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烈焰紅唇
我也有些醉,也有些激動,但我不迷亂。如果她采取主動,我想我不會拒絕,但她如隻是等待,哪怕把自己等成傳頌千古的化石,我也不會在她的紅唇上留下半個香吻,即使那個香吻純潔得如天空飛來飛去的碎雪,不染纖塵。
我是沒有勇氣,更是不想讓她誤會我,對我產生鏡花水月的幻想。
我不是自戀,我有這樣的經驗,在我正值她這般十幾歲的青蔥年華時,有個在學校門口開理發店的姐姐,對我有那麽些友好,是姐姐對弟弟的友好。然而我卻因此做了不少夢呢。連白天經過她的門前也會臉紅心跳,興奮不已,總覺得她是個神仙般的姐姐,她的每一個微笑都很特別,都是因我而起。現在回想起來,她其實並不美麗,更不優秀。一切隻因我那時正情竇初開。
劉若萍滑過臉頰的幾顆淚水,已經冰涼,但她卻沒有進一步采取行動,依舊仰著頭,微微閉著雙眼,像是要靠近,又像是要等待……
我能懂她眼角的淚,但我實在隻能把她當妹妹,至始至終。
我不要她把這個姿勢保持太久,雖然她內心炙熱,但現實的寒冷卻不容忽視。她保持得越久,越會傷心失望。
我道:“若萍,我送你回家。”
很輕柔的聲音,極盡關切體貼,哥哥對妹妹的關切體貼。
劉若萍沒有睜大眼睛,但卻又滾出幾顆淚來,一雙手把我的脖子勾得更緊。
“不,雖然那一直是我的夢,但現在我隻要你的一個吻,一個吻就足夠了……”很幸福又很傷感,還夾雜著些許嬌羞,“明天你就要結婚了,我決不要你在嫂子麵前愧疚一輩子。”
我見過劉若萍的幸福,也見過劉若萍的傷感,但見到她的嬌羞卻似乎還是第一次,我想不到她也會嬌羞,這完全不同她機靈古怪、清澈明淨的性格。我知道,她是誤會我了,盡管我如此小心翼翼她還是誤會我了。她以為我送她回家是為了別的,不然她何以要在幸福和傷感的同時,羞羞答答的紅了臉?
我因她的誤會而窘迫,我顫聲道:“若萍,我隻是想送你回家,天太冷,雪地太滑,你又喝醉了,我沒有別的意思……”
“不!誰稀罕你送我回去!”
劉若萍本來微閉的雙眼猛地睜開,一下子就不見了半點激動和迷亂,反是比先前還怨恨決然,她抽回勾在我脖子上的雙手,轉身踉蹌著奔向遠方……
我知道我粉碎了她的夢,我知道我比先前還讓她傷心了,但我不能不這樣,從開始到現在,我都是在為她好。
雪花在她身後瘋狂的亂舞,北風吹動她飄飄的衣袂,她歪歪斜斜的背影,那麽不勝風力,卻又顯得孤獨倔強……
我不知道她今夜要去何方,是不是從前那個有個陽光男子等待她的某個角落。但她在劉一浪麵前已說過,那個男子來自上海又已回了上海。她這樣孤寂悲傷的回去,麵對人去樓空的歸宿,回想起從前的點點滴滴,更將情何以堪?
……
我背轉身,走向和她相反的方向,我是那樣期盼又迷惘,明天將是我和柔娜大喜的日子!
我不知道我低著頭,在那些沒有盡頭的街道上走了多久,隻是走進芳卉園小區時,冷不防抬頭,竟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雪已住,天邊有冷月如勾。
望著2046早沒有燈光的窗子,感慨萬千。曾經無數次受傷時夢想那是我的家,可現在,那裏貌似就要真正成為我的家了,我卻更受傷。
天有些冷,我縮了縮脖子,用手抱緊自己,然後走進電梯。電梯裏也沒有溫暖的感覺。
就是2046裏也沒有溫暖的感覺。也許這是我心冷的緣故。劉若萍帶給我的紛擾才剛剛過去,那些有關明天的事又紛紛逼來,不給我半點喘息和安靜的機會。但我想,也許真正讓我感到寒冷的,是今天最後見到憶蘭時,她看我的那雙眼睛。其實當時相隔太遠,我根本看她不清,隻是此時那雙眼睛卻莫名的在我眼前分明,仿佛充滿無限的怨恨,冰冷和絕望,讓我那麽不安。
我輕輕的關上門,又輕輕的經過客廳走向我的臥室。
“你回來了?”
很輕,很哀婉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
是柔娜,我想不到夜已這麽深,她還沒睡。客廳裏沒有開燈,她對著窗子站著,招呼我,卻沒看我。清冷的月光映在她臉上,更顯得肌膚如雪。
我站住,點點頭,沒有說話。
她說:“你喝了酒,你在折磨自己?你是不是很無奈很恨?我知道你是深愛憶蘭的。也許我真的太自私,自私得不顧你對憶蘭的愛,甚至狠心的利用你對雪兒的喜愛和同情。但我真的希望你無論如何,明天也要做出開心的樣子,不要讓胡總看出破綻。請相信我,隻要雪兒的病好了,我一定會給憶蘭好好的解釋清楚,讓她回到你身邊,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她有些哽咽,再說不下去……
我也如梗在喉,我顫聲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並不是因為不想麵對你不想麵對明天,才喝酒才這麽晚回家,我是……”
我想說,是因為劉一浪,因為劉若萍,還因為憶蘭那雙眼睛總讓我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但我卻如她一樣也沒再說下去,我不能讓她跟著我擔心。我的擔心也許真的隻是庸人自擾。
她和我都沉默,好半天,她才輕聲歎息道:“去休息吧,明天我們都得煥然一新。”
然後,她經過我的身邊,和我擦肩而過,走進她和雪兒的臥室。
有冷冷的風,把她的發香吹進我的鼻孔,我心裏有些激蕩和莫名的酸楚。
我經過她們的臥室去我的臥室時,柔娜已輕輕的關好門,我看不到門背後的情景。
但我料想,柔娜一定還沒睡,一定又為雪兒重新蓋好了被子,坐在雪兒身邊,默默的注視著雪兒。雖然雪兒近在咫尺,她眼裏的神情卻是那麽的牽腸掛肚……
而雪兒,天真無邪的雪兒,絲毫不知自己的病有多危險,一定睡得正香。清冷的月光從窗外灑進來,無聲的映照在她甜甜的小臉上……
也許她正做著個幸福的夢,夢見她的媽媽穿著潔白的婚紗,和我一起走進結婚的禮堂。她被我們雙雙親密的牽著小手,走在中間,比任何時候都要甜蜜都要乖……
我不忍再去看那扇緊閉的門,急急的進了我的臥室,又急急的把門關上。
這個夜晚,也許是我離開故鄉以來,最不平常的夜晚。激動,迷亂,傷感,期盼,什麽都有,什麽都讓我輾轉反側……
臘月二十八,是個雪霽的日子。昨夜雖然隻是碎雪,但畢竟曾經紛紛揚揚,遠山上又有了積雪。一片豔陽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外麵吹著幹冷幹冷的風,我和柔娜舉行婚禮的酒店卻充滿歡笑和溫暖。
讓我最高興的是劉若萍,她向我和柔娜走了過來,她笑盈盈的祝我們白頭皆老,還衝柔娜叫了聲“嫂子”,衝我叫了聲“哥”。
叫得柔娜臉都紅了,叫得我心潮起伏。
經過一個夜晚,劉若萍,終於解開了心中的那個結,又叫我哥了!
這才是她機靈古怪,清澈明淨的性格。
我輕輕的拍拍她的肩,我說:“妹,好妹妹,我會一直疼你,永生永世……”
我喉嚨有些哽咽。
她別過臉去……
秋痕走過來,手裏端著兩杯斟得滿滿的酒,遞給劉若萍,又要劉若萍遞給我和柔娜。
人群歡呼起來,大家都要我和柔娜喝交杯。
劉若萍擦擦臉,轉過來,把兩杯酒遞到我和柔娜手裏。我看到她眼裏依稀有幾點淚。但她是幸福的,她在笑,笑得像外麵藍天上的豔陽。
我和柔娜都有些不好意思,但我們還是相互勾起了端酒的手。
我看到胡總在一旁眯著狐眼笑,我看到雪兒在一旁彎著可愛的小嘴笑,我看到人群都在笑,但我沒看到憶蘭,我不知道她如果在,會不會也揚起笑臉。我也沒看到子鬱和劉一浪,他們肯定是笑不出來。
我什麽也不再想,不再想笑過之後是幸還是痛。我把酒一飲而盡,我隻有一個念頭,喝得快,雪兒得到好的治療就快。
柔娜見我喝了,也羞澀的把酒杯遞到嘴邊。畢竟是女人,雖然這已是她的第二次,雖然她時常冷豔,但她還是害羞了。
柔娜就要像我一樣把酒一飲而盡,劉一浪卻闖了進來,他還沒衝到柔娜身邊,他瘋狂的叫喊就已震動了柔娜的手,酒杯搖晃,酒灑在了地上,像一滴滴淚。
他震動的不隻是柔娜,還震動了在場的每個人,大家都盯著他進來,忘了怒,也忘了笑。
他衣衫零亂,滿臉血汙,不是急急的趕來時出了交通事故,就是在路上受到了什麽人的阻攔,並且發生了激烈的打鬥。
他道:“柔娜,你不能嫁給他,他還活著!”
他似乎真的瘋了,連說話都不能明白的表達,所有人都聽得雲裏霧裏。
我自己也沒聽懂,如果他說的第一個“他”是指我,那麽第二個“他”是誰?誰還活著,這活著的誰與我和柔娜的婚事又有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