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莎樂美之吻(4)
按照信上所寫的地址,範找到了一座孤零零的教堂廢墟。
當年老王亨利八世立新教為國教,可沒有像伊麗莎白女王一樣奉行宗教寬容政策,而是大肆打壓英國的天主教勢力,英國的許多曆史悠久的天主教堂就是在那時毀於一旦,讓後代的曆史學家為如此多的珍貴文物成為宗教戰爭的犧牲品而扼腕歎息。眼前的廢墟看來也是當時的犧牲品之一,不過荒廢了幾十年,宏偉的大穹頂如今隻剩一麵鑲著破碎的彩繪玻璃的牆來供人想象當年神聖肅穆的壯麗,高大的聖人像如今隻剩一雙腳還留在壁龕中供人想象當年香火鼎盛的虔誠,洪亮的祈禱鍾如今隻剩一個殘缺不全的鍾架供人想象當年萬鍾齊鳴的澎湃,整齊的大理石殿堂隻剩幾塊散落在雜草中的碎石塊供人想象當年人潮擠擠的洶湧。破敗不堪的老教堂就像一個垂垂老矣的英雄,已經風采不再,留下的一切依然讓人對它的過往肅然起敬。
不過範的心情非常愉快,以至於會讓人產生滄海桑田的歎息的老教堂在他眼中,也產生了一種頹廢的美感。
女人身為母親的本性讓菲澤塔不計代價地要保護肚子裏的孩子,範又何嚐舍得自己的骨肉?
每個人都知道範有多喜歡小孩,他更是對小孩有一種仿佛與生俱來的吸引力。米迦勒、克裏斯蒂安、白月,不分年齡、性別、種族,每個孩子都喜歡和他在一起,甚至經常被羅賓嘲笑“看你和他們幾個親熱的樣子,好像再也不打算把他們還給他們的父母了一樣”。可別人家的孩子畢竟是別人家的。格裏菲斯夫婦把克裏斯蒂安當成累贅,巴不得有個男保姆替他們照顧小孩,可是克裏斯蒂安的外婆黑斯廷斯夫人也是個很喜歡小孩的人,寵得外孫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隻要有外婆在,別人就休想抱克裏斯蒂安,要是女兒女婿敢把外孫送人,黑斯廷斯夫人隨時準備和他們拚命;馬修和索菲也不是擅長家務的人,米迦勒喜歡纏著範,正好幫了他們的大忙,可是因為範曾經和索菲有過婚約,菲澤塔盡管嘴上說不介意,每次看到範和米迦勒在一起情同父子,眼神中總會流露出幾分豔羨和自卑,嚇得範不敢再和米迦勒太親近,免得老婆大人誤會;白夜家裏孩子多,中國人又向來重男輕女,就算真的把女兒送人,白夜和阿妙也未必會上心。隻不過每次聽到白月一開口就是英語,用漢語卻連“爹”“娘”都不會說,白夜的臉色就會呈現黑雲壓境的壯麗景觀。為了多有一些和白月一起玩的機會,範也對白晟提出過要學漢語,可漢語實在是太他媽難學了!白晟隻說了一段話,就讓範打退堂鼓——他當然不知道白晟僅僅是嘴上客氣,心裏對白皮膚“蠻夷”智商的鄙夷之情其實一點也不亞於父親和哥哥。範提出要學漢語,白晟不肯教,故意念了一段繞口令,好讓他知難而退。
要是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該多好。範也曾夢想過有自己的骨肉——他和菲澤塔的孩子。甚至得知菲澤塔懷孕,範的第一反應是欣喜。他也曾期盼這個孩子出生,憧憬著以後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未來。
最好是男孩,菲澤塔也想要個兒子,不論長得像父親還是像母親,都會是個極漂亮的孩子。等孩子懂事一些,範就可以像當年養父康拉德對他一樣,教兒子騎馬、用劍,帶他出去釣魚、打獵,等他長大後,看他在朝堂上叱吒風雲,在舞會上把年輕女孩們迷得神魂顛倒……
不過女孩也不錯。聽說女孩和父母比較親。一想到女兒,範就情不自禁地想到菲澤塔小時候。看到糖果和新布娃娃時歡呼雀躍的可愛笑容,受了委屈時惹人心疼的小眼神,麵對苦難時讓人揪心的倔強……不過現在菲澤塔已經不是孩子了,盡管如今兩個人同床共枕,菲澤塔還是經常睡著睡著,就會貼到範的身上,弄得他都不敢翻身,生怕壓倒她。如果菲澤塔的肚子裏真的是個女兒,不論長得像父親還是母親,可能都不會太好看。不過範的母親安妮?普蘭是個美人。或許運氣好,他的女兒會隔代遺傳到祖母的美貌。不過女兒長得醜點也沒關係,富可敵國的母親會給她置備一份令人眼紅的嫁妝,不用愁女兒嫁不出去……
但是理性很快就往感性的火焰上狠狠地澆了一盆冷水。這個孩子不能要!父親是與王室有瓜葛的政治犯,母親是富可敵國的大商人,一旦象征著權錢結盟的孩子出生,他們要麵對的不是幸福,而是女王的猜忌和妒火。這個不幸的孩子會給父母帶來的不是天倫之樂,而是滅頂之災,正如這對不幸的父母能給孩子的不是錦衣玉食,而是殺身之禍。還不如趁著菲澤塔的肚子還看不出懷孕的跡象,盡快把孩子打掉,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
想做父親、想要屬於自己的骨肉的感性和知道自己沒有自由、孩子隻會帶來災難的理性幾乎要把範生生撕成兩半,可是他知道,他必須站在理性的一邊,因為孩子在菲澤塔的肚子裏,她現在隻有身為一個母親保護胎兒的本能,已經沒有任何理智可言了。
不出所料,範一提出要菲澤塔墮胎,換來的是菲澤塔的滔天怒火。女人本來就是感性勝過理性的動物,男人婆也不例外。為了留住孩子,菲澤塔哭過,哀求過,甚至連“如果你不要孩子,那麽這孩子是我一個人的,從此以後我們娘兒倆都和你沒有任何關係”的重話都說過。聽說在老夫少妻的家庭中,男人往往都特別容易懼內,往往是小嬌妻一哭一鬧,做丈夫的就隻有丟盔棄甲、潰不成軍的份,範也不例外。孩子在菲澤塔的肚子裏,要不要由不得別人,範最後讓步了,甚至發現自己還為“不得不”讓步、終於可以下定決心準備麵對孩子能帶來的一切災難和危險感到慶幸。盡管如此,菲澤塔還是為他曾經要求她墮胎的事耿耿於懷,兩個人徹底陷入冷戰。別說因為菲澤塔要“養胎”,範已經禁欲至今,她現在連話都不和他說。
不過現在菲澤塔送信來,是不是意味著兩人有重修舊好的轉機?畢竟對於要不要留下孩子,兩個人已經達成共識,沒有繼續冷戰的意義了。可菲澤塔要維持她身為大老板的威嚴,要她在人前主動向範示好,或者輕易接受他的示好,可能也有些為難,所以才約在這裏吧?範看了看周圍的景色,越看越覺得約會的地方選得真是不錯。
教堂廢墟位於一個小山坡上,隨著春季到來,站在廢墟前極目遠眺,隻見鬱鬱蔥蔥的小草和姹紫嫣紅的野花在地上鋪成一條華麗厚實的毯子。天氣很好,藍得透明的晴空中隻有幾絲棉花般的白色雲彩,讓天空的藍色不顯得太單調。在藍天的映襯下,壯麗的教堂廢墟帶著一份滄桑的美感,與大自然的風景交相輝映,渾然天成,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相比,人力創造出的壯觀建築竟毫不遜色。風帶著青草和泥土的香味撲麵而來,盡管還有些寒冷,清新的氣味依然讓人對大自然的恩賜充滿感激,恨不得脫離人類文明的束縛,做回伊甸園中懵懂無知的亞當和夏娃。
不過為什麽選了一座教堂來約會?想在這裏補辦一場隻有新郎和新娘的婚禮?還是憋了這麽久,菲澤塔也受不了了,想開開葷,卻不想讓別人知道,所以突發奇想的想打野戰?範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雖然偶爾換換時間地點,確實可以增加閨趣,他可不想享受床笫之歡的時候被人參觀。幸好觸目所及的野草都長得非常高,地上也沒有腳印和車輪印,可能自從亨利八世下令毀壞這座教堂以來,就沒有人再來過。教堂的禮拜堂也隻塌了一半,如果好好找找,應該可以找到一個相對而言比較隱蔽的地方來親熱。……短短兩個月的禁欲生活已經讓男人滿腦子隻會擔心自己的蝌蚪會不會長出腿來變成青蛙,以至於忽略了一個很明顯的破綻——菲澤塔是個路盲,如果是要幽會,她怎麽自己找到這地方來?
一走近廢墟,範就發現自己不是第一個來的。因為長期疏於管理,教堂石牆磚塊間的泥灰已經剝落,隻能堪堪遮住粗心大意的目光,遮不住牆後的年輕女人看到心上人時發出的輕微喘息。
不愧是刺客出身的老婆大人,找的藏身處正好可以提供一個簡陋的遮蔽,讓他盡情享受小嬌妻的溫存。範假裝沒有發現她,似乎隻是覺得天氣太悶熱,隨手解開胸前的兩顆扣子,讓迷人的胸膛露出大半,一麵繼續“找人”,一麵悄悄地接近“菲澤塔”所在的地方,滿意地聽到躲在牆角陰暗處的人隨著他的接近,饑渴難耐的呼吸聲變得越來越急促。
今天果然是個好日子。範一步一步接近躲在角落裏的女人,冷不防把她拉出來,卻在陽光照亮她一頭白金色頭發時慌亂地鬆手:“奧利維爾男爵夫人!”
羅芙緹被範扯得失去平衡,倒在他身上,幹脆不管不顧地抱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的胸前亂蹭:“多麽強壯的身體,多麽寬闊厚實的肩膀和胸膛,隻有你這樣的男人才能帶給女人安全感。”
“奧利維爾男爵夫人,請你放開我。”範窘得臉通紅,想把羅芙緹從身上扯下來,又怕太粗魯會傷到她,不敢用力。
羅芙緹認定範不敢對她動粗,幹脆死乞白賴地抱著他不放:“怎麽,難道你不是來找我的嗎?”
“不是。”
“你以為是斯第爾頓太太那個小*約的你?”原來這張撲克臉也會有表情。看到範因為“小*”這個稱呼而顯現怒色,羅芙緹反而覺得有趣。自從在羅思麗莊園再次見到劍橋比武大會上的“阿波羅”,羅芙緹就開始明拋媚眼,暗送秋波,無奈範對羅芙緹的美麗始終無動於衷。第一次麵對羅芙緹*裸的暗示,範好歹還舉了舉左手,給她看自己手上的婚戒,要她自重,可羅芙緹還是不識抬舉,繼續死皮賴臉地糾纏範,尤其是在宴請菲澤塔一行,沒能成功羞辱她以後,更是大有不把範招為入幕之賓就誓不罷休的架勢。範終於發現要羅芙緹自重,無異於要狗不吃屎,要貓不偷腥,甚至都懶得再提醒她,永遠都用一張仿佛石頭雕成的撲克臉來回答她的種種挑逗,隻求她發現自討沒趣以後可以就此作罷。
“你居然以為斯第爾頓太太那種粗俗的女人寫得出如此優雅美妙的詞語?我的大傻瓜。”羅芙緹親熱地勾著範的脖子,好像他們是一對熱戀中的戀人。
範倒是很納悶羅芙緹怎麽能那麽惟妙惟肖地模仿菲澤塔的語氣。不過這不是當務之急需要解決的問題。範一把拽下羅芙緹的胳膊,重新板起撲克臉:“對不起,我認錯人了。”說完便大步流星地離開。
“占了我的便宜就要走?”
範的腳步僵住。
“你走啊。”羅芙緹一把扯散整齊的發髻,“隻要你走,我就這樣回家,告訴我丈夫,說你想強暴我,讓他去找你的老板評評理。”
現在範和菲澤塔的關係已經夠糟了,要是讓她聽到範染指別的女人,哪怕隻是謠言,後果都不堪設想。不出羅芙緹所料,一聽到“老板”,範的臉色就開始不對了。
原來“阿波羅石像”要用重話來刺激,才會有反應,羅芙緹發現打破撲克臉的竅門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麽身份。”羅芙緹又像條蛞蝓一樣粘到範身上來,“斯第爾頓船長知道他的老婆騷得就像母雞,沒有公雞,就不肯下蛋,你是他為那個小*養的小公雞,說白了,就是個男娼。”
聽到“男娼”這個詞,範的臉色又青了一層。
“不過我不介意。”羅芙緹伸出纖纖柔夷,摸上範仿佛石雕般棱角分明的臉頰和下巴,換上善解人意的溫柔微笑,“要違心去討好一個醜陋的女人很痛苦吧?我的小可憐。今天讓我來好好獎勵一下你一直以來的忠於職守。放心吧,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的。”羅芙緹踮起腳去吻範的嘴唇。
範扭過頭去,隻給她一個幾乎繃破皮膚的下巴,冷冷地拒絕羅芙緹的殷勤。
羅芙緹還不死心,無奈以兩個人的身高差,就算她跳起來,也無法如願。
“你以為你不配合,就能阻止我了嗎?”羅芙緹悻悻然打消親吻他的念頭,雙手卻像兩條活蛇,鑽進範的衣服裏麵亂摸。
範終於忍無可忍,一把將羅芙緹推倒在地,拉好自己的衣服:“愛說什麽隨你……”比起真的對妻子不忠,流言蜚語不過是小問題,要是繼續和這女人糾纏下去,後果才是真的不堪設想。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馬車經過的聲音。好死不死的,馬車就停在教堂廢墟外麵,接著傳來說話聲:“斯第爾頓小姐,我說的就是這裏。覺得怎麽樣?”
是摩西的聲音!要是羅芙緹跟著跑出去,範可就真的有理說不清了。範停住了腳步。
另一邊,摩西的聲音繼續傳來:“斯第爾頓太太,小心。我抱你下來吧。”
菲澤塔!範湊到磚縫上,就看見摩西抱著菲澤塔下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