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寒風中唯一的花
“你們是什麽人！？”
從那名麵容被傷疤毀去的女子身上，科羅感受到了極大的危險。
整片集市上被凍成冰雕的殘骸，將原本熱衷於殺戮和戰功的士兵們逼退。隨著安德拉帶領殘存的反叛軍逃離，這個集市逐漸被森冷的寒氣填滿。
“凍痕。”衫雪微微抬起頭，朝那騎著高頭大馬的男子望去。
“凍痕……”科羅眉頭一緊。
他並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但從那駭人的魔法效果看來，麵前這女子絕對非善類。
但——
“凍痕嗎？別把瑞爾多的精銳部隊看扁了啊！”科羅沉聲道，“請求法師隊攻擊！”
空氣中，寒冷的絕凍魔力，與激燃的炙熱魔力碰撞在一起，反複蹂躪著被魔法效果送包裹在其中的一切。
“未來……那種東西，在我踏上‘自由之路’時，早就被剝奪了。”衫雪微微低頭沉吟，隨後舉起手，“阿一，帶著大家撤退。”
灰衣人甲愣了愣：“隊長，這——”
“帶大家走，疏散人群……那些普通人，不應當被卷進來。”衫雪沒有回頭，隻是沉默地和瑞爾多的法師們對峙著。
“不！我們絕不同意大姐頭的想法！”灰衣人乙急忙喊道，“我們不需要什麽自由……”
“阿二，帶其他人撤退。”衫雪平淡地回答，讓所有灰衣人的心頭都為之一緊。
他們當然知道衫雪想要幹什麽。作為他們這一被稱之為“凍痕”的整體中的“核心”，衫雪一人的承載著他們所有的魔力消耗和補給。沒有了她，那麽凍痕便毫無意義。負擔著所有一切的她隻要不死去，那麽凍痕便能夠無限再生。
衫雪的實力僅限於此？絕不。她的實力之所以會在現如今這種程度，僅僅是因為她壓抑著，避免分配到她的魔力的同伴被寒氣所傷而已。
無差別的絕凍攻擊，就像是天災一般，不論敵我，將所有的一切卷進去。而再度被吐出來，則會是所有人的殘骸。
傳說中凍痕一小隊能敵過上萬人軍隊，那是真的，但這卻是高估了凍痕的能力。刨除其他人，僅僅需要衫雪一人，便足夠。凍痕中的其他人，隻是限製住衫雪的存在而已……
“對不起了，隊長……”
“抱歉，大姐頭……”
灰衣人甲和灰衣人乙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得到了肯定。
“喂，阿三！”
兩人喊了灰衣人丙一聲。
“啊？”灰衣人丙愣了愣，想要張口說些什麽。
“就是你了，畢竟你這家夥，是我們裏麵年齡最小的。”灰衣人甲攤了攤手。
灰衣人乙笑道：“嗯，雖然年齡最小的，應該是大姐頭才對。”
“你們，想幹什麽？”衫雪有些不解。
科羅沉默地注視著似乎開始講相聲的一眾灰衣人，最終舉起手，示意停下等候。
“沒什麽，隊長，我們知道你很喜歡偏僻的，東方國度風格裝飾的房子。”
“所以我們眾籌了酒錢，終於給你在初雪城外的戀雪村買了一個房子！”
“那裏可是一片山穀，我們刷了那煞筆村長好久的好感他才賣的！”
“幹！那個臭老頭太可惡了，竟然獅子大開口！明明是個冷清的鬼地方！”
“嗯？”一眾灰衣人以和善的目光看向說出前一段話的那名灰衣人。
那名灰衣人悻悻地聳了聳肩，吹著口哨看向別處，仿佛是在和前一刻的自己撇清關係一般。
“反正就是這樣，我們搞到了一個好的住所！”灰衣人甲笑著，將兩把銀白的鑰匙遞給衫雪。
衫雪沉默的接過兩把鑰匙。
“大姐頭你說想要個家，所以未來找個好男人嫁了吧！”灰衣人乙笑道，“房子裏麵的布置我們都精心設計過，絕對符合以前你說的東方風格！”
“我出錢買了床！雙人大床！”
“我出錢買了桌子，紅木，超貴的！”
“我去搶了一個地方貴族家的屏風，朝好看的！”
雖然灰衣人們的話裏麵混入了一些可能觸碰到道德的聲音，但所有人都在笑著說明自己幹過的事情。
“科羅，怎麽還不發動總攻！？”亞力格一臉不悅。
一旁，索瓦斯也是不耐煩地說道：“把這些窮家夥碾碎就行了！”
“兩位少爺，十分抱歉……這，是武人的最後道別，可否讓屬下等他們說完最後的話？”科羅向兩人請示道。
“好了好了，你隨便！畢竟容許敗者發言，是勝利者優雅姿態的表現。”亞力格撩了撩他那被精心護理的綠發，自傲道。
“還是表哥厲害，那就等一下吧。”索瓦斯一臉敬佩地望著亞力格。
“多謝！”科羅沉聲應答。
而此時，灰衣人甲點了點頭。
灰衣人乙也是點了點頭。
從不遠處趕來的五名灰衣人，沉默地加入到眾人之中。
衫雪看著手中的兩把鑰匙，一時不知該作何言語。
“阿四，帶著那群小屁孩躲開了嗎？”灰衣人甲看向後來加入的五人中的一名灰衣人。
“小可愛們很聽話。”阿四笑了笑。
“那麽，開始吧。”灰衣人甲目光一變。
“以我們最後的魔力——展開吧！！沉睡的魔法——”所有灰衣人們齊聲頌唱，宛如是在作最終的訣別一般……
“你，們……！！”衫雪鬆開了手中的銀鑰匙，扶著額頭，“你們——”
沉沉欲睡，被壓抑著的疲憊似乎在這時被徹底解放。不，不應該是這個時候解放！再堅持一會兒，再堅持一會兒！將這一場戰鬥打完，就能回去了，就能讓那個人將許諾給阿一他們的自由兌現……
自己，便再也不欠其他人什麽了……
“……”阿三沉默地扶著衫雪，將其擁入懷中，“衫雪姐……雖然你年齡比我小一歲，但我還是想要叫你‘姐’……謝謝你，將本該因失敗死去的我們救活，還一直壓製著在體內肆虐的絕凍魔力，延續我們早就該在十年前就結束的生命……”
灰衣人甲嚴肅道：“謝謝，隊長。我的家人被殺，被賣作奴隸後，是你讓我再度感受到家人的關愛。”
灰衣人乙鄭重道：“大姐頭，被一個三十多差不多四十的臭大叔叫做大姐頭……一直以來難為你了……謝謝……”
阿四溺愛地注視著衫雪：“我那死去的女兒，在長大後或許能成為老大你這樣的美人吧？謝謝你，現在，我也該探望我的女兒了。”
衫雪：“……”
不，我不想聽到這些道別！我不想就這樣沉睡！那個人已經答應我了，他會給你們治好魔力侵蝕的病，除去你們的奴隸紋，你們再不用被束縛了！衛他說的那些美好的未來，你們可以親眼去看到啊！住手——住手啊！！！我不想就這樣……
沉睡。
“抱歉……”阿三輕輕將衫雪抱起，“沒想到大姐頭，竟然這麽輕……”
“麻煩你了，把她交給那群家夥吧。”灰衣人甲笑了笑，“輕點好，隊長是女孩子就該柔軟一點，那種要要苦的強硬，哪是她這種年紀的女孩該糟的啊？”
“真是的，你這家夥和我抬杠了那麽久，怎麽這一次就意見統一了呢？”灰衣人乙攤了攤手，“大姐頭她，也該像普通的女孩一樣，穿上好看的裙子，綁上鮮紅的發帶，臉上帶著一些羞澀去和別的狗男人談戀愛啊。”
“幹！我一點也不想讓隊長和別人談戀愛！”灰衣人甲的臉抽了抽，“但，也算了，我們陪不了她那麽久了。如果我們不主動和她告別的話，她那種愛鑽牛角尖的性格，怕是會直接在某一天，消失在我們麵前吧？”
“好了，別讓我們親愛的瑞爾多的朋友們等太久！”灰衣人乙拍了拍自己的臉，隨便在地上撿了一把長劍，吹了吹。
“你們是真正的武人，守護主人的情義，我科羅為你們感到驕傲。”科羅將長劍在胸口比劃了一下，致敬道，“那麽，報上你們的姓名！”
“那種東西無所謂啦，以前叫什麽都好，現在我叫阿一，我們從一到二十，湊合著叫吧。還有，衫雪並不是我們的主人，她是我們的‘寶物’。”灰衣人甲站出來，握著一把長槍，笑道，“那麽，來吧！科羅！”
“是嗎，你們的情誼我科羅明白了。現在——全軍出擊！”
“殺！”
冰封的集市，響徹著男子們釋然的笑聲。揮舞著兵器的他們，狂笑著，欣慰地目送凍痕中唯一一朵“鮮花”的離開。
……
“你……”衛肯沉默地接過被灰衣人強硬塞在自己手中的衫雪。
“好了，麻煩你們帶她走，屬於她的戰場已經結束了。”灰衣人點了點頭，將兩把鑰匙一同遞過來，“這是我們全副家當，拜托你們了！”
“是。”衛肯鄭重地點了點頭。
“你們這群家夥……”
“還真是……”。
羅賓和亞森有些惆悵。
“喝酒很愉快，那麽，永別了。”灰衣人丙朝兩人笑了笑，轉過身，向著那片殺聲震天之地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