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這是……我妻子
“兮兒”,那個男人,卻在我將要離去時,撐著虛弱的身子出現在門口,用那種聲音緊緊抓了我的心。
“你別胡思亂想,進來我們談。”他聲音放大,卻很吃力,前半句心疼地看著我,後半句看著他的妻子。
“嘖嘖,小姑娘一哭你針都不打了,你快進去吧。”她說著,扶上他的胳膊,將他丈夫扶回病房。進去前,袁瑞又轉頭看我,眼神中帶著請求。
我隻得,這樣突兀地,進了那間本來隻應有他們二人的房子。
她叫我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叫來護士重新給袁瑞紮好針。她對我的態度並沒和在天津時有什麽區別,隻是彼此身份少了那層掩飾後少了客氣。
“你是不是買飯了,他剛好沒吃飽,我正準備去買,省得跑一趟了。”護士走後,她說。
我捧起手上的飯站起來,抬起腿又縮回來,將手伸起看看她,畏畏縮縮。我不是怕她,我是理不正心虛。在她麵前我不該再向袁瑞走進一步。從此以後也不該。
“自己給他吧,別這麽著。”她竟然看著我笑笑。
“兮兒。”
我將視線慢慢轉向叫我的男人,隻看了一眼就低下頭,他的眼紅紅的,是疲憊,是心疼。我又流淚。該死的,為什麽這個時候又哭。
“兮兒你過來。”他像曾經很多次一樣用沉沉的聲音命令我,隻是這一次語氣中多了一種讓人聽起來能安定下來的力量。
我看看她的毫不在意,看看他眼裏的執意和期待,舉步維艱地走過去。
“兮兒,這是……我妻子,你見過了。你去過她家,也見了……”
我沒有等袁瑞說完他要說的話,對著他妻子又一次深深鞠躬:“對不起,對不起袁太太。你們是夫妻,應該好好在一起,給你們的女兒一個完整的家,好好珍惜對方,有個幸福的家庭。我走了。”
一切到此為止,一切回到原點,但願我的逃離能讓所有人幸福。
我奔向長長的走廊盡頭陽光照進的地方,媽媽,我小時候所憧憬的愛和幸福,原來二十年之後,我竟做了那個拆散我們家庭的女人,這一次讓我消失在陽光盡頭我能不能回到一片空白的開始做一個最單純的女孩子。
如果,我不曾遇到那個已婚男人。
“兮兒!”他又從身後將我緊緊抱住。一切開始了,就不可能再有如果。愛開始了,痛苦就開始了,就不可能一廂情願結束。
“為什麽不聽我把話說完!”他沙啞的聲音,虛弱的氣息,卻低吼。
“你放開我,這次我求你,放開我!一切都錯了,錯了,我們別再執迷不悟!”“小心……”我的掙紮,竟然讓他身子向一側晃去險些站不穩,他虛弱到如此。
這時那個成為他妻子的女人也進了這幅畫麵:“行了,你再折騰我看他這病好不了了。反正你們怎麽樣跟我無關,這婚姻也就是個名頭,但是你目前不許出現在我女兒麵前。”說完她就走了。
走了。
“你聽到了。”他拉住我胳膊,雙手抓得很緊,“她說不在乎了,你不會傷害到她。”
“她說不在乎就真的不在乎嗎?她為你付出那麽多青春,為你生孩子,你生病她不怕傳染來看你,她是愛你的,隻是你看不到。你以為她不在乎,其實她隻是被你傷了心。”
袁瑞皺皺眉頭,嘴角又幻化出一絲苦澀,一邊拉著我讓我扶著他往病房走,一邊低歎著說:“那是你的幻想。我和她的情況太複雜了,她的情人你也見過,從生小寶之前她就開始有情人了。我和她的婚姻……簡單來說就是互相利用。”最後一句話,他抬了目光,看向走廊的那一頭,仿佛在回憶很多個年頭以前。
到了病房我扶他重新躺好,叫來的護士無奈地插上針,千叮萬囑,態度卻很好。在看到後進來的小呂後,臉上的笑容更是溫和可親。
“我剛才看到嫂子了。”打發走護士後,小呂半疑問的語氣對袁瑞說。
袁瑞點點頭。
小呂看向我,眉皺著,語氣卻溫柔:“你還好吧?”
我突然覺得這樣的關心很怪異,我是個第三者啊,難道不是應該憎恨我然後安撫他的妻子問一句“你還好吧”,為什麽所有的是非黑白都顛倒了。是我陷入的這段三角關係真的和其他的那些有本質不同嗎?
“好。”我點點頭,問小呂:“你一會兒有事嗎?”
“沒有。”
“那你陪他一會兒,我有事先走了。”不及告別,我離開病房,我需要個地方安靜地想想。
“你去哪兒?”小呂又追上來。
“回家。”
“我陪你。”
“不用,你陪他,他病著。”
“他說讓我看著你,怕你跑了。”
“我……”
“要麽我陪你回家,要麽你留下來別離開他視線。”
我清楚小呂的脾氣,隻得又轉身走回去。
“你倆下次別讓我做和事老,受不了,明知道我也是個傷心人。”把我送回去小呂就走了,臨走前麵無表情說了這句話。
“你!”他走到門口回過頭,看住我,“有事給我打電話,真想離開他我幫你。”
“你給我倒點水。”小呂走後,袁瑞坐在床上一邊開電腦,一邊對著電腦屏幕跟我說。聲音虛弱著,還是習慣的命令語氣。
我把水拿給他,他喝了半杯,遞給我,頭看著屏幕抬都不抬:“我不喜歡你老跟他在一起。”
他相對有些大號的手指按著鍵盤中的小紅點轉了一圈:“我不喜歡你穿他買的衣服。”
他盯著什麽很認真地看了看,低頭用單手打了幾個字:“下次他去公司找你你必須說你要加班,讓他來找我。”
他又看了看屏幕,敲了回車鍵:“以後不許在他家過夜。”
不知怎的,他看似無波瀾的語氣和專注在電腦屏幕的側臉,就讓我想起了昨晚清冷的月光下這個沉穩如山的男人眼角的那滴淚。
我所有的情緒都忘記了,隻是看著他側臉淺淺的紋路,愛著,深深心疼著。
“不太重要的改天做吧,你多休息。”
他不應我,過了半分鍾他作勢要將腿上的電腦拿開,我幫他拿走電腦,他就在床上躺好,閉了眼睛。
“針停了記得叫護士。”他說完,唇又恢複緊抿的樣子,還有白色的皮幹在那裏。
我用紙巾倒了點杯裏的水,在他唇上輕輕按按。從這頭,到那頭,短短四厘米四下,他唇抿的弧線就彎了上去。
“丫頭。”他眼睛睜開了,眼裏仿佛也被剛才的水潤過一般,清亮舒緩,“午飯吃了嗎?”
“嗯,吃了。”
他另一側的手從被裏伸出來。我看著他寬大五指彎曲的掌,繞過床走到另一側。
他握住我手,拉我在他身邊坐下:“辛苦你了。”
他凝視著我,手緩緩向上抬,我捧著他的胳膊借給他力量,他將大掌溫暖在我臉側,輕柔包裹,摩挲。
“丫頭,我想一直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