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影的不舍
曾經,影也聽過天音女神和於心冉,還有一位不知名的少年合奏的一曲驚天地泣鬼神的名樂——被人記錄下來並命名為,流星趕月譜。後來許多名樂,技者,甚至達官貴人千金求得,卻不能奏出三人的十分之一神韻,故這曲子也被江湖傳為絕唱。原來那個無名少年就是王爺啊!影心思一轉,就想到了。
"你還在被皇上關緊閉,怎麼可以隨便離去?"於心冉轉頭,望著白紗遮面的影,總感覺他和自己以前認識的容長蘇有些不一樣,又說不上來哪裡不一樣。
影目光微微一閃,若深潭般幽黑的眼眸轉到於心冉的身上,語氣遙遙:"我被父皇關了禁閉不是一樣常常來你這裡嗎?離開長安,也一樣。"
於心冉若高山之獨立,微微側身,目光在影身上掠過,彷彿能穿透面紗,看到那張堪稱完美的面孔一樣。須臾,於心冉收回目光,往亭子外走,啟唇,幽幽的聲音裹著淡淡的精緻和平靜傳入影的耳膜,撫摸他的心靈:"走吧,陪我喝喝茶,聊聊天!你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到我這個被人遺忘的角落裡來。"
影的眉眼中綉上了一點雜亂的色澤,渾身上下的冷氣一閃而逝去,彷彿他一直都是那麼俊雅的站在那裡。望著於心冉的背影就要走遠,影長腿邁出,快步跟上於心冉。
於大人自從升為於丞相以後,皇上便派人修葺了於府。於心冉的院子在她的苦苦哀求之下,被保持了原貌,沒有一丁點的改動。那時候,於府上下感受了從未有過的皇恩浩蕩,連朱紅大門上掛著的"丞相府"三個字,都是皇上親自提筆寫下的。
在大開大合的改造下,於府別的地方都煥然一新,原本這方最好的院落,倒是顯得有些荒蕪了。於心冉性子也沉穩安靜了不少,不喜歡這個院子里留下那麼多的丫鬟嬤嬤天天煩著她,就跟於大人請求退去了所有的丫鬟,只需要她們三五天來院子打掃一次就行了,導致現在偌大的院子,顯得冷冷清清。
那個時候,心語死活都要跟在於心冉身邊,哭的跟個淚人兒似得,不過於心冉覺得心語也不小了,所以求杜薇給她說了一房好人家嫁了。走的時候,心語抱著於心冉,哭的撕心裂肺,怨恨老天爺為什麼這麼不公平,她家小姐明明心地這麼善良,怎麼就偏偏落得個如此下場啊!
於心冉想到那些前程往事,都一笑置之。她,從來都不善良!她,想要的從來都很多很多!只嘆,造化弄人,經歷了這麼多,她和容長蘇卻以這樣的形式相交成友,或許又比朋友近一些,但也緊緊是這樣而已。她已經不是年輕傲氣的於心冉,這一年,她經歷的東西比以往都要多。雖然僅僅十幾歲的年紀,卻有一顆傷痕纍纍的蒼老心臟。
影一把拉過於心冉,避開快要撞上的院牆,眼神有些責備的望著她。
於心冉一驚,聞著那屬於影身上特有的男性氣息,那股子好聞的味道讓她有一瞬間的眩暈。於心冉定了定神,伸出白皙的玉手推開影,朝著他歉疚的一笑:"真是讓五王爺見笑了呢,現在的我年紀不大,呵呵,就是老是喜歡回憶過去的人和事。一看到這個院子也能想起好多東西。"
影退開兩步,在於心冉身後站定,彷彿保護神一樣,時刻準備幫她解決掉周圍的一切危險。
於心冉知道影是君子,他這樣的距離對於自己來說是尊重的。雖然她已經是嫁過人的婦道人家,影卻是從來沒有看輕過她。
"走吧!"於心冉斂了自己的心思,朝著邊上的小門進去。
於心冉的院子影已經來了不止一次了,每一次來,都會有一種蕭條灰敗的感覺在他心底縈繞,揮之不去。
院落里的草木都沒有人修剪,那些雜草霸佔了原本盆景和花圃的地盤。院里迎客的小桌椅和乘涼的躺椅都被一層厚厚的腐爛樹葉花瓣覆蓋,黑澄澄,濕答答的鋪滿。地上也是一層厚厚的雜草,踩上去的時候會有草漿被碾出,弄髒腳底。
但是,於心冉好像一點都不在意,她對於這樣的院子感覺到寧靜。
影望著於心冉那雙好看的鞋上染上的青綠色草漿,嘴唇抿著,眼裡十分不樂意。他頓了頓步子,再跟在於心冉身後。
於心冉的房間里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紙團,有些大概看得出來是太子的畫像,有些卻朦朦朧朧的,看不出來。入眼的桌上擺著一張畫了一半的人物,於心冉匆忙收起,轉頭對著剛剛進來的影抱歉的一笑。
"有點亂!"於心冉一邊捲起自己手裡的畫紙,一邊說。
影之前就說過幫她收拾,幫她整理,於心冉堅決不要,還拿了一大堆的道理來說服影放棄自己的想法。於心冉以前是一個精緻到發梢的官家小姐,什麼東西都想要最好的,現在她卻毫不在意這些東西。
"你真的想這麼一輩子過下去?你才多大?和你差不多大的姑娘,有的還沒有出嫁!"影蹙眉,語氣中忍不住泄漏出几絲關切。
於心冉沒有回答影的問題,轉身,拿著茶壺和茶葉匆匆離去。
影擔憂的神情更濃了,這些都不該是一個千金小姐需要做的事情吧。他也不想要於心冉這樣過一輩子。一瞬間,他心裡居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娶了於心冉!這個想法就想一根埋藏在心底的刺,扎得他不得安生。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把注意力轉移到於心冉的閨房布置上,如果說這個除了一張床之外全都是廢紙,墨筆的房間算得上是閨房的話。
在亂七八糟擺放的畫紙中,剛才被於心冉小心翼翼捲起的半副畫像吸引了影的眼球。他不由自主的走上前,伸手拿過被絲帶小心繫緊的卷畫,緩緩打開。畫里的男子便露出大致的輪廓來。畫上的男子淡然渺遠,氣質優雅,白衣勝雪,恬淡不可芳物。
是影自己!不,確切的說這個男子應該是五王爺。影的心中一痛,自己心中編製的幻境一下子被這樣一副畫像打破。
"五王爺?!"於心冉木訥的站在門口,端著托盤的手止不住的顫抖,她努力的深吸幾口氣,才往屋裡走去,若無其事的放下手中的托盤,走到影身邊。
影被於心冉的驚呼嚇了一跳,手一抖,不小心撕壞了手中的畫卷。他緊張的望著朝自己走來的於心冉:"對不起,我……"
"沒事!"於心冉伸手,拿過畫像,指尖觸碰到影的手背,一股異樣的感覺流變兩人的全身。
"我……"
"我……"
兩人四目相視,異口同聲。
影收回手,坐到小桌上,聞著淡淡的茶香,心猿意馬。他剛剛壓抑下去的想法,忽然又冒了出來,折磨他的心境。
於心冉看了一眼被撕碎的畫像,無奈一笑,依然小心的卷了起來,放好。她轉身坐在影的對面,細心的為他斟茶:"要離開長安多久?"
"不知道!"影蹙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死。
隔著裊裊茶煙,於心冉望著近在咫尺又遠在天涯的影,顧盼生輝:"我妹妹在五王府過得好嗎?"
"她……"影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好!"
於心冉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忽然問起於歡歡,她本來應該恨於歡歡的不是嗎?於心冉低眉思索,不再開口說話,兩人陷入了沉默。
影看了一會兒天色,依依不捨的望著於心冉,他不得不離去了。
"我該走了!"影淡淡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於心冉望了望天色,點點頭:"我送你出小庭院吧!"
"好!"影也想要多看一眼伊人。
兩人就這麼緩慢走著,白衣勝雪,彷彿天造地設的一對人間佳偶。那微微飛揚的裙擺和寬大的男袍袖口在風中交織,一如兩人未來的命運。
太陽西斜,已經是午後了,邊塞一方偏僻簡單的小院里安安靜靜的,沒有往日男女的相互打鬧的聲音,一切有條不紊而又死氣沉沉的機械運轉著。天空中的雲層像是戲弄一般的遮擋住了半邊太陽的臉,陽光褪去了耀眼的光芒顯得更加柔和,更近人意的揮灑在於歡歡院落的各個地方。
此時,於歡歡就站在小小的院子中間,抬眼望了望四周森嚴的守衛和身後寸步不離的若梅若蘭不屑的淡笑。她本想站在高處,去觸碰那觸手可及的藍色,她以為那高處的天空才是真正的天空,卻忘記顧及腳下搖搖欲墜的地基。
"昨天我給你們的主人下藥了,怎麼,你們不生氣嗎?呵呵,該對我橫眉冷對才是!"於歡歡看了身後的若梅若蘭一眼,冷嘲。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淺紫色的單裙,沒有過多的裝飾,臉色白的有些不正常,她現在就像是一隻折翅之鳥,想要飛,卻飛不出面具男為她編製的鳥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