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最後的勇氣
\t鳳夢涵聽到了華子建肚子咕咕的響，就說：“如果，能弄點吃的就好了。”
\t華子建四處張望，說：“這裏除了石頭就是泥土，再就是這水。”
\t鳳夢涵問：“這水裏有魚嗎？”
\t華子建想了想說：“應該沒有。這水都是從山上流下來的，也沒有魚苗，怎麽會有魚。”
\t即使有魚又怎麽樣呢？難道要生吃？雖然，他很喜歡吃魚生，但那魚是經過加工處理的。這麽想，他感覺自己餓得不行了，就慢慢躺了下來，他想這躺著比坐著消耗的能量會少些。
當他們已經絕望，已經知道自己再走不出光明時，他們放棄了尋找，他們隻想盡可能多地感受人生，從給予對方和索取對方中感受人生的價值。
\t華子建再一次從癱軟中醒過來時，發現了異樣，他推醒了鳳夢涵，華子建說：“你看看前麵，那是什麽？”
\t鳳夢涵睜開有點迷離的雙目，隨著華子建手指的方向，看向了水潭的對麵，她一下張大了本來並不很大的小口，愣在了那裏。
\t因為在華子建手指的方向，不知道什麽時候，升起了幾縷輕煙，煙霧很飄渺，也很清淡，但在對麵鬱鬱蒼蒼的山峰的映襯下，卻還是可以肯定，那是煙霧，有了煙霧，是不是預示著那裏有人呢，哪怕是獵人，哪怕是采藥的人，隻要有人，生命就可以延續。
\t華子建幾乎是急切的站了起來，他一把拉住鳳夢涵，他們繞過了小水潭，到了山峰的邊緣，天啊，華子建和鳳夢涵都震驚了，在他們所站的山峰和對麵山峰的山坳處，竟然零零星星的有好多農房，現在應該是下午做飯的時間了，那幾縷炊煙就是從農房中冉冉升起。
\t華子建和鳳夢涵都不說話了，他們突然的感覺自己很傻，很傻，他們隻是看到了對麵的山峰，就失去了最後的勇氣，他們甚至都沒有過來看看，看看兩山之間還有什麽。不錯，是個村莊，那裏有山川河流，還有一塊塊翠綠的農田，華子建張開雙臂撲向鳳夢涵，一下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裏。
\t他難以置信的說：“我們有救了，我們再也不需要等死了。”
\t鳳夢涵也喃喃著說：“有救真好，有救真好！”她臉上擠出一絲兒笑，眼淚卻流了下來。
\t這會兒，他們兩人就那樣擁抱在一起。
\t冀良青書記在這幾天真是心煩意亂，幾天以來，省裏幾個主要的領導，幾乎每天都來電話詢問搜救的情況，這讓冀良青在救援指揮部裏如坐針氈，他每天都要向省委和省政府匯報，每次省委王書記和他通話的時候，都隱隱約約的露出了不太高興的情緒。
\t王書記這樣的情緒比起罵他一通都讓冀良青難受，似乎在冀良青的感覺中，省委王書記對好幾天都沒有找到華子建是心存疑惑的，這個疑惑在延伸一點，好像是在責怪冀良青並沒有盡力一樣，這讓冀良青感到很是委屈。
\t實事求是的說，冀良青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這幾天他幾乎沒有睡過一個踏實覺，雖然他心裏對華子建並不是那樣的牽掛，甚至還有點討厭，但是有一點他是知道了，假如這次華子建真的沒有生還，恐怕新屏市必須有人出來做華子建的殉葬品，而更多的人會把事情怪到自己頭上，為什麽要在那個時候讓華子建過去，為什麽沒有提前預計到路途會有危險，為什麽。總之，要找借口是很容易的。
\t謝天謝地，冀良青突然接到了大宇縣的縣委書記張廣明的電話，張廣明告訴冀良青，華子建和鳳夢涵找到了，他們在大宇境內的一個村子裏，兩人沒有生命危險，隻是餓了幾天，人虛弱一些而已。
\t冀良青在掛上電話的時候，隻說了一句他從來都沒有說的話：我靠。
\t然後冀良青給省委和省政府通報了消息，又讓救援指揮部通知搜救人員全部撤回，在最後，冀良青就狠狠的睡了一覺，直到第二天，才去醫院看望華子建和鳳夢涵。
\t華子建在醫院醒來之後對趕來照看自己的王稼祥，秘書小趙，還有大宇縣的書記張廣明等人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們不要把我住的房號告訴太多人。”
\t王稼祥他們幾個都點頭答應了，華子建又問：“對了，青檬縣的災情怎麽樣了，有沒有人員傷亡？”
\t王稼祥搖頭說：“災情已經控製住了，除了部分房屋倒塌，人員倒是沒有什麽傷亡，現在市裏也正在安排他們災後重建的事宜，你不用擔心，一切正常。”
\t華子建這才放心下來：“嗯，那好吧，讓我清靜兩天。”
\t華子建現在除了家人，誰也不想見。他不想見他的朋友，也不想見那些下屬，見了他們說什麽？聽他們說幾句沒用的安慰話有意義嗎？他更討厭那些阿諛奉承的探望，不僅讓他難堪，還讓他強擠著笑迎來送往，占用自己的空間。
\t但江可蕊和老爹老媽很快就來了，幾乎是華子建剛躺進病房他們就來了，還有小雨也來了，他是什麽都不懂，不過華子建在看到他們的那一刹那，卻突然的熱淚盈眶。
\t江可蕊一把就抱住了他，臉貼著他的臉，眼淚就都不聽話地流了下來，他們沒有嚎啕大哭，但兩人的眼淚還是交織在了一起，這其實不管是對華子建，還是對江可蕊，都已經是一場生與死的考驗了，所以他們在唏噓感傷，他們在發泄著緊張。
\t一會兒，江可蕊擦幹了眼淚，跑去查看檢驗報告，跑去問醫生護士病人吃什麽最好，吃什麽身體能在最短的時間裏恢複。
\t後來江可蕊說：“我們回家吧！回家我會好好照顧你，會比醫生護士都要好地照顧你。”
\t老媽有點擔心的說：“還是在醫院好吧，護士懂得照顧病人。”
\t江可蕊說：“他不是病人。他怎麽會是病人呢？他隻是餓的，隻是累的。回去休息好了，滋補好了，體力就恢複了。”
\t華子建說：“其實，我並沒什麽大事，我在這裏呆得很不舒服很不自在。檢查完身體，讓醫生護士放心了，我們就回家。”
\t後來病房裏其他人都不在的時候，華子建問江可蕊：“你知道我回家想要幹的第一件事是什麽嗎？”
\t江可蕊一下臉紅了，說：“你又來了，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不過這也說明你的身體機能健康。以前，你太多的想那麽事，我還不高興，還罵你流氓，罵你好色，現在，我倒希望你想那些事了。”說著說著，江可蕊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臉更紅了。
\t華子建卻鄭重其事的說：“江可蕊啊江可蕊，你在想什麽呢？你誤會了。都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回去想幹的第一件事，是想狠狠地吃一頓飽飯，最好是紅燒肉。”
\t江可蕊一下笑了，說：“你在故意誤導我。”兩隻拳頭就在華子建的身上擂了起來。
\t華子建也不阻擋，說：“你知道嗎，為什麽我到現在還不能恢複嗎？就是因為在這裏隻能吊葡萄糖，隻能喝粥水。如果，能夠狠狠地吃上一頓飯，我就什麽事也沒有了。”
\t江可蕊說：“你別想，就是讓你回去，你也別想。醫生護士說過了，不能讓你吃得太飽。你餓了那麽多天，不能一下子吃得太飽，會把肚子撐破的。”
\t華子建看著江可蕊，突然就想起了鳳夢涵，想起他們在那荒山，也曾說過吃的話題。那時候，鳳夢涵也說，要狠狠地吃一頓，自己還答應要請她吃大餐呢！華子建有點黯然的想，自己有妻子，老媽等人照顧著，她們什麽都為他想到了，而鳳夢涵有誰照顧她呢？照顧她的人會不會也想得那麽細呢？自己身體健壯，受幾天苦沒什麽，但是，鳳夢涵會不會有事呢？她在山上可是病了一場的。
\t一個人有吃有喝大病一場還會有事呢，沒吃沒喝大病一場該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吧？
\t華子建又想到了那個死亡前的絢麗，想自己給鳳夢涵的傷害。他想，這個更是致命的，她能夠擺脫那個陰影嗎？其實，鳳夢涵並不是一個堅強的人，如果，她擺脫不了那陰影，她身體即使健康了，那身心也難於康複！
\t華子建很後悔，後悔自己怎麽就沒去看看她，怎麽不去向她說幾句懺悔的話。他知道，這時候，說什麽都於事無補，但是，說總比不說好，或許能慰撫慰撫她被傷的心。
\t江可蕊見華子建沉默著，便也不再吵鬧了。她沒有問他在想什麽。她已經習慣了他的這種沉默，他不想告訴她們，她絕不亂打聽。
\t後來冀良青來了，冀良青的到來，王稼祥等人就擋不住了，冀良青緊緊地握住華子建的手，說：“精神還不錯嗎？你不知道，這幾天，我有多擔心，真擔心你就出不來了，真擔心你就見馬克思了，你這人命硬，當然，也命苦。你還要留下來為黨做事，為老百姓做事！”
\t華子建笑了笑，心裏想，這冀良青幾天沒見，好像也變得親熱了許多，華子建就想站起來和冀良青說話。
\t冀良青要華子建躺下，不隻是嘴上說說，還親自扶他到病床邊，把他按在病床上，他就坐在床邊，詢問華子建的身體情況，問檢查的結果。
\t華子建說：“沒事的。應該沒什麽大問題，隻是醫生太小心了。”
\t冀良青說：“你不要怪醫生，醫生是向你負責，要向市委，市政府負責，最近，也沒什麽大事，你就多住幾天，把身體調理好了再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句話雖然老土，道理卻是實在的。‘
\t華子建再一次表示了感謝。最後冀良青對王稼祥等人說：“稼祥啊，華市長隻要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你及時給我電話？”
\t華子建忙說：“不用了。不用了。”
\t不過就算在保密，還是有人能打聽到這裏來，冀良青走後不久，病房的門就被推開了，王稼祥有點尷尬的進來了，他身後還有兩個人擠了進來，都是局級領導，他們手裏提著果籃，一下子就衝到王稼祥前麵了，到了華子建麵前，便點頭哈腰，說：“華市長，你受苦了，你受苦了！”
\t王稼祥使個鬼臉，意思是說我想攔也攔不住。
\t兩個局長一看王稼祥的樣子，忙說：“這不關王秘書長的事，我們逐個病房逐個病房找過來的，這醫院才有多大，還會找不到？”
\t華子建說：“你們何必呢？”
\t他們說：“我們隻是來看看，看了就走，不會影響你休息。”
\t他們把果籃放在床腳，也沒說什麽，就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說：“一點小意思，回去買隻雞補補。”
\t這動作如此的大方，竟不顧忌在場的人，好像幹的是一件很平常的事，華子建接不是，不接也不是，他知道，這種挖空心思來探望他的人還會更多，都找到機會向他進貢了。
\t華子建當天就回家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在這裏繼續住下去了，等到消息一傳開，自己在醫院就永無寧日。
\t醫生當然不敢作主放他回家，華子建叫來了院長，說自己並沒有什麽大事，呆在醫院隻會給他們添麻煩，單是來探望他的人就會排長龍，怕會影響醫院的正常運作。
\t院長向醫生問了華子建的狀況，看了他的檢驗報告，就同意他出院了，不過，院長要求必須隔天回來檢查一次。隻要能回去，華子建自然是什麽都答應。
\t回到家，江可蕊要攙扶華子建上樓，卻被他，拒絕了，華子建說：“你真當我弱得連樓梯都上不了嗎？”
\t上了樓，江可蕊叫他躺床上，他又說：“放心把可蕊，你別當我是病人。”
\t他在沙發上坐下來，江可蕊忙就燒水給他泡茶，然後問華子建：“想吃飯是不是？我現在就去給你做。”
\t已經是晚上了，華子建是突然的出院，家裏又沒有準備，老媽和江可蕊隻能從冰箱裏弄些鹹魚臘腸雞蛋等存貨。華子建在客廳裏一刻也沒能清靜。他剛泡了一泡茶，茶杯舉到鼻尖，深深聞了一下茶的濃香，正要喝時，沙發邊的電話卻響了起來。
\t這一響，就響得不停，都是市裏中層領導打過來的慰問電話，都說要來看他。
\t華子建忙說：“不用了。我沒事，不用來了。”
\t他們還是不罷休，說：“這怎麽可以呢，華市長啊，你吃了這麽多的苦，我們一定要去看看你，今天不成就明天吧”。
\t華子建有點頭大起來，原來以為可以安安靜靜的休息一下，哪曾想，一下子就通天了，平時也沒多少聯係的人竟也知道他這的電話了，也都來問候自己，他們能打聽到電話，就很有可能真的明天過來，明天，這裏可就是人車川流不息了。
\t華子建當然不想出現這樣的狀況。一則他的處境不允許太高調，在一個，華子建也討厭那些來探望的人，那幾乎就是行賄受賄，誰知，這些人中有沒有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他不得不小心點。
\t華子建就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到那躲閃幾天，但一想到還有很多工作和事情，華子建又放心不下了，特別是蕭博翰那個影視城的事情，據王稼祥的匯報，最近幾天已經是談到了節骨眼上，自己跑了隻怕不妥啊。
\t華子建正在想著，老媽和江可蕊做好飯菜端上來時，華子建聞到飯香，就不管不顧了，坐在桌子前狼吐虎咽，一邊說:“好。還是有飯吃好。”
\t江可蕊說：“也沒準備，沒有青菜。”
\t華子建說：“有沒有都無所謂了。”
\t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江可蕊忙說：“你慢點吃，別噎著了。”
\t再吃了幾口，華子建又說：“怎麽煮那麽少？還不夠塞牙縫呢！”
\t江可蕊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現在不能吃太多，不能吃太飽，先吃一點，等一會，如果又餓了，我們再給你煮。”
\t華子建看看也是無可奈何，隻有先少吃一點，吃了飯，感覺肚子裏實在了許多，就坐下來喝茶，江可蕊收拾了碗筷，然後坐在華子建身邊。
\t華子建對江可蕊說：“明天，我想出去住幾天。這個家不能住了。明天會有很多人來，我要出去躲躲。”
\t江可蕊其實也明白，而且每天家裏都人來人往她也心煩，就說：“我陪你去吧！”
\t華子建笑笑問：“孩子怎麽辦，也帶上？”
\t江可蕊連連的搖頭說：“算了，孩子出去挺麻煩的，你一個人去吧，你準備在那躲兩天。”
\t華子建想了想說：“要不我到二公子的工地去看看，在他那裏住上兩天吧？”
\t江可蕊說：“他那地方是工地，我看還是不要去了，吃喝都不方便的。”
\t華子建感覺江可蕊說的也是有道理的，但一時也想不出來到什麽地方去，他也想回柳林市去，但怕回去之後柳林市的幹部們知道了情況，自己也是沒有清閑的日子，華子建歎口氣，沒想到自己想找一個清閑的地方都這樣的難啊。
\t反正是明天的事情，所以華子建也就不再去想了，剛好小雨睡醒了，華子建就抱了過來，一麵在客廳走著，一麵對逗著懷來的孩子，老媽，老爹還有江可蕊都在客廳看著他們，一家人倒也其樂融融的。
\t剛抱了一會兒子，門鈴就響了起來，華子建明白，自己的清靜肯定是結束了，不錯，幾個局長來了，每人提著大包小包的，華子建也不能生氣啊，就把孩子遞給了老媽，陪著這些人在客廳聊了起來，在過一會又有人來了，前麵的客人就告辭，後麵來的客人接著聊，大家都痛心疾首的說華子建應該繼續在醫院住著，怎麽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哦。
\t華子建也是連客氣的話都實在是不要意思講了，不過所有的來客隻要是送紅包的，華子建都一概的不收，現在華子建是市長了，在有時候說話也不太客氣，遇到難纏的幹部，華子建就抹下臉來，說：“你這是害我啊，要讓我犯錯誤。”
\t這樣一撥撥的人讓華子建打發的也是不厭其煩，後來開發區管委會的劉主任也來了，進來就說：“華市長，你對自己太不負責了。你這情況怎麽能回來呢，新屏市現在全靠你的領導，你不保養好身體，這是對黨，對人民犯罪啊。”
\t靠，華子建真的有點汗顏了，這個老劉拍起馬屁來真是很有造詣，理論水平也是很高的。
\t好吧，江可蕊隻好過來又給倒上水，不過這個劉主任是不敢勞動江可蕊的，就搶著自己給自己倒上水，坐在了華子建對麵，又是一陣行雲流水般的拍啊，拍啊，拍的華子建腦袋暈暈的，最後華子建就不得不對他說：“劉主任，要是沒有其他的事情，我看今天你也早點休息，你們最近開發區工作很重啊。”
\t華子建本來的意思是想讓他趕快離開，沒想到一說工作，這劉主任又匯報起來了：“對了華市長，最近那個食品廠和你上次介紹的開俱樂部的張老板給談僵了。”
\t“奧，怎麽沒談攏嗎？”對這個問題華子建還是很關注的，那次介紹了張老板過去談，也好長時間了，起初好像說談的還可以，不過華子建一想到在省城見得那個公司的老總，心裏就不舒服，所以也沒刻意的問。
\t現在一聽劉主任說，華子建重視起來了。
\t“唉，要說人家張老板給的價錢也是挺不錯的，但這家公司毛病太多，還在等著聽到漲價，所以現在是有意的拖延，就是不想好好談。”
\t華子建心中也是很不舒服的，現在開發區是一定要好好規劃和整頓一下，不然空有一個開發區的名，實際上對新屏市的貢獻一點沒有，這個食品廠據說都好幾年沒有開工了，但就那樣放著，也不重組，也不轉讓，也不開工，把當初新屏市給的土地優惠政策當成了下一步土地炒賣的好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