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踏馬草原(中)
尚自染滿鮮血的草地上,黑壓壓的滾滿了牧民,掌心向天,高聲說著些什么,然后深深地俯下地去,兩手支額,以頭觸地。看著這些向自己和林鈺行著大禮的牧民,飛揚不由慌了手腳,對方說些什么自己兩人卻又不懂,兩手前伸,急得滿頭大汗,大聲道:“各位請起,各位請起!”
眼看著這些人毫無反應,飛揚二人不由手足無措,正當難受之時,牧民中一個老者抬起頭來,大聲道:“原來恩公是漢人?”飛揚一聽這老者有些結巴的漢語,不由大喜,跑上兩步,一把將老者扶了起來,大聲道:“是呀,是呀!老人家,請你讓他們都起來吧!這個我們可擔當不起!”
老者大聲道:“恩公救了我們這許多人的性命,我們感謝是禮所應當的,有什么會比救命之恩更令人感激呢!”
飛揚連連擺手道:“我們習武之人,原本就應當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更何況這些人如此屠殺老弱婦孺,更是該死之極。老人家,你還是先起來再說吧!”
老者深深地看了飛揚一眼,轉過身來,嘰里哇啦的向仍自跪在地上的牧民說了幾名,一大群人又向飛揚二人叩首幾次,這才站了起來。慌得飛揚二人還禮不迭。
老者向飛揚一伸手,道:“請恩公到帳里敘話!”引著二人向不遠處的一頂大帳蓬走去。另外的一大群人已是開始清理草原上的尸體,百多名騎士的尸體被堆在了一塊,不時被憤恨的牧民踢上幾腳,人群中不時有哭泣聲傳來,那畢定是有自己的親人在這些事件中死亡了。
坐在柔軟的羊毛氈上,馬上有人送來了剛剛擠出來的羊奶,熱騰騰的尚自冒著熱氣,在老人的示意下,二人端起羊奶,喝了一口,林鈺已是皺著眉頭放了下來,腥氣太重,她著實有些不習慣。
“老人家,你們這個部落看起來并不小啊,怎么營中沒有什么青壯年年呢?多數是老弱婦孺啊?”飛揚放下羊奶,不解地問道。
老人嘆了一口氣,道:“也是我們鐵勒族該有此一劫啊,我們部族雖說不大,但族中也有好幾百名勇士,前幾天大汗突然發來召集令,這些勇士們才離營而去,讓勃兒斤族這些畜生偷襲得手,否則這些懦夫怎么敢來襲擊我們啊!”
“大草原上又要打仗了么?怎么你們的大汗召集士兵呢?”飛揚問道。
“那倒不是,今后大草原上水草豐茂,各族都不愁吃喝,草原上平靜多了,就算打仗,也只是一些小部落之間的沖突,聽說這次召集士兵,是因為要和一些漢人談判,可能是大汗要向對手顯示一下自己的實力吧?”老人摸著胡子,猜測道。
林鈺不動聲色地問道:“老人家,這些事您怎么知道呢?”按說和漢人談判必定是比較機密的事,一個普通的牧民是不大可能知道這些事的。
老人哈哈一笑,臉上充滿了得意的神色,“我的兒子是大草原上有名的勇士別勒古臺,在大汗的帳下任萬人隊長,這些都是他跟我說的!”
飛揚和林鈺對視一眼,同時點點頭,看來這個消息不會是假的,他們也是隱約知道了這次來談判的漢人是誰了,二人都是臉露喜色,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通過與老漢的交談,飛揚總算是弄清了現在草原上的大致情況,現在草原上竟是三角鼎立,老漢們鐵勒族所在的汗國泰赤汗國,有著包括鐵勒部在內的數十個大大小小的部落,其中以泰赤部族最大,另外就是勃兒斤族所在的撒察汗國,其規模不在泰赤漢國之下,另外一個就是草原邊際的主兒勤汗國,主兒勤汗國的大部他部落卻是分布在十萬大山中,草原上只有少數幾個部族歸屬他們。
賓主正自談得投機,地面忽地傳來一陣震動,老漢不由臉色一變,憑著他的經驗,立時知道有一支數量大約千人的騎兵部隊正向這邊馳來,林鈺和飛揚也是臉上變色,三人一同站了起來,心中都是大驚,莫來是那該死的勃兒斤族前來尋仇了罷。三人同時急步走出了帳蓬,此時,帳外所有的人都已是停止了工作,臉帶懼色的看著聲音傳來的地方。
漸漸地,地平線上一條黑線出現在眾人的眼前,一桿繡著古怪圖案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帳外所有人都是歡呼起來,“我們的勇士們回來了!”更有的跨上光光的馬背,狂奔著迎了上去。
老漢也是大喜,微笑著對飛揚道:“我的兒子別勒古臺回來了,這下子就放心了,我要將二位勇士的事情向我們的戰士們宣講,讓他們記得你們的恩德!”
飛揚擺擺手,道:“些許小事,老爺子就不用多說了罷!”
老漢正色地道:“我們鐵勒部是最重恩情的人,平時就算只是喝了別人一碗奶,也要想辦法來報答人家,何況這一次二位可是救了我們部落這么多人的性命啊!”
正自說著,一個鐵塔般的大漢已是狂奔而來,在眾人面前,一個旋聲下得馬來,動作干凈利索至極,急步向這邊跑來,飛揚暗道:人道草原上的人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可真是不假,似他這等馬術,必定是磨練多年,才練就的,在中原,可找不到這么好的馬術,就算是中原赫赫有名的白馬銀槍馬洪超只怕比起馬術來,與這漢子相比也是有所不如。
“阿瑪,你受驚了,兒子接到消息,馬上率部趕回來,天幸您老沒有事!”一臉胳腮胡子的別勒古臺激動地說。
老人擺擺說,將別勒古臺引到飛揚林鈺二人面前:“別勒古臺,你要好好謝謝這二位大恩人,今天要不是他們救了我們,你就再也看不到阿瑪了!”
別勒古臺疑惑地看著二人:“漢人?”他竟也是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語。
飛揚微笑著拱手道:“云飛揚!”“林鈺!”
別勒古臺眼睛一亮:“云飛揚,林鈺,啊,這名字好熟,我一定是在哪里聽說過?”搔著腦袋,苦苦思索著。
老漢有些不高興地道:“別勒古臺,你太沒有禮貌了,面對恩人,也不知道道謝么?”
別勒古臺這才不好意地道:“二位,大恩不敢言謝,以后咱們就是兄弟了,有什么事用得著我的地方,赴湯蹈火,再所不辭!”飛揚連說不敢,心道這些草原漢子倒也真是爽快。
一行人向著老丈的帳蓬走去,別勒古臺忽地驚叫起來:“啊,我想起來了,云飛揚,你有個外號叫魔刀是不是?你是白衣修羅林鈺?”
飛揚二人不由一驚,這家伙怎么知道自己二人的來歷?
“這些都是中原江湖上的朋友的抬愛,不知道別勒兄是怎樣知道的啊?”飛揚問道。
別勒古臺得意地一笑,道:“我們,草原上,還是有很多漢族商人過來做生意的,有一個大商人叫龐德的,經常與我們的大漢交易,我偶而聽他說起過你們!”
林鈺哦了一聲,恍然大悟,原來是龐德這個大嘴巴。
別勒古臺接著道:“他說你們兩人是中原最厲害的好漢,別人都打不過你們!”邊說邊疑惑地看著兩人,“你們真有這么厲害么?女人也有這么厲害嗎?”聽他的意思,竟是大有想比劃比劃的想法。
飛揚連連搖頭道:“這龐德在吹牛呢,別勒兄可千萬別信他們說得!”
林鈺看著飛揚著忙的樣子,不由卟哧一笑。別勒古臺眼睛一亮:“你笑起來真漂亮!”林鈺不由大羞,心道這蠻子可真是的,隨便當著女孩子的面夸人家長得漂亮,不過知道這人心直口怪,道也不怪他,心里有些羞澀卻又有些得意,目光閃動地看了一眼飛揚。
進得帳蓬,各人說些中原和草原的趣事,倒也相處甚歡,不知不覺中已是到了晚上,一名隊長服飾的人進帳來,道:“將軍,晚宴已準備好了!”
“好!”別勒古臺站起來,道:“云兄,林姑娘,今日我鐵勒部大辦宴席,感謝二位的大恩,我們的勇士正想結識二位呢,請!”
幾人走出帳來,飛揚不由大吃一驚,天幕之下,無數的火把將夜空照提一片通亮,一塊塊的氈毛毯上,放滿了吃食,數十堆巨大的篝火上,正自燒烤著一只只肥碩的全羊,滋滋的響聲中,油一滴滴地落到火中,不時騰起一陣陣火苗,整個夜空下,香氣四溢。
幾人在上首坐下,早有人將一只烤好的全羊抬到幾人面前,別勒古臺大叫一聲:“酒來!”部屬立時提了一個大皮帶子,別勒古臺一把拎過來,給飛揚和林鈺二人面前的海碗中倒滿了酒,對著火光下的眾人道:“鐵勒部的勇士們,讓我們一起舉起手中的酒,來感謝我們的恩人。”眾人轟然應聲,近千人站了起來,一只只的酒碗舉了起來,齊聲道:“多謝二位!”將碗湊到嘴邊,咕嘟嘟地將酒一口氣地灌了下去,飛揚不由吃了一驚,竟然是這樣的喝法嗎?別勒古臺一口氣喝完,將碗底向飛揚一亮,叫道:“二位,請!”飛揚不由豪氣大發,猛地舉起碗來,道一聲干,已是碗不離口地一飲而盡。
“好漢子!”別勒古臺翹起大拇指,“你是我見過的漢人中喝酒最爽快的,來,滿上!”
林鈺臉有難色,看著這滿滿一大碗酒,苦著臉看了一眼飛揚,眼見著別勒古臺的眼光已是看了過來,不由狠狠心,也是一口氣灌了下去,別勒古臺不由臉顯訝色,又是翹起大拇指,卻是納納的不知說什么好了。
林鈺一碗酒下肚,只覺得一股火熱順著喉嚨一路流將下來,一霎時已是暈紅雙郟,竟是有些頭暈目眩。不由緩緩坐下,寂滅心經運轉,一股清涼流過,這才好過了一些。這草原人釀制的馬奶酒,最是烈性,像林鈺這種喝慣中原女兒紅這類的酒的人,如果不是她內力深厚,只怕一碗下去,就要醉倒了!
此時的飛揚卻是有些應接不暇,部族中一些有身份的人紛紛端著酒碗一個個前來敬酒,好幾碗下肚之后,飛揚已是有些站立不穩了,別勒古臺不由暗笑,魔刀云飛揚在中原名頭這么響,想不到喝酒卻是有些不濟。
搖晃著坐下來,別勒古臺拔出一把金質小刀,嚓的一聲插在全羊身上,“飛揚兄,來,嘗嘗我們草原的特色風味吧,這在你們中原可是花多少錢也吃不到的哦!”拔出刀來,就要為飛揚切割。
飛揚一把拉住了他,道:“別勒兄,喝了你們這些酒,這羊就讓我來為你效勞吧!”別勒古臺不由一愣,還沒搞清楚飛揚是什么意思,飛揚手在地上重重一拍,這頭全羊忽地高高飛起,眾人一聲驚呼,全都轉頭望了過來,想看看飛揚到底是在搞什么鬼?白光一閃,飛揚的弒神脫鞘而出,空中一團白光纏繞著這只香氣四溢的全羊,片刻之后,刀光一斂,眾人又是一聲驚呼,剛剛完整的一只全羊此是確已是骨肉飛離,羊還是一只整個的,只是全身的骨架已是被完整的剝離了出來。眾人不由大聲喝起彩來,別勒古臺更是心中一驚,看來這魔刀果是有些本事的。
飛揚笑著看了一眼林鈺,道:“鈺兒,麻煩你為別勒大哥切上一盤!”林鈺抿嘴一笑,知道飛揚的意思,盈盈地站了起來,緩緩拔出夜雨,一時寒氣四溢,別勒古臺不由贊道:“好一把寶劍!”
林鈺手微微一動,場中立時劍光繚繞,身周幾人立時感到寒氣逼人,一只羊大腿應聲飛起,夜雨繞著這只羊腿輕輕一轉,林鈺袍袖一拂,啪啪數聲,首席上幾人的盤中立時多了一塊方方正正的羊肉,每一塊上都被整整齊齊地切成了一個個相等的等份,偏生卻又還是原樣排在一起。
別勒古臺大叫道:“好本事,難怪那豁兒赤會輸在你們手中,碰上你們,算他倒霉了,哈哈哈!”飛揚和林鈺對望一眼,這才知道白天被林鈺生擒的那人叫做豁兒赤。
酒過三巡,別勒古臺忽地大叫道:“來人,給我架上油鍋!”很快,一堆篝火上面已是架起了一口大大的鐵鍋,鍋內的油不多時便被燒得滾開,二人不由奇怪這別勒古臺想要干什么?正自猜測著,別勒古臺又是一聲大喝:“給我將豁兒赤這雜種帶上來!”
飛揚和林鈺二人不由臉上變色,莫非這別勒古臺想…….?
別勒古臺笑著轉頭對二人道:“這勃兒斤部三翻五次地襲擊我們,今天我就將這豁兒赤炸酥了給他們送回去,也算是給他們一個警告吧!”
說話間,那豁兒赤已是被五花大綁的拖了上來,這人倒是頗為強項,一路之上罵不絕口。別勒古臺笑嘻嘻地走到他面前,道:“豁兒赤,你認得我嗎?”
豁兒赤眼皮一翻,不屑地道:“鐵勒部的小雜種,要殺便殺,何必多言?”
別勒古臺伸手扭過他的脖子,“哈哈,看到那是什么了嗎?嗯,我要將你炸熟了,送回你的部族,好好地警告一下你們這些勃兒斤雜種。”
豁兒赤不由臉上變色,不主地掙扎起來,大罵道:“別勒古臺,你這個王八蛋,痛痛快快將爺爺殺了吧,這樣子對待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別勒古臺大笑道:“你活著的時候我都不怕你,還怕你的鬼,來人,給我將他投進鍋里去。”幾個兵士一涌而上,將豁兒赤舉了起來,就向油鍋走去。
飛揚不由默然,這豁兒赤襲殺婦孺,故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別勒古臺此舉,未免也顯得過于殘忍了,看著四周的牧民,竟全都是神色不變,想是這種事必是經過的多了。
林鈺臉上變色,殺人這樣殺法,未免太殘忍了,霍地站了起來:“且慢!”眾人不由一驚,別勒古臺回過頭來,道:“林姑娘有什么事么?”
林鈺慢慢地說:“我雖然不是草原上人,但也知道你們有個規定,誰抓著了俘虜,這個俘虜就歸誰所有是嗎?”
別勒古臺臉上神色一變,點頭道:“不錯!”
“好,這人是我抓住的,哪他現在就屬于我,是嗎?”
別勒古臺已是明白了林鈺的意思,不由一陣躊躇,終于還是道:“是的,林姑娘想怎么處理他?”
林鈺緩緩地走到豁兒赤面前,劍光一閃,已是削斷了他身上的繩索:“你走吧!回到你的部落中去!”
別勒古臺一驚:“林姑娘,惡狼逃脫了懲罰,草原上的羊兒是又要遭殃的!”
林鈺定定地看著豁兒赤,道:“豁兒赤,我今天可以放了你,但你需要立下誓言,今生今世,不得再殺一個鐵勒部人,如何?”
豁兒赤猶豫半晌,終于活命的指望還是占了上風,狠狠地看了一眼別勒古臺,以草原之神的名義立下誓言,林鈺接著道:“你如違備了誓言,豁兒赤,不論你逃到天涯海角,我必定會來取你性命!你走吧!”
豁兒赤呆了半晌,“好,我是被你所擒,但又為你所救,這份人情我一定會還你的!”林鈺淡淡地道:“那倒也不必!”
豁兒赤環視四周一眼,大步向外走去,數千鐵勒部人看著他,卻是沒有一個起來阻止,眼看著他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