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暗下狠心，情何以堪
她這樣的人，怎麽配當母親？
哪有母親會不認識自己的孩子，會把自己的孩子忘記？
小夜生來就有些靜默，見到之後更加讓她心疼。好不容易他叫她娘親，她卻說他認錯了人。
這對一個一歲多的孩子，是多大的打擊？
如今又有了阿離，這個孩子不是她心甘情願的，至少不是她清醒時候的心甘情願。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和南宮傲成為夫妻，會有他的孩子。
即便是在柳家莊，東方夕那樣冷酷的話，也沒有讓她產生要嫁給南宮傲的想法。
從開始，到現在，她對南宮傲，都是一種憐愛。
那不是愛情！
“阿離……”蘇小小哭著看著身邊的孩子，伸出的手想要撫上孩子小小的臉兒，卻在止不住地顫抖。
這一年來，東方夕沒有下旨廢後，即便是在名義上，她還是東方夕的妻子。在小夜眼中，她這個母親卻有著兩重身份，還不認他。
身為母親，她有何臉麵去見小夜？
身為妻子，這一年來與東方夕的見麵次數極少，但是卻記得清清楚楚。他對她，溫和有禮，卻也是拒之千裏。
想到這裏，蘇小小隻覺得心在痛，像是被人拿著木樁，狠狠地撞擊著。
東方夕在乎她對千夜的念念不忘，又怎麽會容忍她嫁給南宮傲，還有了南宮傲的孩子？
而她的心底，愛的人，從來都是東方夕。
可是明明是愛啊，怎麽又會將東方夕忘記呢？
還是真的如同東方夕說的，她對他的愛，遠遠沒有她想的那麽深。
蘇小小看著熟睡的阿離，忽然輕輕笑了起來。這裏是南宮傲的書房，丫環守在外麵，別的人沒有南宮傲的允許，是不會進來的。
“阿離……”蘇小小聲音低啞哽咽，蒼白毫無血色的嘴唇輕輕哆嗦著，慢慢縮回手，將頭上的發簪取了下來。
癡癡地看著阿離幾乎完美的小臉，這孩子才出生三天，才三天……握著發髻的手在顫抖。眼睛盯著阿離，口中嚐到了血腥的味道。
“阿離……阿離……”蘇小小又笑又哭，手卻死死握著發簪，手背上的青筋絲絲凸起：“阿離……對不起……”
話剛說完，蘇小小拿起發簪，眼中帶上了一抹決然，狠厲向脖頸刺去……
“小王爺……”扶著王爺走回來的楊紹看到這一幕，想著小王爺也許是王爺的唯一血脈，腦中忘記了思考，一掌向蘇小小拍去。
忽然襲來的掌風讓蘇小小一愣，握住發簪的手還來不及用力，胸口一痛，五髒六腑似乎都碎裂一般。
耳邊傳來嬰兒的啼哭聲和南宮傲驚恐嘶啞，近乎絕望的聲音。
眼前的一切慢慢模糊起來，手中的發簪還握在手裏。在失去意識前，蘇小小的唇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來。
這樣也好，她自己還真的沒有勇氣對自己下手。雖然下了狠心，但是她生來就很怕痛，她的力氣小，還擔心發簪不能刺破自己的血管，到時候生生痛死。
現在，很好……
有人出手了，他幫了她……
隻要離開這個世界，她就不必去再管這裏的一切。
家庭，愛情，命運……
她忽然想起很多次，千夜看著她的淡淡笑容來。
那笑容後，隱藏著的，是生生的苦澀無奈。
他說：對不起，小小，我沒有保護好你！
蘇小小想，如果不知道三千年前的事情，怕是她這輩子也不能夠理解為什麽千夜會這樣說？畢竟，這一輩子，千夜從來都不欠她。
反倒是她，欠他三千年的等待……
這一刻，蘇小小好想見到千夜，告訴她，他明白了他的憂心，告訴她，原來真的有命運，他們，鬥不過蒼天。
想起紫陌的殺戮，那樣冷漠如雪的人，這輩子，上天怎麽會厚待？
她記得對東方夕說過，凡事有因必有果，那時候她看著東方夕的冷峻狠辣，真覺得心慌，所以勸他不要隨便殺人。
想著，隻要不殺人，下輩子，他們也許能夠得到上天眷顧，能夠在一起。
她是真的愛他，所以才會想著下輩子還要在一起。
隻是命運怎麽會放過她這個背負著千千萬萬性命的罪魁禍首，即便隻是轉世，也要生生奪去她的一切。
從她到這個世界，上天就一直在折磨她，不是身，是心。
讓她看到九歲的東方夕不被憐愛而心生憐意，讓她對南宮傲放不下，讓她對背後神秘莫測的哥哥好奇……
她的感情，從最初的不願意愛上這個世界的人，到後來的無心。上天之注定要折磨她，才讓姬淵再次挖掉她的心，讓她感受不到別人的愛，讓她用無心去對待愛她的人。
因著七代祭司的身份，被各國窺視，不得安生。
似乎這樣還不夠，所以上天才讓她失去記憶，嫁給南宮傲，生下孩子，讓她情何以堪。
這世上，有什麽比情字磨人？無論是親情，愛情，她都一無是處。
蘇小小想笑，卻怎麽也笑不出聲。感覺到身上的溫度在一點點下降，意識在一點點走遠，卻還是不能避開南宮傲撕心裂肺的哭喊。
努力將慢慢失去的意識拉回，蘇小小慢慢睜開眼，看著眼前南宮傲慘白絕望的神情：“南宮傲……上輩子司空破……為我跳下祭台……這輩子……這輩子我……我還你……”
“小小……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對我！”南宮傲忽然不顧自己失血過多的身體，怒吼道：“小小……小小，你怎麽……怎麽這麽……狠心！”
說著，淚便流了下來！
耳邊還有嬰兒的啼哭聲，蘇小小微微側頭，卻像是費盡了所有的力氣，看著阿離胡亂揮舞的小手，腦中又出現小夜過分乖張的模樣。
“南宮傲……我……我不是個……好母親！阿離……阿離……小夜，我對不起……他們，南宮傲……忘了我，好不好？”蘇小小哭著將目光落在身上：“忘了我，阿離……阿離還小……不能沒有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