把好劍。”


  “可你不配用他,或者說,你辜負了他。”


  他不語。


  然後隻見白衣女子的氣勢一瞬間又變得淩厲,七星劍的劍身緩緩縱向彎曲,因為白衣女子竟是捏著劍尖從劍脊鋒刃處開始發力,她真的要將這把劍折成一把彎刀……


  這把劍是名家鍛造,不論是鋒利度、硬度和柔韌度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征戰無數,劍身仍沒有留下一絲劃痕,而在此刻,這把劍仿佛發出了低微的哀鳴,這把劍正緩緩變彎,夏南作為外人心裏都覺得可惜,可是她看到,兩個男人,卻都無動於衷。


  夏南道:“無論你是怎樣的劍客,沒有人能永遠無敵天下,可是,你是一名劍客,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你的夥伴被折磨致死竟無動於衷,你還是個男人嗎?”


  身邊的夥計都無比驚訝的看著夏南,並不是夏南作為一個弱女子敢向當世最可怕的劍客說出這樣的話,而是他們第一次看到夏南如此動情。


  她的眼眶裏竟有一絲淚光,她隻是莫名的很悲傷,有些東西,好像真的崩塌了,破碎了。


  白衣女子也停了下來,她的手緩緩放開,這把七星劍竟然像是一個倔強少年般,劍身竟又恢複到了原狀,但劍脊處卻已經隱隱有幾道宛若裂痕般的痕跡。


  白衣女子盯著他。


  夏南的話何嚐不是她想說的,因為她甚至幾度都不願相信,這個人就這樣敗在了自己的手下。


  她從小練功,仿佛生下來就是為了練功而生的,不論嚴寒酷暑,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她都在練,她不知道為什麽,她隻知道,如果自己稍有一絲鬆懈便會遭到父親極為嚴厲的訓斥甚至是鞭打,她甚至曾經想要去死,她實在厭倦了練功這件事,她的前半生,甚至說她的一生,就這樣過去了嗎?到底有什麽意義。


  她所付出的,她常常已經覺得超越了自己的極限,而這所有,僅僅是為了打敗一個人。


  直至有一天,她隻用一招,她的父親便敗在了她的手上。


  她的父親像是完成了一件人生的大事,頹然坐下,雙眼無神,卻閃動著喜悅,他喃喃道:“到時候了,你去吧。”


  她也做好了被一擊斃命的準備,她從他的父親口中聽過太多次,七星劍客簡夜懸還有那一招“天回北鬥掛西樓”有多麽華美和可怕,甚至每次提起這幾個字,她的父親仍會雙目充血帶著茫然和恐怖,身體微微的顫抖……


  然而,當她兩年前終於找到了簡夜懸時,竟然隻用了兩招,她的碧玉分水刺已經落在了他的脖頸上。


  她當時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但,分明眼前的人就是簡夜懸,世上隻有一個簡夜懸!


  她甚至將那位現在已經是普陀寺主持也就是曾經的普陀寺大弟子打斷了雙腿然後生生拖了過來,讓他辨認,昔年魔人踏上普陀寺時,他十六歲,他當然見過簡夜懸!


  事實便是這樣。


  簡夜懸敗了,敗在了她的手上。


  她本以為會狂喜,會流淚,她作為一個女兒身,如此艱難的熬過了二十年,竟然就這樣完成了她父親刻在她骨子裏的使命,來的猝不及防,快的恍若迷夢。


  她告訴了她的父親。


  她的父親不相信,他讓她將當時的劍招重新演繹一遍。


  她的父親,也點頭承認,那確實是簡夜懸的劍法,可他說,但都不是那一招,不是那招“天回北鬥掛西樓”!

  如果沒有打敗那一招,仍舊不是勝。


  所以她再約簡夜懸,一年後再次比劍,簡夜懸並不願答應,可是她說,如果不答應,便殺掉普陀寺上下兩百八十八名僧眾。


  第二次比劍,仍然是兩招。


  仿佛重現了一年前的場景。


  他又敗了,她也還是沒看到那招天回北鬥掛西樓。


  然後,第三次,也就是今天,她甚至已經絕望了,作為一個勝利者,卻如此絕望。她不是沒想過,簡夜懸生平孤寂,獨來獨往,但卻並不是個冷峻孤絕的人,甚至還頗為重情重義,但卻向來淡泊名利,極少涉足江湖,甚至在昔年普陀血戰後再沒有做過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所以,他隻是不願意難為她。


  可是昔年找他比劍的人很多。


  都死在了他的劍下,沒有一個例外。


  所以她反而比一個落敗者更加難受,她甚至不願相信,就是這把七星劍,就是眼前這個人,用被自己兩招便落敗的劍法,創造了流傳於江湖的“一劍星光起,血濺十三魔”的傳說。


  所以,她不僅要殺掉他,還要毀掉這柄劍,她的青春年華,她的二十年,還有她父親那每次提起當年便顫抖的幾乎陷入癲狂的情形,都讓她太恨了,恨的哭不出,笑不出,恨的無話可說。


  而眼前這個人,竟然就是簡夜懸。


  她本是要毀掉這把劍的。


  夏南已經低下了頭轉過身,她本就是個處身事外的人。


  他輕輕歎了口氣。


  白衣女子抬起頭,眼神中露出一絲寒光,她將七星劍隨手一揮,然後隻聽“噗通”一聲,這把名動江湖十餘載的絕世名劍,便落入了這西子湖畔之中,蕩起了一湖琉璃,一片碎波,然後歸於平靜。


  白衣女子再次拿起她的碧玉分水刺,身形一晃,分水刺倒拿在她的手上,鋒刃已經劃過他的脖頸,迅如流星。


  但她覺得很怪,她當然殺過人,甚至殺過不少,畢竟要打聽到簡夜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是誰都會願意把一個曾經挽救過江湖同道的劍客的消息透露給一個要殺掉他的人,即使沒有人相信她能殺得了簡夜懸。


  所以她知道她這把怪異的兵器劃過一個人的脖頸是什麽樣的感覺。


  她身形一動,翩若驚鴻,已經飄然落回,她看到了他一臉茫然,還有幾個夥計臉上難以相信的神色,連夏南也好奇的看著什麽。


  那個落拓的男人,一臉的醉意、和疲倦,露著一絲滄桑的微笑,看著被月光覆蓋的湖麵,好似一切如常。


  然後她看到了,為什麽她一擊而出卻沒有傷到簡夜懸半分,原來他不知何時向右側移動了半步的距離,這半步的距離本來是以他絕不可能移出的距離,他們已經交手三次,她當然了解。


  她眼光越過他,看向那個本來醉倒在桌上的一臉滄桑、此刻雙眼卻亮的如月光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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