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傷情
深秋的月光,又清又冷,淡淡的,柔柔的,如流水一般,穿過樹影靜靜地瀉在燕清街地麵上,將地麵點綴得斑駁陸離。兩旁飄忽的燈籠發出渾濁的暗光,傲放的秋菊飄過清幽的淡香,她淡淡地看著這滿城的花樹在清冷的月光和深秋的寒意中瑟瑟發抖,月色是這樣的柔和,心思卻是如此的沉重,淡淡的,靜靜的,皓天哥俊朗的麵龐在她腦海裏像洪水般席卷而來,他們終究沒有逃過命運的齒輪,他們的未來終究埋葬在了這古國的現實中。
她拒絕了皓天哥的馬車,她隻想單獨在這夜色中冷靜下。
徘徊,迷惘,她的心在夜色中起起落落,不知過了多久,她看到了一輛馬車,停在路邊,趕車的小廝正在打瞌睡,她走到馬車旁,掀開轎簾,坐了上去。這馬車輔著厚實的氈毯,座位上墊著一層柔軟的座墊。尚青落坐後,仍然神思飄渺,她正準備叫轎夫趕車。
猛然感覺不對勁,她回過神來,卻見馬車上吊著的一盞油燈下麵,一個身著玄色衣裳的男子手中拿著一本書,正靜靜地看著書,見到尚青上來,他用一雙冷然的眼睛打量著她,尚青頭轟的一下被炸醒了,馬車上坐著的正是嶽淩風,原來她上錯了馬車?她尷尬地看著嶽淩風,昨日所說的話在她耳邊回想。
“對不起,我上錯車了。”尚青汕汕一笑,就準備下車,一隻大手迅即拉住了她,她看著他,他麵無表情,道:“你此刻下車會很危險,有人在跟蹤你。”
尚青聞言一驚,她懷疑地看著嶽淩風,嶽淩風卻不說話,他挑起簾角一端,尚青向外看去,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外麵確有幾條暗影在盯著這輛馬車,她隻得放棄了這個念頭,可這樣呆在這個車裏,也不是長久之計,她不由坐立不安。嶽淩風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他說了聲“走”。馬車在夜色中疾馳起來。尚青心內惴惴,不知馬車將去哪裏?她想問他,可看他神情冷漠,又是一幅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她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也不知他今日在哪裏受了氣,整個人都透著寒氣,尚青也不敢隨便去問他了。
馬車在夜色中馳騁了不多久,就拐進了一條小路,小路的盡頭,看到有一座清冷的院落。
嶽淩風掀開轎簾,尚青下得馬車,一陣冷風迎麵撲來,直灌進尚青的脖子 ,她不由瑟索了下。
四下寂靜無聲,推開木門,隱約有清幽的花香縈繞,放眼望去,院子裏吊著幾個大燈籠發出幽幽的光,院中竟是花影旖旎,枝葉繁繞纏綿,對著庭院的房子上“淩閣”二字格外醒目。
很快就有一個管家打扮的男子和二個小丫頭過來,垂手而立。
“老爺”。
“你們先帶這位小姐去沐浴更衣。”
“是”。
嶽淩風吩咐完對著尚青道,:“寒舍粗陋,你將就休息一晚,你且放心,外麵那些跟蹤的人已被我甩掉了。”
寒舍?尚青看著這個院落,在繁華的燕京城,這樣的府第平常人家也算少有了。 典型的資產階級,他不是天照國皇宮的人嗎?怎麽又是燕京人了?
此刻尚青別無它法,隻得在此休息一晚了, 有兩個丫頭過來領著尚青朝內側廂房走去。
尚青進得房間,隻見裏麵收拾得清新雅致,幹淨利落,屋旁有個書架,裏麵擺滿了各類書籍,倒像個書生門弟之家。
這時有丫頭進來,拿來一套精致的女裝,又有丫頭提來熱水,尚青一看不由歡呼,今天在外麵逛了一天,當下又被人追蹤,正想洗個澡休息,於是便示意那些丫頭們退下,她可不習慣沐浴時有人在旁盯著。待她們退下了,尚青忙脫了衣服,走進浴盆,把自己整個都泡進熱水中。
頓時感覺全身舒服,緊繃的神經一下放鬆了,疲憊的感覺也消失了。她懶懶地泡在浴盆中,回想今日發生的事,她腦海中滿是疑惑,會有什麽人在跟蹤她嗎? 此時她忽然後悔沒有帶雙兒出來了。
水漸漸地冷了,她都沒感覺。
“老爺。”門外丫頭的聲音傳來。尚青一驚,回過神來,慌忙冼完穿好衣服。
一會兒就有丫頭進來清理,尚青抬頭望去,卻見嶽淩風正悠然地站在門口。
尚青忙走過去,卻見嶽淩風正冷冷地望著她,她心中一陣驚慌,許是昨日白天對他說的話傷害了他吧,她記得她昨日說過,他們之間永遠不會有任何牽址?可現在,她又走進了他的家裏,尚青不由覺得很是難堪,她手足無措地站著,不知該如何開口說話。
她剛沐浴完,臉頰氳氤著一層淡淡的紅暈,如出水芙蓉,清麗脫俗,身形嬌弱,別有一番風流韻味。嶽淩風看著她,心中不由酸澀不已,她這所有的美麗都是為她的皓天哥綻放的吧?這個女人在自己麵前永遠都是這樣,冷然,淡漠。
他揮了揮手,有丫頭魚貫而入,很快擺了一桌子飯菜,尚青哪有胃口吃飯,她呆呆地看著嶽淩風。
“你陪我用餐都不願嗎?”嶽淩風皺著眉看著她,
尚青一驚,看眼下這情形哪能推辭得了?她隻得陪笑道:“當然,我很願意,謝謝你的款待。”
嶽淩風屏退了丫頭,房中隻剩尚青和他二人,銀盤似的月亮高掛夜空,尚青呆呆坐著,思想卻神遊九天去了,她想起一年多前,在陽山中,也是在月圓之夜,他和她二人在山上被黑衣人刺殺,那時嶽淩風雙眼失明,站在月色下滿臉的焦急與擔憂,她曾記得那時的她是多麽希望嶽淩風能擔憂自己安危的,可他說他隻是餓了,當她提出欲與他結拜為兄妹時,他卻冷冷地說她這等平民百姓之流豈能與他結拜?她當時內心的那絲失望與難過到如今都令她記憶猶新,今天又是何其相似啊!被人跟蹤後,再次麵臨的也是他肚子餓了。這一切仿佛發生在夢中,尚青心底湧起無限惆悵,她呆呆地望著飯菜,想起每年此時,父母親都要陪著自己去爬山,一家人其樂融融的,而如今天人永隔……一時神情沮喪。
嶽淩風抬眼看著尚青,卻見她像個被遺棄的孩子那樣孤獨,茫然無助地坐在那裏,目光中全是迷惑和哀傷,不由心頭一緊,他伸出手去想撫平她眼底的那抹哀傷卻在半空中停住了,良久後收回手,道:“青兒,你陪我喝一杯如何?”
尚青從神遊中回過神來,豪無胃口的她,歉然一笑說:“嶽公子,在下不能飲酒,恕在下不能奉陪。”
嶽淩風不再說話,也不勉強,他夾了一筷子菜送到尚青碗中,說道:“夜寒更露重,吃點東西禦寒。”
“謝謝”,尚青夾了點菜放進口中,卻是心思深重,手拿著筷子毫無意識地在碗中攪著。
嶽淩風看著她的神情,心底全是苦澀,原來他們之間隻是他一廂情願而已,她跟自己在一起是如此的無精打彩,他一時興味索然,站了起來朝外麵走去,“把飯菜撤了,好好服侍這位小姐歇息。”尚青聽得他在門口冷聲吩咐道,然後大踏步走了。
聽得他遠去的腳步聲,尚青忽然感到心裏有股前所未有的失落感,是不是自己剛剛觸犯到他了,這次遇見他,他的態度明顯比以前要冷淡許多,是不是他終於意識到了她這種平民百姓是不配跟他交住的?尚青一時心煩意亂,她苦笑了下,待丫頭收拾好了,便上床歇息去了。
很小的時候她就經常做著一個夢,在夢裏她來到了一座千年古城,古城的城牆厚實蒼老,高高的城牆上麵蒼勁地寫著二個古字,她怎麽也看不懂,青石板鋪成的街道, 清一色的金瓦屋頂,鵝卵石堆砌的牆壁,古樸,別致,她在夢中流連失所,一陣馬啼聲響過,一個頭戴銅盔麵具的男子騎在馬上朝她跑來,他從她身邊掠過,伸手把她撈進他懷裏,策馬奔去,她頭暈目眩,每每此時便在夢中嚇得驚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