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你這丫頭
\"你好。我在搬花。\"我點頭打了招呼,彎腰重新去搬起另一盆滴水觀音。
\"袁哥讓你做這個?\"驚訝之外還是驚訝。
是啊,曾經為了我,他們二十年的朋友動了氣。
\"我現在在這裏工作。\"我淡笑著說。
\"那你也不用自己搬這個,這麽重,叫下麵人做。\"
\"我就是最下麵的人呀!\"我搬起,抬頭,我想那時的笑是燦爛的。
\"他皺眉看了我眼裏的笑意幾秒,和以往一樣麵無表情酷酷地說:\"我去叫保安。\"
\"哎,你別去!他們有自己的職責,他們已經分心幫我看著這些花了,別去麻煩他們。我都搬了一早上了,很容易的。\"
\"好吧,隨你。不知道你們在玩兒什麽。\"他脫下西裝,放在我肩上,彎腰從我手中接過那一大盆花。
\"啊,不用了,你去忙你的,我自己就可以了,就剩這幾盆了。\"
他卻聽而不見,搬了花就往門裏走。
我匆忙搬起另一盆,跟上他,腳踏著高跟鞋,肩上還有他的衣服,步子不能太快,到了電梯前才追上大步流星誰都不搭理的他。
\"去幾樓?\"他看了一眼我手中和他手中一樣大的植物,有些無奈地問。
\"二十。\"我低著頭偷笑。
\"上呀。\"兩邊電梯門同時開啟,他走進去,看我不動,催我。
\"咱們坐這邊吧。\"我指指員工電梯。
\"跟著我。\"他簡潔地命令,帶著不耐煩。
\"你在這做什麽?\"上升的電梯中他問我。
\"文化部。\"
\"為什麽?\"
\"為了證明離開他我可以生活得很好。\"我仰頭看著他的眼裏,一定有種坦然和堅定的光在閃爍。
貌似那光很耀眼,他本是沒什麽溫度的眼裏漸漸泛起一種思考和,欣賞,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
直達電梯很快就到了,二十層跟小呂打招呼的人多了起來,他一上去就有人主動要接過他手裏的花盆,卻被他愛理不理地拒絕了,他隻轉臉低下頭像個副手般問我:\"放哪?\"
\"放那兒好吧?\"我給他示意了走道一側。
他彎腰去放的時候,我越過他繼續前走,放在相應的另一處,起身,拍拍手,回身,他站在半人高的花旁斜靠著牆,雙肘抱胸側著頭看我,越走近我越看得清,那盆半開的白色花朵之上,他遠遠看我的視線裏有一種從未進駐過的溫暖,像走道一側窗外投進的陽光,照得花葉鮮綠,空氣都彌漫著淡淡的香。
\"你怎麽不讓我多走幾步放到那邊?你本來就在我身後。\"我走到他身旁,他卻沒轉身一起走,仍是斜靠在牆邊,低下頭看我,聲音也如目光般溫暖。
我明白了,他問我為什麽不讓他多走幾步,而是未經思考就讓他放在近的地方,他身後的我這個小女子卻多走了幾步。
\"下意識。無所謂啦。\"我自己也才反應過來。
\"你去忙你的吧,剩下的我自己可以了。\"我邊往回走邊說。
他也動身和我一道:\"沒關係,我來找袁哥吃飯的,還有會兒時間,反正現在去也打擾他。\"
\"那你歇著吧,衣服給你,你是大老板,別做這種事。\"
他接過衣服順手放在前台,一邊腳步不停,一手半攬半推的姿勢將我送進電梯:\"羅嗦。\"他酷酷兩個字。
就這樣,一向沉默不語連人都懶得理,讓人覺得眼長在頭頂上的小呂,成了我今天唯一的幫手。
一邊忙活一邊簡單的問答中我向他解釋了搬這些花的原因,我和袁瑞現在的關係,也不經意透露出這個case中我信息不明的煩惱。
\"你還是想離開他?\"去搬花的路上他問我。
\"嗯。\"不用過多解釋,原因從前跟他說過的。
\"以後什麽打算?\"
\"不打擾他的世界,自己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打算找個什麽樣的人嫁了?\"
\"可能,不會嫁人了吧。\"我腳步微停,怕高跟鞋一拍一拍的節奏裏心中的水被震了出來。
\"我說讓你來我身邊的話隨時有效。\"他仿若不需要經過考慮地隨意說出。
\"謝謝你,但是我不能那樣做。對他對你對我都不應該。\"
\"哎,真是個麻煩的丫頭。\"他突然提了聲,感慨。這是第一次,他用一個長者的語氣。他的長相打扮氣質都太年輕,許久以來我忽略了他和袁瑞才是同齡人。
\"你搬這個!\"他搬起一盆小文竹強行放到我手上,自己搬起另一盆滴水觀音。
我笑笑,隨他走回電梯。這是最後的兩盆了。
電梯上,他把花放下,籲了口氣,好像很累一樣。
我有趣地抬頭笑著看這樣的他,他也看回我的臉,又視線向下看了看我手中小小的花盆,平日沒有一絲弧度的唇漸漸綻開了,然後露出了牙齒,不知因為什麽卻明顯地笑了。
我也笑了,很輕鬆很自然地笑了。
就像是中學的時候站在操場午後明朗的陽光下和要好的朋友一起,笑得輕風朗朗,笑得簡簡單單。
這是我們第一次看著彼此笑。
電梯再開的時候,回到人群中的我們,仿佛已經有了和別人不一樣的距離,隻屬於我們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