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總裁的訓斥
為每層體驗間小廚房定的瓷磚來了,我指揮著送的人把每層應該貼的瓷磚放在相應的體驗間,我以為我很細心了,可是中午吃完飯我去20層巡視的時候才發現已經鋪了一半的瓷磚應該是原本設計給19層的,我慌忙叫停去了19層,那邊的工程也已然進行了不少,正好是20層的式樣。
不同的層,不同的風格,這是絕不能錯的。
我好說歹說讓工人師傅把鋪好的瓷磚換下來,這之間受的冷言冷語和抱怨,是我長這麽大都沒有接觸過的。我才發現當一個人離開家,離開學校,到了社會上,你再不是一個被關愛嗬護著的人,如果你什麽都不是,那麽你隻能去承受別人來源於生活各方麵最後發泄在你身上的氣。
陪著笑臉看盡臉色說盡好話,我才終於說服工人師傅把已經貼好的瓷磚卸掉,把剩下的完整瓷磚親自一摞摞換過來,讓工人師傅重新貼,一身汗濕和狼狽的在19層又被後勤部李經理冷嘲熱諷一番,然後打電話又訂了些瓷磚,才得空躲進廁所一個人待一會兒。
我這是,怎麽了呢?難道失去了那個男人,我的整個世界都不複存在了嗎?
小婉,打起精神來,其他的事先別想。既然在工作,就認真把手上的事情做好。你是個大人了,要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哭是沒有用的。你選擇的,你就要一個人勇敢走下去。
那時我好想有袁瑞的懷抱,甚至,貪婪地懷念著小呂的懷抱,可是我知道,從那一天開始,灰姑娘的馬車變回了南瓜。都遠去了。
弄碎的瓷磚要重新買,工人的工資要多出錢,我需要去找陳經理把這筆預算報備一下。
是不是又要挨一頓訓斥呢?
我站起身,錘錘麻了的雙腿,抹抹臉。別怕,加油。
走到二十層,陳總卻不在,我正坐在沙發上等他,王秘書說袁瑞要見我。
走進辦公室的時候,他正埋頭看著東西,頭也沒抬,在我正往椅子上坐的時候用淡淡的語氣對我說:“如果你覺得沒有在這裏做下去的必要,你可以辭職了。”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麽會這樣!我保證以後會很謹慎,再也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了。”
“不知道怎麽會這樣?”他終於抬起頭將自己的視線遞給我,“宋婉,這不是你的小說,你的行為會導致直接的人力物力財力的損失,現實的世界裏你錯了就無法挽回,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對不起……我……”我避開他的視線,低下頭。我再不說話,因為怕一說話就哽咽地將淚水也泄露出來。他從來,沒有用過這樣的語氣和眼神對我說話,那樣淡漠,帶著上級的嚴厲和責罰,讓人以為下一個瞬間就會被無情辭退。
“這事如果換做別人,我會辭了他。我是個要求很嚴格的人,這種完全不應該發生的失誤在我看來就是對工作不上心。”他嚴肅的聲音停頓了幾秒,語氣略緩,用陳述的口吻問我:“你說,我該怎麽辦。”
“我……”
“有沒有人曾告訴你……”這熟悉的聲音,是他的手機鈴聲。
“喂!”他的語氣還保持著跟我說話時的嚴厲,“我在忙……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的語氣軟了下來,透著疲憊,換做一種柔軟的溫暖,他獨有的令人沉溺其中無法自拔的溫暖,“工作上的事,沒關係……我有空,一會兒我去學校接你……嗯……嗯……你穿個厚點的外套,裏麵別穿太多了,室內熱,可以,那天買的那個就行,好……我到了給你電話,你先做點別的……嗯,嗬嗬,好的,晚上見。”
他掛電話,將手機放在桌上,嘴角還保留著那一縷醉人的暖意。
緩緩地,他收了視線,也收了笑容,抬頭看我,表情比之前有所緩和:“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這個項目是你負責的,中間換人也不好。我希望你能認真做完這個項目,然後是走是留都由你決定。”
“是,我一定認真完成,再不會出錯。”我站起身,向對麵的他鞠躬,“對不起,袁總。”
“嗯,下不為例。”他淡淡應和。
我狼狽離開。
他是說,我知道你來這裏工作是因為我,現在我不愛你了,你也不能不好好工作,至少做完這件事,然後你就可以從我的世界消失了。
是這樣吧?
不愛了,請你收尾,然後離開我的視線。
不愛了。
他不再愛我了。
那個將貼身的玉佩贈予我許了三生三世的男人,那個說除了名分我給你世界上所有幸福的男人,那個憔悴的時候捉著我的手說“丫頭,我想一直生病”的男人。
他不再愛我了。
下班的時候,沒有人蹦跳著過來叫我一起回家,沒有人把帽簷壓得低低站在辦公室門口給我打電話說“丫頭吃飯去”,沒有人發短信說想見我。
我收了東西,擠上公交,在中途的一站下了車,失魂落魄地就走去了陶然亭公園。
這是晚秋,枯黃的葉鋪了一地,踩在上麵沙沙的,踏碎的是一個季節的回憶。
袁瑞曾問我:“你就不能為了我犧牲一點嗎?難道你對我的愛還不如一個名分重要嗎?”
我對你的愛,我想,在這個傍晚所有讀了這個故事的人都能看到,它已占據了我的全部。我曾經的瀟灑和夢想,我所有的驕傲與淡然,隨著這份愛來了又走,都一起不複存在了。你走了,愛走了,也帶走了,我的一切。
我把小小的荷包握在手心,裏麵淩亂的碎玉隔著布料仍是尖銳地劃疼我掌心的紋路。我刺痛地張開手,那個被繡得歪歪扭扭的名字就像跳脫出很多張臉,淡漠的,抿著唇的,溫柔的,眷寵的,疲勞的,嘴角輕輕笑著的。我拿出手機,打開通訊錄,盯著最上麵那個名字,手懸在屏幕上,又移開,合上手機,又翻開,
“早知道是這樣……”
“啪!”
手機鈴聲突然響,我手一抖,它就摔在了地上。
“怎麽,手機不想要了?”男人的聲音像這秋日傍晚突然而來的風,含著秋水的潤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