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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煙雨濛濛

  “尋歡嗎?”


  我還沒說話,池豔就在那邊問。


  問得很輕,輕得像一片鮮嫩的花瓣飄落水上。


  好熟悉又好陌生的聲音。


  我感慨萬端,卻隻道:“嗯。”


  同樣很輕,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聽到。


  分別了這麽多日月,從小青梅竹馬的朋友,沒有久別重逢的驚喜,竟隻有這麽簡短的一個“嗯”字!


  柔娜,你可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池豔道:“最近一段時間一直給你打電話,沒接……”


  聽得出她輕輕的聲音裏有些幽怨。


  我道:“你今天不也一樣?”


  我望了望柔娜站在門口的背影,有些後悔這句話怎麽也跟池豔一樣說得那般幽怨。


  池豔在那邊很輕很輕的歎息了一聲,沒有回答。


  她沒回答,莫非她有什麽難言之隱,不方便回答?


  我關心的問:“池豔,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了什麽事?”


  我不是不顧及柔娜的感受,我是忍不住,實在忍不住。池豔從小和我青梅竹馬,長大後又對我情意綿綿,上次去南充她又對我恩重如山。


  “……”


  她還是沒有說話。


  我卻莫名其妙的在虛幻裏看到她在那邊的身影。


  她獨立窗前,人比西湖瘦,一隻手把手機放在耳邊,另一隻手卻在輕輕的拭淚,窗外朦朧的燈火映照在她臉上,她的臉像剛才柔娜的臉一樣無限幽怨。


  我問:“池豔,是不是他對你不好了?”


  我隻說了“他”,沒有說“子揚”,我忽然在她麵前不想提“子揚”。就像在柔娜麵前不想提“劉一浪”那樣不想在她麵前提“子揚”。


  話卻說得更加關心,憐惜,忍不住。


  沉默,依舊沉默。


  好一會兒,她終於道:“不,不是他,”她也沒說“子揚”,“是媽媽……”


  “阿姨?阿姨怎麽了?!”


  我的聲音不再輕柔,憐惜,是更加心痛和焦急了!


  柔娜站在門邊的身子情不自禁的顫抖了下。也許是我突然變高的聲音嚇著她了。


  池豔卻沒有回答我,她似乎在那邊咬著嘴唇,隱約有淚落的聲音,更隱約的是一個男人沉穩的腳步漸行漸近。


  我料想是子揚過來了。


  但我還是道:“池豔,你告訴我,阿姨她到底怎麽了?”


  池豔沒有回答,我聽到果然是子揚走過來了,他幫她掛斷了電話。


  我沒有說話。


  眼前一片黑暗。


  獨立黑暗中很久。


  柔娜已然沒有離開,她還背對著我站在廚房的門口。


  客廳裏一片安靜,想必雪兒已經吃過飯,乖乖的睡了。她總是那麽懂事,總是在她以為應該的時候留給我和柔娜一片單獨相處的空間。


  客廳的燈光,忽然讓我覺得有些慘白,慘白的燈光更加突出柔娜臨光而立的哀怨身影。


  我不忍卻又必得忍。


  好一會,我咬牙道:“柔娜,我得去趟南充。”


  柔娜身子顫了顫,比先前的那一顫劇烈。


  她道:“是為了那個池豔?”


  沒有回頭,更加幽怨。


  我道:“不,是阿姨,我不知道她出了什麽事,但我知道她出了事,她是我媽媽生前最好的朋友……”


  我盡量平靜,我還是說不下去。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沒說,此去南充也是為了那筆業務,為了我和她將來的幸福。


  我不想告訴她是胡總逼我去南充的。因為她感覺不到胡總哪裏逼我了,像所有人感覺不到一樣。她隻能感覺到胡總的好,如生身父親。我不想和她為此爭辯,更不想讓她為我擔心。


  她不說話,終於離去,連飯也沒吃,就進了她和雪兒的臥室,睡了。


  第二天我沒有走,我實在有些事放不下。


  我去找憶蘭。


  我剛伸手敲門,門就從裏麵推開,子鬱從裏麵走了出來。


  子鬱望了望我,沒說話,也沒有對我禮貌性的點頭,便從我身邊擦肩而過,走了。


  我總覺得,他剛才看我那一眼,淡定的有著淺淺的憂鬱的眼神,有著和平日不一樣的特別,可究竟哪裏特別了,我又說不出來。


  憶蘭,望著門口,她本來是望著子鬱離開的背影的,她沒想到我要來找她,此時見了我,便像上次一樣,把臉扭向別處,看窗外遠天上過往的雲。


  我把門輕輕掩上,這次我沒像上次那樣隻將背靠在門上和她說話,我走了過去,在她辦公桌對麵正對她的椅子上坐下。


  這次,我有很多很重要的話要對她說,關於她,也關於柔娜。明天我就要去南充了,我真的怕,怕我回來時,她和柔娜,甚至還有雪兒,都……


  我晃晃了腦袋,努力讓自己不去想象,不往壞處去想象。


  我還沒開口說話,憶蘭就對著窗外談談的道:“是為業務的事來的吧?放心吧,沒有人搶你業務經理這個位置的,也沒人能搶。你是胡總欽定的。子鬱也決定明天就去上海了。”


  她誤會了我,也許她是故意誤會了我,但無論她是怎麽誤會了我,我心裏都像刀剜一樣難受。


  她可是我從前的愛人,我現在的妹妹!


  我忍了忍,盡量讓自己說話不哽咽,道:“怎麽,子鬱明天也要走?”


  我真的很詫異,為什麽我去南充是明天,他去上海也會是明天?


  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我明天走。連柔娜我也沒告訴,我隻說過我要去南充,卻沒說具體是哪天。然而他卻好像知道我就是明天去似的,故意也選擇在明天。他是要和我對著幹,還是要和我暗地裏競爭?


  “是的,不信你自己去問子鬱。”


  憶蘭沒有聽出我話裏那個“也”字。沒有想到我明天也要離開重慶去南充了。


  我心酸酸的,默默無語。


  “子鬱把上海那筆業務拿下來了,胡總又會歸入你的業績。你這個業務經理……”


  她左右一個“業務經理”,右一個“業務經理”,剌激得我更加難受。


  我道:“憶蘭,你不要這樣好嗎?你從前不是這樣子的。”


  她冷笑,道:“是嗎?如果真是那樣。那麽,從前那個憶蘭已經死了。”


  我心,痛,真的很痛。


  憶蘭,她怎麽就從過去的愛裏走不出來?

  我有點淚眼迷離。


  我道:“憶蘭,我不是來和你爭論這個問題的。我是來……”停了停,我把我對胡總的懷疑,對她和柔娜,還有雪兒的擔憂全都說出來,讓她自己小心,也多關心下柔娜和雪兒,有什麽就給我打電話。怕她不相信,我最後還道:“你想想,為什麽子鬱去上海,早不去,遲不去,偏偏也是明天去呢?”


  她終於對我轉過身來,然而,她沒有感激我,她反是咬著唇,恨恨的望著我,好一會兒,才用手指著門,冷若冰霜的從嘴縫裏擠出一句話來:“出去,你給我出去!你為柔娜和雪兒擔心,是你的事,我憑什麽要跟著你一起疑神疑鬼!”


  她沒聽出我對她的關心,她隻聽出了我對柔娜和雪兒的擔憂!


  她說不關她的事,她說我疑神疑鬼!

  可我真的疑神疑鬼了嗎?沒有,我相信我的感覺。人是有第六感覺的,我隻是解釋不清楚。有些東西本來就很難解釋清楚的!

  我站起身,道:“憶蘭,你要保重你自己。”


  然後,出門,輕輕的幫她把門掩上。


  我離開的時候,我隱隱聽到裏麵有她的哭泣聲,低低切切,幽幽怨怨……


  晚上,吃過飯,我沒有早早的睡。


  我陪雪兒看了好久的電視,故意說了好多她覺得有趣的話。


  柔娜也沒睡,她坐在沙發上,離我遠遠的,默默的看電視。


  我悄悄的看了她好多次。她都仿佛沒有感覺到。


  後來,雪兒困了,漸漸的在我懷裏睡熟。


  她從沙發上,站起,走過來,從我懷裏抱起雪兒,走向臥室。


  至始至終,她都沒看我一眼。隻看雪兒。


  我道:“柔娜。”


  她在門口站住。


  我有些哽咽,我有好多好多話要囑咐她。但我又忽然說不出口。我又不是武鬆,她更不是藩金蓮,用得著一出遠門就千叮萬囑嗎?


  內心裏所有湧動的話,隻化著了幾個字:“我明天去南充。”


  她沒說話,終於抱著雪兒走進臥室。


  我好想跟了她去。近段時間,雖不是夜夜和她陪雪兒三個人睡在那張床上。但斷斷續續,也有過那麽好多次。我本不該有最初那樣的生澀和難為情,但我還是終於沒能跨進那道門。


  我睡在了隔壁我的臥室,又一次徹夜難眠。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天剛朦朦亮,窗外不知什麽時候已霏霏的飄起雨來。


  估計雨不會太大,我出門就打的去菜園壩車站,所以我望望外麵的天空,沒有帶傘。


  經過柔娜和雪兒的臥室,我試探的輕輕擰了擰門的把手,果然沒有反鎖,我輕輕一推,門開了。


  柔娜背朝裏側身臥著,雪兒在她懷裏。


  她們都睡得正香,感覺不到我的存在,隻有均勻的輕輕的呼吸。


  我站了好一會兒,終於輕輕的為她們掩上臥室的門,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在小區門外,我等了好久,竟也沒等來一輛出租車。


  雨竟越飄越大,竟欲打濕我的衣衫。


  我向前走了一段路,在一個可以避雨的路邊公用電話亭邊停下。


  一輛出租車終於出現,我遠遠的招手。


  出租車向我駛來,在我身邊停下。


  我打開車門,就要坐進去。


  “尋歡!”


  我聽到竟分明是柔娜的聲音!


  我急急的扭頭。


  我果然看到柔娜,在身後,遠遠的向我匆匆而來。


  她白衣素裙,打著一把美麗的花雨傘。


  分明是重慶,分明是滿城的常青樹。


  我竟一時淚眼迷離,恍惚身後是煙雨江南,無邊柳色。


  她在煙雨那頭。


  我在煙雨這頭。


  此情此景,像極了柳詞中的情人惜別。


  然而,我沒有跑過去,和她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我隻是遠遠的對她笑,笑得那麽幸福那麽感動,淚水從眼眶湧出,更加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大聲喊:“柔娜,快回去。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我再也說不出話,但也許我從來沒有這個時候,這麽壯誌雄心的要去搏鬥過。


  是的,無論此去多艱,路漫漫去修遠兮,我也將上下而求索,為她,也為雪兒求索。


  我鑽上車,重重的關上車門,對司機道:“菜園壩。”


  司機便發動車離開了。


  車開出了好遠,我才搖開車窗,回頭去看。


  煙雨朦朦。


  她遠遠的對著我,獨立樹下。


  新綠的樹葉,美麗的花雨傘,微涼的風輕揚起她如瀑的長發,美麗的衣裙飄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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