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製止亂收費
六五九章
鍾陽拍桌子歸拍桌子，發怒了一下很快也就平靜了下來，轉頭看向衛達，“衛主任，類似像富林鄉這種亂收費的現象，在銀川市是不是很普遍？”
衛達一怔，怕什麽就來什麽，鍾陽這問題可讓他不好回答，抬頭觀察了下鍾陽的神情，衛達輕咳了一聲，“鍾省長，這種事情應該也隻是屬於個例。”
鍾陽聞言，沉默了片刻，道，“衛主任，讓辦公廳發文，叫停富林鄉這種向老百姓搞攤派的行為，不隻是富林鄉，將文件發到所有縣區政府和基層鄉鎮，若再發現或有人反應這種亂收費的行為，一定嚴懲相關領導幹部。”
衛達聽到鍾陽的話，眉頭微皺，直接讓市委辦公廳發文，鍾陽這是要動真格的嗎？
衛達遲疑著，覺得自個該和鍾陽說說現實的情況，思考了那麽幾秒鍾，衛達還是開口道，“鍾省長，法律事務，像富林鄉這種做法，雖然不對，但我覺得也應該考慮下麵鄉鎮的實際情況，客觀理性的去看待，咱們銀川市財政比較窮，市級財政對對下麵區縣的支持力度小，所以下麵區縣也得自己想辦法謀求發展，小到鄉一級基層政府，要進行一些最基本的基礎設施建設，大多數隻能靠他們自個去籌錢，所以基層政府向老百姓伸手要錢也是迫不得已。”
一邊說一邊觀察著鍾陽的臉色，衛達見鍾陽似乎在認真傾聽後，緊繃的神經不由得也放鬆了幾分，繼續道，“鄉裏修路到村裏，這最終受益的都是老百姓，鄉裏可能基於這樣一種考慮，才會向老百姓征收一部分修路款，這畢竟也是造福老百姓，雖然老百姓都有些情緒，但我覺得村民們的眼光終究是狹隘了點。”
鍾陽沒有說話，隻是看著衛達，他不得不承認銀川市有其特殊的情況和現實的困難，衛達說的話，不能全部說他有錯，但骨子裏，是淡薄的製度觀念和權力觀念作祟。
衛達的話，無疑也代表了跟其有同樣觀點的一部分的思想，鍾陽不知道這樣的觀念在銀川市多不多，但從身邊一個辦公廳主任表露出來的態度，鍾陽已經預感到自己在銀川市的工作恐怕會遇到遠超其想象的阻力和壓力。
“衛主任，你是不是也覺得咱們手上有權力，向老百姓收錢也是天經地義的事？”鍾陽看了衛達一眼。
“鍾省長，我不是那個意思，要是毫無理由的亂收費，當然是錯的，但要是為了修路或者地方發展的事，那就另當別論了，畢竟這些錢不是進了私人的腰包，而是作為地方發展之用，我覺得這應該區別看待。”衛達解釋道。
鍾陽不可置否的笑笑，衛達的觀念應該也代表了很多銀川市本地幹部的觀念，從剛剛在現場看到汪立行和李寧等人在得知事情的緣由後，並沒有太大的驚訝之色就可以看出，他們應該早知道有這種情況存在。
銀川市的幹部有這種想法，也許跟銀川市落後的經濟和窘迫的財政有關係，鍾陽試圖改變銀川市的現狀，但將來有可能麵臨的困難，讓鍾陽亦是麵色凝重。
“鍾省長，這文件還發嗎？”衛達看了鍾陽一眼。
“發，就照我說的去做。”鍾陽神色肅然，看了看衛達，鍾陽心知衛達剛剛說的像富林鄉這種情況隻是個例的話，恐怕也隻是在敷衍他罷了。
鍾陽有自己的想法，衛達同樣有些驚訝，不動聲色的看了鍾陽一眼，衛達心裏想著合著他的話都白說了，鍾陽一點都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衛達還不了解鍾陽的性格，一旁的江華，目光從衛達臉上掃過，嘴角微微撇了一下，見怪不怪，要是熟知鍾陽的做事風格，就沒啥好驚訝的了。
衛達見鍾陽態度堅決後，也沒再多說什麽，出去執行鍾陽的指示，他這個辦公廳主任隻是服務於鍾陽，鍾陽既然堅持要這樣做，衛達也無話可說。
從鍾陽辦公室出來，衛達在辦公廳裏吩咐著工作人員照鍾陽的意思草擬文件，剛站了一會，就被秘書長吳寧叫了過去。
“衛達，來了，坐。”吳寧在辦公室裏泡功夫茶，看到衛達進來了，很是親切的笑道。
“喲，趕上秘書長泡茶，有口福了。”衛達哈哈一笑，趕緊坐了下來，做出一副熱切的樣子，“秘書長，我可是最愛喝您泡的查了，那才叫有味道，同一泡茶，別人就泡不出你那個味道來，這是真本事呀。”
吳寧笑眯眯的看了衛達一眼，對方這馬屁拍得他夠舒服，明知道別人是有意逢迎，但他就是吃這一套，當官的，多少都有個把愛好，吳寧就好研究這茶道，這在市委機關大院裏並不是啥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衛達，中午鍾省長讓你們留下來了解，怎麽樣，剛才向鍾省長匯報了？”吳寧笑著問道，手上泡茶的動作，很有些章法和門道。
“恩，剛剛才從鍾省長辦公室出來，鄉裏的事情還不是那樣，缺錢向老百姓攤派，見怪不怪，鍾省長卻是發了大火。”衛達不以為然的說著，“這不，讓我擬一份文件發下去，以後隻要是再發現向老百姓亂收費的事情，就追究領導幹部的責任。”
“這文件要是發下去，估計下麵的人都得叫苦連天了。”吳寧擰著眉頭。
“叫苦連天有什麽辦法，領導說了算，鍾省長是省裏領導，他怎麽說，我們就隻能怎麽做了。”衛達搖了搖頭，和吳寧關係頗為不錯，在吳寧麵前，他講話也就隨意了點。
“銀川市有特殊情況，你剛剛沒順便向鍾省長說一說？”吳寧看了衛達一眼。
“我說了呀，可鍾省長壓根就沒聽不進去，堅持要這麽做，待會我把文件擬好了了，再送去給他過目一下，隻能照他的意思傳達下去了。”衛達說道，想到什麽，衛達笑容有些玩味，道，“秘書長，其實吧，這文件發下去，有沒有作用還不好說呢，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下麵的人可沒那麽聽話。”
“而且就算有點效果的話，我估計也就僅限於離市中心轄區近一點的鄉鎮會乖乖照做，再遠一點的話，要是像溝山縣、榆北縣那些地方，嘿，基層幹部一向都是認為天高皇帝遠，市裏管不到那麽遠，也管不了那麽多，這文件剛一發下去，指不定就被人當成破紙扔在一邊了。”衛達繼續說道。
“衛達，你這些話可得慎言，誅心之言喲。”吳寧笑著看了衛達一眼。
“秘書長，我知道，我這不是在您這才說說嘛，在辦公廳我可不敢亂說，萬一要是傳入鍾省長帶來的那個江秘書耳裏，我豈不是給自個找麻煩嘛。”衛達笑道。
“那個江秘書，年輕人可真有點傲氣。”吳寧眉宇間有些不悅。
“人家那是鍾省長從北州帶過來的，相當於鍾省長的家臣，深得鍾省長的信任，咱們跟他哪能比，同鍾省長之間，咱們可是還隔著一大層呢，鍾省長也不見得會真正信任我們。”衛達冷笑了一聲，“在他眼裏，說不定咱們連他那叫李勇的司機還不如呢，你看那江華和李勇兩人，可不都是傲得很。”
吳寧和衛達兩人說著，倒是愈發顯得投機，對於鍾省長帶來的秘書江華，兩人俱是不滿，其實這並不是江華真有像他們說的那般傲氣，而是兩人覺得江華畢竟不是從辦公廳秘書處裏挑選出來的人，掌控不了江華，這才讓兩人帶著有色眼光在看待江華。
說了一會兒話，衛達看了看時間，道，“哎呀，這都過了快一刻鍾了，秘書長，我得先去把文件擬出來，送去給鍾省長過目。”
“行，你去吧。”吳寧點了點頭。
目送著衛達離開，吳寧靠著沙發坐著，眼睛微微眯著，不知道在想著什麽，一會，吳寧也站了起來，起身往鍾省長的辦公室走去。
江華剛要離開，正好碰上吳寧要走進來，喊了一聲吳秘書長後，江華就匆匆離開，也沒注意到吳寧眼底深處對他的不滿。
吳寧等江華走出去後，狀似不經意的做了一個動作，將辦公室門給關上。
“吳秘書長來了，請坐。”鍾陽聽到江華的聲音便已經站了起來，笑著從辦公桌後麵繞了出來，對吳寧這個類似於市委大管家角色的秘書長，初來乍到的鍾陽顯然也是極其的給麵子。
“鍾省長，中午你讓衛主任留下來了解富林鄉的事，剛才我也找他問了一下，有關富林鄉發生的情況，我對鍾省長您的決定非常讚同。”吳寧一坐下來後，義正言辭的說著。
“哦？”鍾陽驚訝的看了吳寧一眼。
“鍾省長，咱們銀川市早就該整治基層政府亂收費亂攤派的行為了。”吳寧一臉嚴肅的說著，“財政固然有困難，可是也沒有理由向老百姓伸手要錢的道理，政府沒錢，老百姓難道就有錢了？以前我就向建飛書記提過這個問題，可惜建飛書記認為市裏缺少對基層政府的財政支持，總不能不讓人家自個想辦法籌錢，對於下麵的做法，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哎，對這些事，我是深感不滿，但又感覺無能為力，我知道，建飛書記和其他幹部的想法也沒錯，基層政府確實困難，但我總認為咱們再困難也不該向老百姓伸手要錢不是，天底下就沒有這樣的道理，政府窮，老百姓更窮。”
“吳秘書長這話是說到我心坎裏去了。”鍾陽深以為然的點頭，看著吳寧的目光也變得不一樣起來，他沒想到這個市委秘書長和自己的想法一致，這讓鍾陽感到殊為難得。
“剛剛衛主任說您要發文禁止這種行為，我是拍手稱快，舉雙手讚成。”吳寧再次說著，“砍掉權力亂伸手的爪子，禁止幹部隨便向老百姓攤派收費的行為，我覺得早該做了，我們不能慣這種毛病，長此以往，老百姓就該說咱們是土匪了。”
“不用長此以往，哪怕有一兩次，老百姓都會覺得咱們跟土匪無異。”鍾陽搖頭笑道。
“哎，說的也是，不過銀川市就是這麽一個情況，基層政府缺少辦公經費，向老百姓要錢的情況也不是沒發生過，早該刹住這股歪風邪氣了傲視紅蓮。”吳寧鄭重道。
“不錯，吳秘書長這話是說對了，這是歪風邪氣，不管有什麽冠冕堂皇的理由，都要堅決製止。”鍾陽讚同的點了點頭。
吳寧附和著鍾陽的話，臉色突得變得有些遲疑起來。
“怎麽，吳秘書長有什麽話要講？”鍾陽注意到吳寧的神色變化。
“鍾省長，我是在銀川成長起來的幹部，對銀川的情況，也自認為有些了解，這次您要發文製止亂攤派和亂收費的行為，我很讚同，但我心裏又在想了，如果咱們沒能從根子上去解決問題，我覺得這種歪風邪氣不是一紙文件能製止得了的，哪怕是咱們連發個十個八個文件，恐怕下麵都還有可能不當一回事。”吳寧臉色凝重。
“恩，你說的有道理，銀川市的情況，說起來我還得向吳秘書長多請教請教呢，吳秘書長，你可得不吝賜教。”鍾陽笑道。
“鍾省長說的哪裏話，您要向我了解情況，那我作為下屬，可不能欺瞞領導。”吳寧笑著搖頭，很快又神色正經起來，“鍾省長，就拿這次您要發文禁止下麵再亂來，但是如果咱們不從財政上去解決根本問題，下麵的基層政府沒錢，他們還是會冒著風險去向老百姓伸手。”
“你說的對，沒法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光憑一紙文件，解決不了問題。”鍾陽點頭道。
“是啊，所以這才是真正難辦的問題，缺錢才是最要命的事。”吳寧苦笑道，“鍾省長不知道看了去年的財政工作總結報告沒有，去年，咱們銀川市的全市財政總收入為89億，歸屬地方財政預算收入是57億，上劃中央財政收入是32億，偌大一個地級市，57億財政收入，鍾省長您說能幹什麽事？”
鍾陽聽著吳寧的話，神色也不輕鬆，銀川市作為全省地域麵積最大的地級市，西北省十二個地市，銀川一個市就占了全省七分之一的麵積，地域遼闊，麵積是北州市的一倍還多，財政收入還不及北州的零頭，鍾陽對北州市的情況知之甚深，去年，北州市是就實現公共財政收入620億，今年截至一月到十月份，北州市已經完成財政收入六百億，離年底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可以說，北州市今年實現財政收入破七百億基本上是沒有任何問題，銀川市真的是連南州的一個手指頭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