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辛密（一）
泫勃城內依然平靜如初。時隔多年，楚信雄再次踏足這片寧靜的土地上時，已經沒有當初那種心曠神怡的感覺，駐足凝望近在眼前的城主府，楚信雄心中有著無限的愧疚和自責。
“楚兄弟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一敘，可是在嫌棄鄙舍簡陋嗎？”一道似無實有的聲音傳入楚信雄耳中。
楚信雄精神一震，勉強的笑著道：“城主大人莫再取笑小弟了，小弟這就進來便是。”然而，這笑中夾雜著的苦澀與酸楚也隻有楚信雄自己知道罷了。
楚信雄提起真氣，掠進城主府內，泫勃城主李芸已經在大廳中整衣相迎。見楚信雄到來，露出看似可親的笑容：“多日不見，楚兄弟別來無恙啊。”
楚信雄嘴角抽搐道：“多謝城主大人掛念，小弟一切安好。”
“這才幾日不見，楚兄弟怎麽變的生分了呢？”李芸發現楚信雄臉色難看，哪裏有半點安好的樣子。李芸心中疑慮試探道：“楚兄弟，有什麽事情嗎？需要姊姊幫忙的話盡管開口便是。”
不說還好，這一說楚信雄在也坐不住了，臉上變的更加難看，緊接著普通一聲跪倒在地，道：“門主大人，楚某慚愧，有負門主重托啊！”
這一跪，李芸被嚇了一跳，隨後心中咯噔一聲，一種不詳的預感驀然心起。
“楚兄弟不必如此，有什麽事情慢慢說來就是。”李芸上強作鎮定忙上前扶起楚信雄。
楚信雄心中愧疚，不願起身，又道：“楚某無能，沒能保護好淩楓，至使淩楓身陷血魔洞中生死未卜啊！”
李芸就怕楚信雄說出淩楓出事的事情，卻偏偏就是淩楓的事情，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啊。李芸也是搖頭苦笑沒了主意。淩夫人把淩楓托付給她代為照顧，如今卻搞的淩楓生死未卜，這讓他如何向淩夫人交代呢。
看出李芸的難處，楚信雄道：“信雄讓門主難做了，信雄該死，待會信雄上夫人那以死謝罪，夫人深明大義不至於會為難門主的。”
“你這是什麽話，難道老身就那麽貪生怕死不成？”李芸不悅的道。
見李芸有些不高興，楚信雄忙道：“信雄不是這個意思……”
李芸擺手製止道：“現在不是誰去請罪的問題，而是……”李芸歎了口氣又道：“而是淩夫人現在依然昏迷未醒啊！”
“昏迷未醒？夫人怎麽了？”楚信雄關切的問道。楚信雄知道，雖然淩夫人身染頑疾，久治未愈，但卻從沒有出現過昏迷不醒的狀況。
李芸嘴角翕動，看了四周一眼道：“楚兄弟還是先起身吧，咱們到內堂說話。”說吧，也不給楚信雄思考的時間直接閃人。
楚信雄隻得追上去，到了內堂，沒等坐下，李芸就道：“楚兄弟還是先說說淩楓的情況吧，此事易急不易緩。”
楚信雄點點頭，把事情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李芸琢磨推敲一番道：“楚兄覺得淩楓身陷血魔洞中，有幾成可信？”
“從血魔老祖描述的形態來看，應該有九成可信。”楚信雄道。
李芸道：“楚兄覺得那血魔老祖是個什麽樣的人物呢？”
楚信雄想了想，道：“此人生前生性暴虐，死後暴虐之性磨去不少，但卻變的更加詭異狡詐，人性實在難以判斷，但見他對南明血漿勢在必得的心理推斷，此人應該可信。”
“楚兄弟分析的沒錯，血魔老祖有求於你，應該不會為難淩楓這孩子。”李芸點頭讚同，又道：“你打算去南明洞探尋南明血漿嗎？”
“我有的選擇嗎？”楚信雄苦笑道。
“好像沒有。”說吧，李芸本想昂頭望天，卻隻看到一個遮擋天空的屋頂，無奈的搖頭苦笑，道：“如果我能離開泫勃派一定陪你闖一闖這南明絕地。”說完，李芸的目光轉向楚信雄，有著說不出的堅定。
“哈哈，門主大人……芸姊姊豪氣幹雲，氣勢不減當年啊”見李芸麵色不悅，楚信雄語氣一轉又揖道：“芸姊好意信雄心領了，此事一了，信雄一定來與姊姊小聚，與姊姊不醉不歸。”
李芸點點頭道：“泫波城內能與楚兄弟功力在伯仲之間的也隻有平老和刀兄弟了，平老年事已高，刀兄弟身體有恙……”
“我明白。”楚信雄打斷李芸的話道：“南明洞的那些陰魂楚某還不放在眼裏，芸姊姊就等小弟的好消息吧。”
依照記載中情況來看，南明洞的陰魂雖然難纏，但憑楚信雄的實力全身而退是不成問題的，怕就怕再出現一個像血魔老祖一樣的老家夥。那樣的話楚信雄可就危險了，畢竟南明洞不同於血魔洞，裏麵的老大肯定會比血魔老祖厲害的多。楚信雄當然明白這個道理，這也正是他所顧慮的，正因為如此他才先來找李芸，讓她知曉，就算到時候自己身遭不幸，李芸也可以想其它的辦法解救淩楓。
李芸點頭道：“南明洞不比尋常，楚兄弟務必小心，事不可為之時保護自己要緊，到時候咱們再想辦法就是。”
楚信雄點點頭，心中感激，嘴上卻沒再說道謝的話，話題一轉道：“芸姊還是先帶我去看看夫人吧。”李芸雖然讓他以自身安危為重，楚信雄卻是以此行目的為重中之重，此去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在回來，臨行前看望下夫人是必要的。
“好。”李芸道：“你先稍等片刻，容我去換身衣衫。”
李芸進了內室很快就換好衣服出來，此時的李芸穿了一身很樸素很樸素的衣衫，和她先前那亮麗的衣服形成鮮明的對比。
楚信雄一愣，沒明白李芸為什麽要穿這身衣服。李芸淡淡一笑道：“城中人多眼雜，換這身行頭方便些。”
淩夫人住在鄉下，換這身衣服更貼切與自然。楚信雄經驗豐富，他明白李芸這樣做是為了能給夫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咱們走吧。”李芸當先走道。
淩夫人住的地方離城不遠，也不算太近，憑兩人的腳程也需要一盞茶的功夫，何況這是大白天更不能全力趕路。
“芸姊，夫人到底是怎麽受的傷？”楚信雄趁著路上的時間問道。
淩夫人受傷昏迷一事楚信雄念念不忘，他很奇怪，就算淩夫人身染頑疾，但憑她超絕的身手，在江湖中能傷她也不過寥寥幾人而已，而那三五個人老家夥與淩天的交情非同一般怎麽可能傷害淩夫人呢！
“你一定很奇怪是誰能有那麽大本事傷了淩夫人是嗎？”李芸問道。
“沒錯。”楚信雄道。
李芸幽幽的道：“其實傷淩夫人的不是人！”
“不是人？”楚信雄大吃一驚，心中一震難道……
李芸知道楚信雄想歪了，忙道：“淩夫人是傷在天門陣中。”
這下楚信雄更加吃驚，疑道：“夫人怎麽會傷在天門陣中呢？”
“都怪老身沒能及時阻止，”李芸歎了口氣，又道：“就在淩楓走三邪城的第二天淩夫人闖進了天門陣……”
深吸一口氣，李芸把事情的經過娓娓道來。
事發當時，已經是深夜，李芸如往常一樣在房中練功打坐。當行功完畢正準備休息時，天門陣傳來預警的聲音。
糟糕！難道有人夜闖天門陣？這還了得。李芸驚出一身冷汗，天門陣關係到整個天下的安危，不容有失。李芸擔心不已，以最快的速度向天門陣趕去，由於天門陣的入口是在城主府，很快李芸便趕到現場，當看到大廳光柱前坐臥著的一襲素衣時，李芸心中的怒火頓時消失，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毫無疑問那素衣女子又是淩夫人，她來這裏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目的李芸也是清楚的，隻不過這個時間來還真是頭一次。當李芸不知是進是退而感到為難時，淩夫人轉過身來。
“芸姊姊，實在不好意思，小妹驚擾到您了。”淩夫人歉然一笑道。
李芸一愣，有些不大習慣，在她的印象中，淩夫人還從來沒有對她這麽客氣過，看的出來這次是發自內心的客氣。
好在李芸反應較快，忙道：“淩夫人客氣了。”說罷，李芸嘴角動了動，最終還是忍住沒有再說，因為任何安慰的話都經不起反複的運作，如同被機器壓榨過一樣變得毫無滋味可言，反之還將引起淩夫人極度的反感和不滿。
“我想和天哥說幾句話。”淩夫人微笑著道。
李芸點點頭，道：“我先回去休息了，淩夫人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多謝芸姊姊關心，我會的。”淩夫人道。
“如此最好。”李芸點點頭，退了出去。
回到房間李芸總是覺得今天的淩夫人有些不對勁，至於哪裏不對勁她還沒有想到，突然腦中靈光一現-——難道她想……想到此處李芸再也坐不住了，又向天門陣走去。
要知道淩夫人和淩天的感情非常深厚，能堅持了十幾年時間未見，都是因為有淩楓的存在，現在淩楓長大成人，淩夫人的精神近乎到了崩潰的邊緣。而失去理智的女人是什麽事情都能幹出來的，破壞天門陣，放出淩天自然不在話下，到時候，哪裏還在乎什麽江湖道義，天下安危。
為了避免尷尬，李芸藏在入口處沒有現身。李芸知道，想破壞天門陣不是一兩次的強硬攻擊就能夠成功的，就算淩夫人有所動作，那時候她在阻止也完全來的急。
李芸去的快來的也快。而李芸的到來卻沒能瞞過淩夫人的感知。淩夫人沒有回頭，隻是淡淡一笑。李芸的小心翼翼淩夫人已經習以為常，畢竟那是李芸的職責所在，容不的出錯。淩楓人能夠理解，隻要不打擾道她，也懶得理會。
收回心神，淩夫人的心神集中在麵前的光柱上，隨之，情緒也變的激動起來。身子一軟，淩夫人無力的癱倒在地上。
李芸嚇了一跳，以為淩夫人的病又發作了，正想出來幫忙扶起淩夫人。這時地上的淩夫人發出兩聲輕咳後緩緩坐了起來。李芸心中一鬆，邁出的腳步又縮了回去。
淩夫人抬起頭來，麵容更顯得憔悴，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望著麵前的光柱，兩行清淚臉頰緩緩滑落。
“天哥……我來看你了……你聽到了嗎？……你的靈妹來看你了……”淩夫人吃力的向前爬行著，話不成聲的哽咽著道。
淩夫人的癡情讓一旁的李芸也為之動容，十幾年沒見過麵，她和淩天的感情還是一成不變。上次如此，這次如此，想必以後也會如此。李芸心中不忍，忍不住輕歎一聲，若有辦法她寧可自己舍身而去也要給這對癡情的人一個團圓。
“天哥，你聽到了嗎？……”淩夫人慘淡一笑道：“為什麽不理靈妹呢！……還生靈妹的氣了嗎？那靈妹以後不說了行嗎？”
頓了一下，淩夫人又道：“天哥，你以天下安危為己任，舍身取義，犧牲一人救了天下無數的人，你是對的，你是天下人的英雄。而我隻是一個女人，隻想有一個幸福完美的家，這就足夠了。”
淩夫人深吸一口氣，平定了下心神，淒然道：“你知道嗎？十幾年了，楓兒已經長大了，每當他問起爹爹的時候我都無法回答，我的心都好痛好痛……不過現在好了，我設了一個局，楓兒認為他的娘親也死了，他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了，這樣也好，楓兒就可以無牽無掛在江湖中闖蕩了。不是嗎？真期望看到楓兒茁壯成長起來的樣子，是不是像你當年一樣有著無限的豪情壯誌呢？”
“十幾年不見，天哥也一定想靈妹了吧，”淩夫人淡然一笑道：“靈妹這就來陪天哥！”
身在暗處的李芸暗道：不好！忙閃身而出脫口叫道：“淩夫人不可！”
與此同時，癱倒在地上的淩夫人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竟然一躍而起，身體成平線狀態，頭前腳後的向光柱撞去。隻見光柱蕩出幾圈水波淩夫人便消失在其中。
李芸的身法是快，隻可惜事發太過突然，李芸沒有準備，而淩夫人與光柱又近在咫尺，以至於李芸連淩夫人的衣角都沒有沾到。李芸呆立片刻，忍不住輕聲歎息。
當初設計天門陣時，就設置了抵禦攻擊的功能和外來援助的功能。抵禦攻擊的功能自然就不用說了，而外來援助的工能設計的就非常簡單，隻要以人的天靈撞擊光柱便可暢通無阻的進入，隻所以這樣設計也是為了救援及時。而李芸隻想到淩夫人會破壞天門陣，卻沒想到她會進入天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