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遙望
平津的大街上，一輛馬車，緩緩走著。
尚青坐在車上掀簾看著外麵的景色，畢竟是天照國都城，比起一路上的蕭瑟來，這裏顯然要繁華許多，大街上車水馬龍的，一派繁忙喜慶之氣，到處都有人議論著皇上將要舉行的祭天大典，有許多人不遠萬裏趕來，隻為一睹當今皇帝真容。皇上將帶著賢妃娘娘參加祭天典禮，典禮的最後一項是帝後站在城嗇上向他的臣民潑灑銀錢和紙做的牡丹花，寓意富貴吉祥。那一天萬人空巷，帝後將在高高的城牆上接愛萬民的朝賀，眾人都道是賢妃娘娘不日就將封為天照國皇後了。一時又有人傳出，祭天典禮後，皇上將要在民間大量選撥秀女入宮，皇上後宮空虛，又英武有加，一時眾多皇宮大臣都躍躍欲試，都準備把自家長相好點的女兒送進宮去，以求得榮華富貴。
“上官小姐，現時天色已晚，因明日將有祭天典禮，城門已關，今日須在平津留宿一宿才行。”趕車的車夫黃貴朝尚青說道。
尚青想了想，亦別無他法，隻得找旅舍留宿了。
第二日，天下起了蒙蒙細雨，陰冷陰冷的，北風又吹得呼呼地響，從平津到趙娘家尚需要半日光景，這時那車夫黃貴平素不曾到過平津，眼見平津繁華富貴，再加上臨出門時家中妻子吩咐他去平津城中買些東西，便跟尚青告了半日假，尚青想想他們貧窮人家，一年到頭確實難得到平津一次，便應允了，正好，她也可以藉此欣賞下平津的風光。
用過早點，尚青撐了把紅紙寶傘，披了個淺粉色的大氅，迎著蒙蒙細雨，輕鬆怡然地漫步在平津街頭，她心情愉悅，隻為了這種怡然自得的生活，無欲無求，隻想好好享受這種散漫，自由和寧靜，再也無須過那種你搶我奪的充滿陰謀的生活了。
街上，人越來越多，都在期望著能見到當今皇帝和即將封後的賢妃。
尚青撐著雨傘，沿著青石板路慢慢地走著，忽然她聽到”咚“的一聲，感到傘上有東西砸了一下，她低頭一看，卻是一粒被人吃過的糖果正掉在她腳邊，不由驚奇不已，忙抬頭一望，隻見一個小男孩正趴在一個閣樓前，砸著嘴，睜著眼望著她，顯然糖是從他口裏掉落的，他臉蛋紅紅的，胖胖的，滴溜著那對大眼，那神情分明在說是你害得我的糖果掉了，要你賠！尚青被他的神情逗弄得差點笑出聲來，她從口袋時裏掏出一把糖果來，朝他晃了晃，那是她買給煜兒的糖果。果然，那小男孩眼都睜圓了，臉上露出興奮的神情，他伸出舌頭在嘴邊舔著，隻差伸過手要過來搶了，尚青越加覺得好玩極了。
“二胖，還不給我死下來吃飯，整日呆在那裏，看我不來打死你。”一個粗獷的女聲高聲罵道，那小胖子一聽忙扭著屁股一溜煙跑進去了，尚青頓時覺得乏味極了。
就在此時聽見不遠處傳來太和鍾的嗚聲，這時有人高叫：“看，皇帝和賢妃娘娘要來了。“不大會兒，鍾聲止，鼓樂聲起，原是大典正式開始了。
尚青難得欣賞到這古國的封建皇朝盛景，便走了出來細細看著，此時，圜丘壇東南燔牛犢，西南懸天燈，煙雲縹緲，燭影劇院搖紅，給人以一種非常神秘的感覺。
不多時，聽見樂隊鼓聲響。
有人興奮得大叫：“帝後要來城牆了，快要灑銀錢和花了，大家快準備接好。”一時人頭攢動，萬人空巷。更有老百姓當即跪拜在地高叫道：皇上，賢妃娘娘，萬歲萬萬歲！“
尚青被人流擠得呆在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她朝圜丘壇上望去，遠遠看到嶽淩風英悛高大的身影，在文武百官的陪同下朝城牆而來，一個身形嬌美，衣著華貴的女子跟在他身旁，想必就是程玉嬌了，尚青沒想到會在這裏還能遠遠地見到他，她以為今生今世都不會再見到他了。
他終於完成了他的霸業，成就了千古帝業，作為一代明君，他的人生必定是光輝燦爛的。
嶽淩風牽著程玉嬌的手來到了城牆上，所有的老百姓都歡呼起來，跪在地上高呼：“皇上，萬歲，萬萬歲。”所有的老百姓都對這個年輕有為的皇上寄予了厚望，都期望著嶽高祖神靈再現。
尚青躲進了一個不顯眼的邊角上，她朝嶽淩風看去，距離近了，她看到他神彩飛揚，意氣風發的俊顏上，帶著溫和的笑容。他神情怡然卻又不失高貴莊重地麵對著所有對他頂禮膜拜的平民百姓，帝王的威嚴與霸氣不容人置疑。尚青有一瞬間忽然覺得那城牆好熟悉，仿佛覺得在夢中一般，她呆呆地站著，紅雨傘遮蓋住了她的臉。
她聽到萬民歡呼著去撿嶽淩風灑向他百姓的銀錢和富貴花，她的心底湧起一股酸澀，他的身邊不僅隻會有程玉嬌一個美人，全天照國的女人，隻要他願意，他都可以擁有，而她絕不會是其中的一人，就算她愛他，她也不可能去做這萬綠叢中的一朵小花。盡管她知道，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她也從不曾期待過，但是這種苦澀還是會情不自禁的在她心中泛起。
一朵血紅的牡丹花隨風飄落在她腳下，很快又被別人搶去，她繞過人群朝另一邊走去，後麵的聲音越來越遠了，她的心思也慢慢回複了平靜，她想盡快離開這裏，接了趙娘去過屬於她的平靜生活。
嶽淩風站在城牆上，微笑地看著所有的百姓爭先恐後地去搶他灑下的銀錢和花朵，他溫和含笑的眼光掃視四周，忽然笑容漸漸凝結了，他發現了一抹紅色的身影站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那身影似乎如此熟悉，那身影從不去搶他灑下的銀錢和花朵，隻是靜靜地站著，這與一般的百姓迥然不同。銀錢和富貴花普通百姓誰都想要，有的人拾到後，還會永久保存起來，可那抹身影卻是無動於衷，他暗暗覺得心驚，當他環視四周再看過去時，那抹紅色早已不見了，仿若從來都不存在過似的。他的心裏頓時掠過一絲毫無來由的失望，很快他就有點怏怏然地帶著程玉嬌走回去了。
祭天在際，普天同慶，嶽淩風下令放了一些關押在獄的囚犯，準允全國三日之內，全民盡歡，舉國上下一派喜氣洋洋。
黃貴也參與了典禮，買了很多東西興衝衝地回來了，飯後，馬車直朝趙娘的村莊而去，尚青躺在馬車上打了個盹，很快便是傍晚時分，終於到得了趙娘家中。
趙娘看到尚青又驚又喜，噓寒問暖起來。尚青將自己的經曆略去許多隻是簡短地說了下，最後講明了來意，乍聽之下趙娘卻猶豫了起來，道：“此時揚兒已去了一個較遠的地方去采摘藥草了，尚需要幾日方才回得來，此事須與他商定好後再做定奪。”
尚青想想也對，無奈之下，便隻得先住了下來，隻待赫廣陽回家了。
第二日，天空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來，尚青起床一望，但見天地之間白茫茫的一片，她忽然想起了赫廣揚來，這個呆孑大冷天的能挖到什麽草藥呢？想起他以前蹲破廟，啃饅頭，穿破衣，不知這些毛病如今他可曾改了？一陣冷風吹來，她不禁打了個寒顫，輕聲歎了口氣，隻見趙娘跨著個籃子從雪地中走了回來，籃子裏卻是摘了很多菜。
尚青忙迎上去道：“娘，天寒地凍的，這麽早就出去了，可要注意身體啊！”
趙娘笑笑道：“村野鄉姑，哪有那麽多講究？”說完忙把菜放在桌上，摘起菜來，尚青要去幫手，趙娘死活不肯，無奈，尚青隻好站在旁邊呆著問道：“娘，揚兄究竟去了哪裏？這麽大冷天的，哪能摘到藥呢？”趙娘聞言，臉色暗了暗道：“這孩子自小性情孤僻，心地善良，卻是個實心眼的，認定了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我也勸了不少，可他執意孤行，有機會你倒幫我勸勸他。”說完又搖頭歎息著，尚青安慰了趙娘許久，內心卻感到一絲不安起來，年關將近，這書呆子若再呆過十天半月，那她還能趕回去嗎？難不成要在路上過年？且這黃貴家中妻兒寡母都在家等他回家過年呢！可若不等他就這樣接走趙娘，於情於理也說不過去。想到這兒隻好耐著性子又等了他二日。
二日後趙娘也沉不住氣了，平日他說多久回來就一定會準時回家，可現在時間過去幾天了還未見人影。不由心焦起來，便日日站在門邊企盼，巴望著他趕緊回家。
又過得二日，車夫黃貴卻等不及了，催促著要回平定，尚青有心勸趙娘走吧，可看趙娘傷心焦急的樣子，實在不忍開口。這日尚青吃過早點，卻看到趙娘收拾得幹淨利落的，提著個籃子正準備出門，尚青知她憂心赫廣揚，便迎上去叫道：“娘，天寒地凍的，您準備去哪呢？”
趙娘焦心道：“揚兒出去多日不曾回家，也不見消息，今日我且去附近普華寺給他祈福求平安去。”尚青一聽忙道：“娘，你上了年紀，路滑又遠，委實不方便，不如我用車送你去。
趙娘剛欲說什麽，尚青卻叫過黃貴來，直扶著趙娘上了馬車，馬車朝普華寺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