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4】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這一次，當蘇小小再一次喊冷的時候，身體再一次下意識地向右邊靠去，果然找到了一個溫暖的東西。
小手先是摸了摸，確定很溫暖以後，蘇小小的整個身體，不自覺地靠了過去。像是被丟棄在外麵的孩子，找到了可以停泊的港灣一般，蘇小小安靜舒適地縮進那個溫暖的懷抱裏，緊皺的眉頭，也一點點鬆開。
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以後了。
慢慢睜開眼，眼前的一切很陌生。床榻上是粗布製成的蚊帳，上麵還有幾個補丁。補丁不是很大，但是每一針都縫得很仔細，很精致。
房間裏的光線有些暗，蘇小小隻能看清楚這是個不大的房間，布置很簡單。但是，似乎又有些熟悉的感覺。
輕輕皺了下眉頭，卻又怎麽也想不起來。
蘇小小想要坐起來，微微一動，側過頭，看到一張傾世的容顏。
俊逸出塵，麵如古月生輝，臉似淡金鍍容，眉似利劍入鬢，隨著她的動作，眼前的男子慢慢睜開了緊閉的眸子，那一霎那，目若明珠朗星的眸子刺得蘇小小陣陣出神。
等到回神過來，蘇小小嘴角慢慢揚起，忽然伸出手，狠狠地抱住眼前的男子，聲音竟帶著些許哽咽：“還好……還好你在！”
東方夕看著懷裏的女子，想象著剛才的那一霎那。那雙晶亮的眸子，明淨清澈，燦若繁星，對著他的一笑，眼睛彎的像月牙兒一樣，仿佛那靈韻也溢了出來。那種輕靈雅秀的光芒，讓他在一瞬間失神，忘記了去安慰懷裏嚶嚶哭泣的女子。
半響，蘇小小聽到頭頂傳來略微低沉清潤的聲音：“小小！”
慢慢抬起頭，望進那雙冰藍色的眸子裏，像是掉入了冰藍色的海洋，四周是浩瀚無際的海水，陷入進去，便再也出不來。
“小小！”東東方夕宛如輕歎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再這樣望著我，我會控製不住的。”
聽到東方夕略帶戲謔的話，蘇小小小臉一紅，連忙將眼神錯開，心底卻升起絲絲欣喜：“這裏是哪裏？冷衝呢？”
“這裏是當年千夜給你找的藏身三年的大山，冷衝在外麵！”東方夕將懷裏的女子抱了抱，讓她可以靠得更加舒適些。
正在打量房間的蘇小小心頭一震，難怪覺得這麽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可能是蚊帳那裏誤導連了她，畢竟那時候的蚊帳並沒有補丁之類的。
忽然，蘇小小將目光落在東方夕含著淡淡微笑的臉上：“夕，可有找到安將軍一家，還有小夜？”
抱著她的東方夕身體一顫，眼底劃過一絲流光：“安將軍一家不會有事，千夜不會讓他們有事。小夜……小夜在外麵和琪兒玩耍。”
“他……沒事？”屏住呼吸，蘇小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東方夕搖搖頭：“千夜既然讓你帶了他來，自會保他平安！冷衝進入天山地界的時候，最先見到的，便是小夜。”
略微蒼白的唇瓣慢慢張開，蘇小小閉了閉眼，慢慢揚起唇角，帶上了一抹淺淺的笑意。明淨透徹的眸子，在這一刻猛然迸發出光彩來，燦若星辰。
想到小夜，蘇小小便不由自主想到了千夜。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散去，那雙黑亮的眸子也慢慢暗淡下來。
東方夕輕輕抬起蘇小小的下巴，讓她看著他的眼睛。那雙冰藍色的眸子，純淨不帶一絲雜質，認真地道：“小小，沉睡，是他最好的選擇。三千年多年的時間，他早已經看淡了一切。而你，可以替他活著。你們擁有，同一顆心髒！”
頓了頓，東方夕慢慢道：“小小，千夜是沉睡了，所以小小，你們還有來世。”
蘇小小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東方夕，俊眉朗目，如錦緞的發絲從臉頰絲絲落下，伴著外麵悄然而入的微風，輕輕拂動著。
“你……夕……”張了張嘴，蘇小小不知道該說什麽。
千夜真的沒有死，而是沉睡？
這是東方夕嗎？
不是，絕對不是。
東方夕不會容許她的心中有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男子，更別說是千夜。她記得很多時候，她夢中喚著千夜的名字，醒來對上他隱忍而又翻湧著巨浪的眸子。
“小小，我不在乎了，真的不在乎了。”東方夕似乎知道蘇小小心中所想，吻了吻她的額頭，修長的手指落在蘇小小白瓷般的臉頰上。
蘇小小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像是飛舞的蝴蝶般輕盈：“為什麽？”
東方夕也眨眨眼，宛如皓月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唇角微微勾起，望著蘇小小那雙黑眸，聲音宛如呢喃：“小小，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幾乎是下意識地，蘇小小張開小嘴，接下了東方夕的話。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蘇小小臉上一紅，這一次，卻沒有避開東方夕的眼睛。依舊看著那雙冰藍色的眸子，那麽透徹純淨。
東方夕微微笑了笑，從來波瀾不驚地眸子微微蕩起了細紋：“小小，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好不好？”
蘇小小想點頭，可是猛然想到還在東城國等著他們的南宮傲和阿離，臉色微微蒼白了幾分。長長的睫毛慢慢垂了下來，房間裏再一次陷入靜默。
“小小，那不管你的事，當初讓你和南宮傲在一起的人，是我！”冰藍色的眸子劃過一絲黯然，東方夕低沉的聲音淡淡。
蘇小小想起在天山的時候，憤怒的東方夕所說的話。南宮傲娶她，是為了救她。她體內的蠱毒，隻有身為死神司空破轉世的南宮傲才能解。
南宮傲，慢慢閉上眼睛，蘇小不清楚心中是什麽感覺。
她記得剛恢複記憶的時候，不知道如何麵對那些人那些事，選擇了死亡。南宮傲像是瘋了一般搖晃著她的身體嘶吼：“蘇小小……為什麽……為什麽你這麽……狠心？你到底……到底有沒有心？”
還有，他唇角帶著鮮血，墨玉般的眸子瞬間暗淡無光的樣子，一幕幕在蘇小小腦中回旋。
“他，還好嗎？”如果命理相連，這次她九死一生，那麽南宮傲……
而那一句話，卻最終沒有問出口。東方夕已經這般包容，她不能再傷害他，也不允許自己再傷害他。
隻是，她也想不到，從她和南宮傲成親以後，從她體內的蠱毒解了以後，她和南宮傲的命理，再不相連，再無感應。
如果能夠感應到，在她上天山的時候，就應該知道，知道那一直緊隨在他們身後的那輛馬車內，那個清俊溫雅的男子，唇角的鮮血讓他的生命一點點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