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在水一方
被怠慢的穀濤倒是不生氣,反倒是辛晨轉身作勢要走,但這時裏頭那間屋子的門被輕輕打開,娉婷而出一個女子,她容貌不算驚豔,卻顯得雍容大度,眉角微微上挑,眼神明媚、目泛光彩。
“公子請留步,是我家的下人冒昧了,小女子給幾位賠不是了。”
辛晨轉過頭看了她一眼,然後背起了手:“啥事找我?”
穀濤一拍腦門,擠開辛晨站到前麵,朝這個小姐姐拱拱手:“小姐多慮了,我其貌不揚被唐突是意料之中的事,並不介懷。”
那女孩上下打量穀濤,這仔細一看之下才發現這個小哥哥也不是凡人啊,他雖然穿著打扮比白衣公子差一點,甚至感覺衣服都是撿來的,但他的氣質、容貌,那真的是天人之姿,唇紅齒白、眼神清亮,眼睛轉上一輪就能讓人看出他的機靈。
“公子過謙了,如果不嫌棄,幾位進屋詳聊?”
唐代的女孩子撩漢子真直接啊,果然是沒有被程朱理學糟蹋過的社會,而如果沒猜錯的話,現在應該是武則天統治時期,不然女性地位不可能有這麽高,說不定……說不定可以看到那個據說長得極漂亮的女皇啊。
想到這裏,穀濤興奮的搓起了手手。
“稍等,我娘子身體不適,能否先安排個廂房讓我娘子休息,我師兄先陪你,我去去就來。”
穀濤在進來之前其實就觀察了一圈,這個酒肆是飯店賓館一體化的高檔場所,應該是有客房的,把辛晨賣掉換一間屋子,那是妥妥的劃算的,畢竟桉需要休息,而辛晨……委屈委屈伺候一下富婆吧。
“師弟……”辛晨滿臉委屈的看著穀濤:“我……”
穀濤勾住他的脖子小聲說道:“能不能把富婆伺候滿意,就看你了。”
而還沒等辛晨抗議,那家小姐就揚手讓下人帶穀濤和桉去了一家上等房,穀濤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辛晨一眼,然後把桉橫抱起來跟著小廝走了出去,而在出門之後,桉半閉的眼睛睜了開來,媚眼如絲的看著穀濤說:“你剛才說我是你娘子嗎?”
穀濤眨巴著眼睛:“有什麽不對嗎?”
“沒有沒有。”桉搖著頭,兩隻手用力掛在穀濤的脖子上,臉貼在他胸口:“真好……”
“桉姐,你別突然這樣,我有點怕。”穀濤咳嗽了一聲:“像以前一樣吧,你這樣我就感覺像那種電視劇裏,女主角要掛了,男主角抱著她,她問一句,我是你什麽人,男主角回答,你是我娘子,一直都是……這樣。”
桉噗嗤一聲樂了出來,接嘴道:“我也看過哦,說完之後女的就死掉了,男人跪在那裏哭。”
“對對對,這時候天上得下點什麽,下雪下雨下花瓣都行,反正得下點什麽。”
“對呢!”桉用力點頭:“最好是下雨。”
前麵的小廝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但職業道德讓他選擇不去好奇,隻是把人帶到了廂房裏就算任務完成了,掌燈之後,小廝躬身退出房間。穀濤則把桉放在雕花的大床上,桉其實已經很累了,但卻死死握著穀濤的手。
而穀濤俯下身子在她手上親了一下:“我去給你倒杯水。”
“嗯。”桉這才鬆開了手:“我會快快好起來的。”
“放心啦,多久都行,一輩子都行,大不了我就背著你一輩子嘛。”
穀濤倒了一杯水,仔細觀察起這個天字號廂房來,這裏按照這個時代的標準,那是豪華套房,而按照現代標準,這就是個主題情趣房,別的不說……鴛鴦凳啊、銅鏡啊都是典型情趣房標配,還有就是這張床好大啊。
給桉喂了些水,穀濤坐在了她的身邊,握著她的手:“桉姐,你經曆過這個時代的對吧。”
“嗯。”桉盯著穀濤的眼睛,輕輕點頭:“我是不是很老。”
“怎麽會。”穀濤俯下身子,雙手撐在桉的頭兩邊,跟她相距不到五厘米:“你怎麽會老呢。桉姐,我問你啊。”
桉這時候已經閉上眼睛了,幾乎是出於本能的閉上了眼睛,隻是從鼻腔裏嗯了一聲。
“如果我在這突然把你那個了,你會不會怪我?”
……
桉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用力的搖頭,頭發都甩到了穀濤的鼻尖,弄得他癢癢的,而從來沒太多表情的桉,臉頰上也已經紅成了一片,穀濤把臉貼上去,居然感覺到了她以往都沒有的熱度。
“逗你的。”他坐直身體,捏了捏桉的鼻子:“你乖乖睡覺,等你睡著了,我去看看辛晨。萬一他要被富婆占便宜什麽的,夢熊是要殺人的。”
桉把被子掀開一點:“那……等會你回來,就睡我身邊好不好?”
“好。”
穀濤咳嗽一聲,吞了口口水,桉的身材是真的沒的說啊……脫掉外套鑽進被子之後,可以說是衣冠不整,身上該露出來的露出來,不該露的也基本上露出來了,那一掀被子的風情,要是穀濤還是個處男,保證扛不住。
他在一晃神之後,幫桉整理好衣服,順手捏了起來:“桉姐,這個很重嗎?”
“還好吧。”桉低頭看著穀濤在自己胸口揉來揉去:“你也是這樣揉六子的嗎?”
穀濤覺得自己是個很渣的渣男,但真的當桉說出這句話之後,他真的不好意思了,連忙站起身幫桉疊好被子並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我去看看辛晨,等會再來。”
桉目送穀濤離開,腦子裏突然電光火石般的閃現出過往的片段,接著仿佛就聽見小貓用極為嚴肅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說過“不管什麽時候,隻要你們兩個人單獨相處,就不要提到其他人,誰都不行!我都不行!”。
之前桉姐還不知道為什麽,而剛才看到穀濤前後的變化,她頓時知道自己幹了一件極蠢的蠢事,桉咬著被套來回甩了幾下,憤恨的用手拍著床,嘴裏還反複念叨著諸如“我真蠢”“我是笨蛋”“我沒腦子”之類的話。
而心有餘悸的穀濤此刻已經來到了辛晨所在的小包房,在婢女的引導下他走入之後發現辛晨正滿臉肅容的喝著一杯茶,那個富婆看到穀濤來了,臉上笑容不減,揚手把小茶壺從爐子上拿下來:“公子請坐,茶已經好了。”
穀濤嘿嘿一笑,跪坐在了辛晨旁邊:“師兄,茶怎麽樣?”
辛晨陰森森的回過頭,看了穀濤一眼,露出一個森然的笑容,咬牙切齒的說:“好!”
穀濤以為是他在怪罪自己把他留下伺候富婆,所以哈哈一笑,接過富婆小姐姐遞來的茶杯,二話不說一口喝了下去……
喝下去之後,他的臉當時就白了。這個茶……這個茶……前調顯然而易見是蔥!中調帶著濃厚粘稠的口感,不出意外是生薑,後調仍然濃鬱帶著青草味和濃濃的橘子苦澀。
“公子,這茶如何?”
富婆發問,穀濤強忍著惡心吞下嘴裏的茶湯子,用有生以來最惡毒的眼神看了辛晨一眼,辛晨絲毫不認慫,惡狠狠的瞪了回去,然後悄悄指著自己的杯子並比劃了個三的手勢。
“好!”
穀濤深吸一口氣,昧著良心給富婆點了讚。
而點讚的後果……
當然是免費續杯啊。
師兄弟兩人看著麵前散發著濃重惡魔氣息的茶湯,穀濤不知道辛晨是什麽感覺,但他卻能深切的聽到從這茶湯裏飄蕩出來的嘶吼聲,如同正在凝望深淵……
“當你凝望深淵時,深淵也在凝望你,看可以,別看太久。”穀濤小聲嘀咕一句,一鼓作氣端起杯子把茶一飲而盡,然後一抹嘴,亮出杯底:“好茶!!!”
富婆看穀濤喝完了,目光灼灼的看向辛晨,而穀濤也死死的盯著他,辛晨雖然已經把矮桌捏出了手印,但還是舉起茶杯一飲而盡:“好茶!”
“兩位公子。”富婆用袖子捂嘴輕笑:“遠道而來不知這好茶需細品,飲一口回味三旬。”
說話間,又給兩個人續了一杯……
品……我品你個**。
穀濤不動聲色的把茶杯推到辛晨身邊,笑著說:“姑娘有所不知,我身有怪病,不宜多飲水。如此好茶不得品嚐實在遺憾,我這份就便宜我師兄吧。”
“穀濤!”辛晨壓低聲音發出怒吼:“師弟!!!”
穀濤一臉不以為然:“小姐,你看我師兄,已經開心到不能言語了。師兄,這是小姐的一番心意,不要浪費。”
“嗷嗷……”
剛說完,穀濤捂著屁股跳了起來,被辛晨的巨力猛捏了一下屁股肉,他差點沒死過去。
“小姐,我師弟怪疾病發了,緩緩就好了。”辛晨笑著說道:“說道現在,還不知小姐為什麽要邀請我們一同飲茶?”
富婆抿著嘴笑而不語,她的眸子在辛晨身上來回轉悠:“我看見兩位在摸人家口袋,想必是遇見什麽難言之隱了,加上二位又不像長安人,小女子想著能不能幫襯一下。”
什麽幫襯不幫襯,說白了不就是看辛晨長得好看麽,外頭小偷多的去了,怎麽也不見你幫襯一下?虛偽!
穀濤悄咪咪的給這個富婆下了定義,不過她倒是能把這種事情說的這麽冠冕堂皇,穀濤覺得她應該是生長在官宦人家,不是當官的家裏長大的根本就做不到臉皮這麽厚。
“那你想怎麽幫襯我們?”穀濤笑著問道:“我把師兄賣給你為奴為婢好不好?”
辛晨的指關節卡啦啦的響了起來,而穀濤一點都不虛,隻是靠在那繼續說道:“你看我師兄,盤靚條順,多少得值點錢吧。”
富婆抿嘴而笑:“非也,雖說君子不奪人所好,但兩位公子既然囊中羞澀,加上小公子的內人又感染重病,倒不如將身上值錢之物拿出來換點盤纏。”
辛晨和穀濤對視一眼,穀濤表情起了變化:“小姐要什麽?”
富婆指了指辛晨手上的夢熊:“小女子自小就喜好劍道,但從沒見過這樣的劍,希望公子能……”
她的話還沒說完,穀濤和辛晨異口同聲的回答道:“不可能。”
“尊嚴可以賣,夢熊不可能。”穀濤搖頭:“這件事就當你沒說過。”
富婆皺起眉頭:“兩位公子,小女子真心求劍。”
“你就是把心掏出來都不可能。”辛晨的臉已經徹底冷了下來:“請不要強人所難。”
“好吧……既然如此,那小女子也不強求,就當交了兩位個朋友,今天不再提劍的事了。倒是不知道兩位從何而來,看你們的打扮倒不像唐人。”
穀濤輕笑一聲:“山中來,第一次下山。”
“哦?”富婆眼睛彎成月牙兒:“那兩位是仙人咯?不知道兩位師從何人?家父結交不少仙人,說不定是有緣人。”
“不出名。”穀濤擺擺手:“就是在山裏隱居罷了。”
富婆也意識到他們大概不願意說,所以兩邊虛與委蛇了一陣,茶局就這麽悻悻的散了,不過雖然富婆沒得到她想要的,但還是很貼心的給辛晨安排了房間,就住在穀濤隔壁。
辛晨也不客氣,道了聲謝之後就跟穀濤一起離開了。
他們離開之後,富婆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這時屏風後的小門被打開,裏麵走出了一個看上去不太起眼的女子,那女子一出來,富婆立刻站起身盈盈拜下:“教主。”
“嗯。”女人揚起眉頭,麵目清淡:“那兩個人不可小覷,若是我沒有隱去氣息,他們早就發現了。那柄劍不是凡品,明日再留他們一日。”
“是,教主。”
這個被稱為教主的女人輕輕點頭,原路返回,走到窗口時,外頭突然一朵火花綻放,映出她的臉,赫然就是地爆天星。而她現在跟那個時代,似是一人但又不是一人,她眼神流轉間透著一股子說不清的意味,就像是幽暗森林裏的一條毒蛇盤踞在枯木旁,伺機待發。而她身著仕女裝,雖樣貌也隻能稍有姿色,但那股淩人的氣勢做不得假。
“教主,那個師弟很礙事。”
“礙事?”這個跟地爆天星幾乎一樣的女人慢慢轉過頭:“還要我教你嗎?”
“屬下不敢……我會安排。”
“行了,你也早歇息吧。我就在此,他們翻不起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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