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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壺中月

  我不知道她有什麽事,正在門口納悶猶豫,她卻走了過來,一把將我拉進屋。


  她衝廚房那邊喊道:“阿姨,你先忙,我等會就來幫你,我找尋歡有點事。”


  阿姨在那邊沒有在意,道:“好的。”


  她便把門輕輕的關上,反鎖了。


  她背靠在門上,一張美麗的白淨的臉,陰沉著,恨恨的瞪著我。


  我剛疑惑的道:“池豔,怎麽了,你這是……?”


  我的話還沒說完,她就“啪”的一個耳光打在我的臉上。


  很恨很響亮的耳光,更加顯出書房的安靜。


  窗外的暖風微微的吹著,輕輕的拂著窗簾和她額上的發絲。


  我沒有痛也沒有羞恥和憤怒。


  我完全懵了。


  多年前,當著全校師生,池豔給我耳光並且怒氣衝的罵我娘的時候,我都沒這樣懵過。


  那時,池豔的耳光和怒罵都有原因。


  可今天,青梅是為了什麽?好像我並沒招惹她,什麽都與她無關吧?

  青梅揭力壓抑著嗓音,道:“尋歡,你怎麽可以這樣?好不容易池豔才有機會單獨來見你,沒想到,沒想你竟對她做出這樣的事來?!”


  我道:“我……”


  她打斷我的話,還是那麽竭力壓抑著嗓音,道:“你不要給我解釋,你以為阿姨看不出來,我還看不出來嗎?!你說,你是不是利用池豔對你的友好和信任,把她引到書房,在電腦上播放那種不堪入目的東西誘惑她,並且對她……”


  她誤解了我,其實她對池豔那麽好,她又看到池豔那麽含恨跑了出去,看到了書房的電腦裏正播放著皓然和阿蓮的美事,她又並不認識皓然和阿蓮的,她誤解我是再正常不過了。換了任何人都會這樣的。


  我不怪她,但我想對她解釋。


  我柔聲道:“池豔,其實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我……”


  門外卻似乎響起了阿姨的腳步聲,我止住了我的話。


  果然是阿姨過來了,她一邊敲門,一邊有些不放心的問:“尋歡,青梅,你們在幹嘛?”


  一定是剛才青梅那聲響亮的耳光被她聽到了。


  我正欲開口,青梅卻搶先道:“沒,沒什麽,阿姨,我這就來廚房幫忙。”


  邊說邊拿眼睛瞪我,示意我別亂說話。


  她自己卻忙用手背抹了抹有些潮濕的眼睛,假裝無事的笑著,過去把門打開。


  阿姨站在門口。


  青梅拉著阿姨的手,笑道:“阿姨,我們忙去吧。池豔不是說尋歡來這麽久了,都沒好好招待過他嗎?我們今天多弄幾個拿手的好菜撐死他。”


  邊說邊回頭拿眼睛別有用心的悄悄剜我。


  阿姨卻沒有跟她走,阿姨望著我,皺著眉道:“尋歡,你的左邊臉,怎麽……?”


  我這時才感到我被青梅打過耳光的地方正隱隱的痛,那裏一定正紅得厲害,說不定還殘留著青梅的幾根指印。


  我有些慌,臉更紅了。


  我看看青梅,她在阿姨背後,一雙眼睛剜得愈加厲害。


  我靈機一動,邊用手輕摸著痛處,邊道:“沒,沒什麽,剛才追池豔,不小心在門上撞了的。”


  我這謊其實圓得並不好,阿姨去廚房前望著我看了那麽久,如果果真還殘留著青梅的幾根指印就更糟了。


  但阿姨並沒想到這一層,她似乎把先前去廚房時我左臉並不曾這樣紅給忘了,而且我臉上即使有印記,也大概不像手指留下的。


  她伸手在我臉上摸了摸,好像我還是個孩子,輕輕道:“哎,池豔這孩子,我也不知道她忌恨如此之重,這麽多年了,卻還害得你……”


  十多年了吧,阿姨沒這樣愛撫的撫摸過我的臉了。十多年前,她是和媽媽一樣疼我的。


  我心裏酸酸的,眼裏竟不住要滾出淚來。


  阿姨見狀道:“尋歡,讓你受委屈了。”


  我別過臉去,眼淚終於滾了出來。


  我一邊輕輕拭淚,一邊回過頭來看阿姨,道:“阿姨,沒,沒事的,我不是委屈。我隻是突然想起了我的媽媽,你就像我的媽媽……”


  阿姨輕輕撫摸我的臉的手,顫抖了起來。


  她抽回手去,長長的歎息一聲,離開。


  ……


  午飯後,青梅躲在阿姨房間裏嘰哩咕嚕的接了個電話。


  她出來的時候,拉了拉我的衣角,輕輕道:“尋歡,對不起,我錯怪你了。”


  我輕輕的搖了搖頭,無奈的笑了笑。


  她剛才接的那個電話一定是池豔打來的。池豔如果早點打這個電話,或者在門外過道裏遇到阿姨和青梅就跟著轉來,我就不會挨青梅的那個耳光了。


  為什麽總有那麽多事情,要錯過了才知道彌補?


  阿姨在沙發上看電視,電影頻道正在播放一部很老的片子《媽媽,再愛我一次》。


  她在那邊叫我:“尋歡,還記得這部片子嗎?過來一起看看。”


  記得,我當然記得,點點熒火,蛙鳴一片的夏夜,村西的曬場,那麽多忙完一天的活計的人,仰著脖子,望著前方的熒幕,沒有歡聲笑語,隻有傷感的淚無聲的滑過臉頰。


  那時我和池豔都還很年幼,她和媽媽也正當華年……


  但我沒有走過去,坐在阿姨身邊的沙發,重溫舊時的感覺。池豔不在身邊,媽媽更是早已永遠的去了。


  我道:“阿姨,我不看了,裏麵的情節我都會背了。我有點困,昨夜沒睡好,我去睡會午覺。”


  青梅又拉了拉我的衣角,像個小妹妹似的撅著嘴輕聲道:“哪裏是昨晚沒休息好困了,分明是還在生我的氣不肯原諒我不願和我共處一室罷了。”


  我推著她的手,輕聲道:“青梅,不是的。”


  阿姨這時從電視上回過頭來,正好看見了我和青梅。但立刻就又別過去,假裝沒看見。


  盡管如此,青梅還是慌忙把手從我衣角上拿開,白淨的臉頰上有了兩抹好看的紅霞。


  我轉身去了臥室,輕輕把門掩上,留下青梅在客廳裏獨自害羞,不知道如何去向阿姨表白,她對我其實並沒半點曖昧,隻是……


  是的,青梅說得對,我根本就不困,但我又哪裏是不肯原諒她不願跟她共處一室了?


  我隻是心裏更加憂心忡忡,哪有半點心思去陪阿姨看電視?先前在書房裏青梅說了,池豔是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和我單獨見麵的。我能猜測得到,池豔之所以有機會,一定是子揚陪我昨晚看到的那個和他在一起的上海的業務經理去了。子揚最近把池豔看得那麽緊,卻可以忽然放心池豔,不,不是放心池豔,是撇開池豔,單獨陪那個經理,這實在是太讓人堪憂了。


  而柔娜和雪兒,還在家裏天天期盼著我的歸期呢!

  我獨立窗前,看藍天上幾縷過往的輕輕飄的雲。


  我感覺我就是那雲。


  都說天很寬,雲自由。


  隻有我知道雲如浮萍,它們根本不知道下一秒,風會把它們吹到什麽方向。


  如果有酒,又不顧及阿姨和青梅,我想,我定會一杯接一本的喝,喝到酩酊大醉,什麽也記不得什麽也不去想為止。


  如果我會抽煙衣袋裏又有煙,我想,我也一定會一支接一支的抽。我抽煙的姿勢一定不會如子鬱那麽優雅淡定,但我會抽得煙頭遍地,讓自己在煙霧彌漫裏咳嗽並流淚不止。


  有人打我的手機,我心情極壞的從衣袋掏出手機來看,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


  我很疑惑,我接通電話,還沒來得及問對方是誰,就聽一個女人的聲音道:“尋歡,你對皓然發那麽大的火,皓然說是因為南娛公司的業務讓你煩惱了,是這樣嗎?”


  竟是阿蓮。


  敢情是皓然讓她用她的手機打電話給我的,皓然怕用自己的手機打電話我正在火頭上不接。


  我對著電話歎了口氣。


  阿蓮在那邊道:“還是讓皓然和你說吧。”


  不想皓然就在她身邊,很快我就聽到電話那邊換成了皓然的聲音:“尋歡,對不起,本想讓你開心一笑的,沒想到反讓你不高興了。我知道你是為了和南娛公司續約的事在煩惱。你還記得那個風塵女子嗎?就是那天在旅館裏糾纏你,叫阿蓮“姐姐”的那個。她不是說她認識一個什麽人,或許倒能幫上你的忙嗎?我讓阿蓮剛才去找過她了,她同意約那人下午和你見個麵。”


  哎,皓然這麽為我作想,我先前卻對他發那麽大的火,忽然覺得心裏很過意不去,我有些慚愧的輕輕道:“皓然,不是這樣的,是你發過來那東西,被池豔看見了。”


  “池豔?!”


  皓然在那邊驚問。


  我說:“是的,池豔,我當時以為就我一個人在阿姨家,沒想到她什麽時候回來了,她都走到我身後了,我卻全然不知道,她為此……”


  我咽下了後麵的話,那天我就看出皓然對那件慫恿我的事,一直背負了沉重的心理負擔,我不想說池豔為此發了很大的火,甚至不讓我提他的名字,我不能讓皓然心理的負擔更加沉重。


  皓然在那邊不再說話,但我聽到了他緊張激動的心跳,還有忽然急促粗重起來的呼吸,我感覺到他拿手機的手似乎都在顫抖,隻是我看不到他在那邊的樣子,不隻知道他的臉色,是不是也一如先前池豔那般白,蒼白,比紙還蒼白的蒼白。


  我道:“皓然,你不是說那個女子約了那個什麽人今天下午和我見麵嗎?具體幾點?地點又在哪裏?”


  皓然卻仿佛沒聽見一樣,一個字也不回答。


  我接連叫了幾聲“皓然”,他都沒有反應。


  還是阿蓮接過了電話,對我道:“她已經和那人說好了,下午三點,濱江路壺中月茶樓。”


  我道:“我們怎麽聯係?你那個‘妹妹’會和他一起來見我嗎?”


  阿蓮道:“不,她不會來的,就你們兩個人,到時你們在臨江的窗邊的茶座相會,不見不散。”


  我還欲問那人的長相如何,穿什麽樣的衣服,會不會在手裏或者桌上有什麽便於相認的特別的東西,阿蓮卻在那邊掛掉了電話。


  掛掉電話的那一瞬,我聽到她在既奇怪又關切的柔聲問:“皓然,你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就……”


  我獨立窗前,麵向滿城繁華,近處小區的園子裏綠樹成蔭,鳥囀鶯啼,蜂蝶成群;遠處高樓林立,大街上車水馬龍,熙熙攘攘,那麽多人都在為名為利奔走。


  忽然記起上學時學過的毛澤東的幾句詩詞,忍不住仰望藍天,激情澎湃的念道:“……萬類霜天競自由。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一下子就有了無窮鬥誌,渾身都充滿了要去拚搏的力量。


  是的,我得去見那個人,無論如何,我都得去見那個人,雖然並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


  而且,現在似乎暫時隻有他這條路了。


  就算那個人自己幫不上忙,說不定他能給我出點別的什麽主意,畢竟他對南娛公司比我熟悉。


  又就算那人果然就是子揚,也未嚐不是件好事,我就可以把他和那個風塵女子的醜事告訴池豔,或者不告訴池豔,隻以此要挾他,他有把柄在我手裏,到時恐怕不想和我續約,也隻能不得已的勉為其難了。


  這麽決定了,便走出臥室,給阿姨說了句我有點事得出去下,便匆匆下樓,在小區外打了輛出租車,直奔壺中月茶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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