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昏迷

  管家把門撞開,陸淩塵率先走了出去。


  程依瑾不禁沒跑,還在床上躺著沒有起來。可她的狀態卻不對,臉上是不健康的紅暈,在睡夢中晃動掙紮,看上去像是做了噩夢,在夢中躲避著什麽。嘴裏念著什麽,仿若哭喊,音量不小,隻是在門外聽不到。她的臉上已經布滿淚痕,頭發全被汗浸濕,貼在額頭上。任誰都能看出她正在夢境中受著怎樣的折磨。


  陸淩塵眯起眼,俯身把手放在她的額頭上,溫度高的驚人。


  他此時才明白昨晚程依瑾異常的表現是因為生了病,可他竟然受情緒左右沒能發現,她就這麽病了整夜。


  這一夜,她該有多難熬?


  陸淩塵心中忽然升起了些微的愧疚情緒,

  “叫醫生來。”陸淩塵對傭人下令,索性坐在了程依瑾床邊。他握著程依瑾的手,另一隻手撫上她的額頭眉間。但她的症狀並沒有絲毫減輕。陸淩塵輕輕搖晃她的肩,試圖把她從噩夢中喚醒,讓她先擺脫夢境的折磨,可卻無濟於事。


  醫生沒多久就到了。陸淩塵讓開位置,目不轉睛地盯著私人醫生給她診治。


  診療過後,程依瑾漸漸穩定下來,醫生開了藥,囑咐了些注意事項,就離開了。陸淩塵遣退了所有傭人,獨自一人坐在程依瑾床邊。


  她不再掙紮哭喊,但顯而易見睡得依然不安穩,眼角依然有淚落下,即使是在睡夢中,眉頭也緊緊皺著,就像是在防備著什麽。


  陸淩塵以為他對她足夠了解,此時才忽然發現,他從未了解過她。


  一個人究竟要背負著多大的壓力,才能在睡夢中也防備至此?才能在夢魘中哭喊掙紮?


  睡著的程依瑾不像平素那麽有攻擊性,甚至可以說是看起來很溫柔軟弱,如今被夢魘折磨,看起來更脆弱不堪,仿佛一碰就會碎。


  不自覺的,陸淩塵伸出手,替程依瑾抹去淚水。睡夢中的程依瑾像是有所感應,哭聲漸漸減弱,咕噥了一聲什麽,聲音太小,口齒不清,陸淩塵沒能聽清。


  他彎身,耳朵湊近程依瑾的唇,帶著些誘哄意味地輕聲開口:“你說什麽?”


  這次他聽清了程依瑾反複呢喃著的兩個字。


  媽媽。


  在娶程依瑾之前,他調查過她的家世和過往,得知她的生身母親在她五歲的時候就去世了。他本以為她當年畢竟幼小,不會對母親有什麽印象,沒想到,在脆弱的時候,她最想念的人,還是母親。


  這種渴望,陸淩塵沒辦法感同身受,但他忽然理解了程依瑾一次次在旁人提及她的母親時那幾乎過激的反應。


  ……


  程依瑾醒來的時候,房間裏空無一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半睡半醒間,她隱約感受到了有人溫柔地為她擦拭淚水,現在醒了卻無從得知那是誰。


  她看了看日期才發現,她已經睡過了一天一夜的時間。估計陸母和陸淩塵又要挑刺了吧……


  她急忙收拾妥當,出了房間,管家見她出來,有些意外。但既然她已經康複,規矩還要繼續。隻不過管家確實不敢像先前那麽為難她了。她這一病,他能明顯地感到陸淩塵的情緒不對。一時之間,他也犯了難。對程依瑾好些,顯然與陸淩塵的想法相悖。但如果對她不好,他還真的不知道陸淩塵到底在想什麽。


  他不敢再嚴格訓練程依瑾,也不敢讓她做什麽重活,倒了杯茶遞給她:“總裁現在應該還在書房沒離開,少夫人把這杯茶給總裁送去吧。”


  程依瑾接過茶,點了點頭,往樓上走。書房的門開著,陸淩塵卻不在。她把茶放在陸淩塵的書桌上,正準備走,卻意外瞥到一個熟悉的本子。


  素白的封皮,她再熟悉不過了,那是她一直用的筆記本。


  她把本子拿起來,翻開,裏麵的確是她的字跡和她的筆記。她情不自禁把本子抱在懷裏,正在此時,身後響起了一道冷漠的聲音。


  “你在幹什麽?”


  程依瑾嚇了一跳,回過頭,陸淩塵看見她懷中的本子,臉色一沉:“把東西放下。到我書房來偷東西來了?”


  程依瑾不明所以地看著陸淩塵:“什麽叫偷?這本來就是我的,我還想問為什麽會在你這呢!”


  陸淩塵冷笑一聲:“你的?拿著不屬於你的東西,也能這麽理直氣壯嗎?”


  他還清楚地記得床單上的那一抹處子血。這本筆記絕對不可能屬於程依瑾。想來,是程依瑾知道了程嫣然的事情,想頂替程嫣然,阻止她上位?


  陸淩塵走到她麵前,把本子從她懷中抽出來:“別白費心機了,有這份心思,放在正地方吧。”


  程依瑾完全不清楚狀況,試圖把筆記拿回來:“那是我的筆記!”


  陸淩塵隨手把筆記扔進抽屜上了鎖,看也不看她一眼,抬手指著門的方向:“出去。”


  程依瑾縱然有滿腹的疑問,也難以再問出口。陸淩塵有的是方法折磨她,前天病倒的痛苦,她不想再體會一次。


  她正轉身準備離開,門口卻突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姐,我終於找到你了,原來你在這啊?”


  程依瑾眉頭蹙著,訝異地看著眼前的人:“思雨?你怎麽來了?”


  程思雨笑的人畜無害:“我來找你啊。”


  程依瑾盯著程思雨,努力想從她的臉上看出點什麽來。程思雨跟她向來沒什麽姐妹感情,如果真的把她當姐姐,還會說出讓她出去賣這種話?

  程思雨也看著程依瑾,餘光卻一直瞥著辦公桌後的陸淩塵。她並不知道程依瑾在陸家過的是怎麽樣的生活,心裏對陸家少夫人的位置向往的很。程依瑾出嫁之後,她不止一次想過,如果嫁過去的是她就好了。


  而現在,她決定讓這種幻想變成現實。


  她笑的可愛又恣意,直接繞過程依瑾走到陸淩塵的辦公桌前,狀似天真地看著他:“姐夫,我能這麽叫你嗎?你這裏的書能借我一本嗎?”


  程依瑾撇了撇嘴。程家也有書房,而且不比陸淩塵的小。在家從來不看書的主兒,跑到姐夫這來借書,看一眼就知道她打的什麽心思了。


  程依瑾暗歎一聲。她這個陸夫人的位置,本來就坐的如履薄冰。還總是有人想把她拽下來,最要命的是,兩個想拽她下來的,都是她的妹妹。


  她實在是不想再看程思雨拙劣的手段,轉身就要走,臉上的帶著顯而易見的厭惡。


  程依瑾的一舉一動,陸淩塵都看在眼裏。


  她在吃醋?


  陸淩塵忽然沒來由的起了些逗她的心思,戲謔地說:“這是你妹妹,你要去哪?”


  程依瑾奇怪地看著陸淩塵:“我不想留在這也不行?這也是家規的一部分?”


  雖然交流十分簡短,但程思雨完全看得出陸淩塵和程依瑾之前有多麽水火不容。她狀似無意地往陸淩塵身邊湊了湊,微微俯身,此時,陸淩塵隻要一抬頭,就能看見程思雨衣領掩映下的風景。


  這樣的拙劣方式,陸淩塵見得太多了,隻覺得惡心低級。可是瞥見程依瑾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他一麵配合著程思雨的,一麵觀察著程依瑾的反應。他越是這樣,程思雨就越是興奮,程依瑾的臉色也越是難看。


  不知道過了多久,程思雨才依依不舍地離開書房。程依瑾送她下樓,程思雨走在前麵,忽然停了下來,淡淡開口:“對了,姐,你原來住的那間屋子,我搬進去了啊。”


  程依瑾蹙起眉,盯著程思雨的臉:“那我原來放在房裏的東西呢?”


  程思雨聳聳肩:“賣了。反正留著也沒什麽用——”


  她還沒說完,程依瑾上前一步,眼神十分難以置信:“賣了?!處理之前為什麽不問問我?你們有什麽權利私自處理?!”


  程思雨不耐煩地別開臉:“不就是點破爛兒?賣都賣了,你這麽激動幹什麽?”


  程思雨口中的破爛,卻是她的母親最後存留於世的東西了。是張婕留給她的,遺物。


  程依瑾壓抑許久的情緒瞬間失控,揪住程思雨的領子前後搖晃著:“為什麽不跟我商量?!為什麽私自處理掉我的東西!”


  “你放手!”程思雨奮力扯開程依瑾的手,後退了一步,腳下一空,險些跌落。


  程依瑾一驚,急忙伸手拽她,程思雨已經抓住了樓梯扶手,穩定住了身形,另一隻手卻已經抓住了程依瑾,她自己沒什麽事,倒是把程依瑾扯了下去。


  台階一級級硌在程依瑾身下的感覺分外清晰,霎時間,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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