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鐵第一百六十四章
“小李子遇難了?”
啊!鐵英腦袋“轟”的一響,眼前頓時金星亂舞。她覺得天在旋,地在轉,身子空飄飄,一個趔趄,幸虧張璞眼疾手快扶住,才沒有跌倒。
趙明的眼裏潮乎乎的。在得知這個噩耗時,他,這個飽經滄桑的老戰士,也禁不住潸然淚下!
自然地,他的眼前浮現了那些生動的畫麵:
那個放牛娃,正牽著牛走在山路上。白狗子撲了上來,圍著他,要他供出遊擊隊的下落。可他呢,臉不變色心不跳,把白狗子往相反的方向引,救下了他們。
那一個夜晚,伸手不見五指,他提著一把大刀,隻身闖進惡霸地主的家裏,殺了仇人,為父親報了血海深仇。
那一個黃昏,夕陽塗抹著天空,也塗抹著大地。硝煙滾滾,陣地上熱炙著一層火浪。敵人趁著天黑前又發起了一次更為猛烈的進攻。
我軍的陣地早已滿目蒼痍,但紅軍戰士依然頑強地守著陣地。敵人的炮彈呼嘯而來。他伏在陣地上指揮戰鬥。而年輕的李燦又伏在他的身邊。
突然,一顆炮彈“曰曰”地帶著尖利的嘯聲落了下來,李燦尖叫一聲,用整個身子撲在他的身上。那一次,李燦身上中了三塊彈片。
……回憶的閘門是關不住的。回憶的浪潮洶洶湧湧,怎麽也遏製不了……
此時,趙明默默地將身子轉回去,低著頭站在地圖前。
嚴鐵英鼻子一抽一抽地說:
“那天在青草坡我聽了李燦的話,心中就感到不便再讓他們回蘆花湖去。那裏有個奸險的人,時刻在妄想置他們於死地。這傢夥與潘西武狼狽為奸,互相勾結,現在果真讓這傢夥得逞了。”
晚了,一切都晚了。蘆花湖遊擊隊損失慘重,武鐵匠下落不明,李燦郭昆山等壯烈犧牲了。
趙明和嚴鐵英的心中如刀割般疼痛。嚴鐵英的眼裏那似泉水般湧出的淚水,流淌在臉上,又嘀嗒在胸襟上。
——她的眼前總是浮現出李燦那張英俊、憨厚的臉龐。
還有李燦參加或經曆過的許多戰鬥場麵……
武鐵匠在小山子等的幫助下,用擔架連夜將李燦、高鬆等五六個傷員抬回了李家村。在這裏,她請了鄉下最好的郎中為他們做了治療。
高鬆的傷最輕,他主要是被炸昏的。到午夜過後,他就蘇醒過來了。他一蘇醒過來,就聽到遊擊隊差不多全軍覆滅的消息,那淚水就汩汩地流下來。
李燦一直昏迷著。郎中說,他身上到處都是傷:刀傷、槍傷、彈片傷,最致命的有兩處,一處槍傷,離心髒就差那麽一點點了。還有一處仍是槍傷,子彈打穿了他的肺部。
郎中說,李燦活下來的可能性非常小,這主要還要看他的體質和毅力。還有,就是要有一個安靜的治療環境。
其他幾個重傷員,在兩天當中相繼去世了。隻有李燦還在頑強地與死神抗爭著。
陳信林突然來到李家村。陳信林遵照武鐵匠的囑附,這幾天一直在柳林鋪主持陣亡戰士的安葬工作,今天才回到陳家莊來的。
陳信來帶來最新敵情,說潘西武的死對包一天打擊很大。包一天如果不是被鐵籠山的遊擊隊牽製住,早就殺過來了。
武鐵匠就與陳信林商量,應立即做好下列兩件事:一、將參加暴動的骨幹分子和積極分子緊急疏散,讓他們有親投親,有友靠友,以躲避包一天的報複殺戮。
二、將李燦、高鬆轉移進蘆花島。
商量完畢,武鐵匠即派陳信林帶著小山子等人立即分別去通知暴動骨幹分子與積極分子疏散。她自已護送李燦、高鬆進蘆花島。
到了蘆花島上,武鐵匠請島上最有名的醫生繼續給李燦治療。這個醫生就是上次治好祿保的那位。相傳這位醫生祖上幾代都是名醫。
到了蘆花島上,不幾日,高鬆即可以下地走路了。可李燦還一直昏迷不醒。武鐵匠守著他,時不時地抹眼淚。她在心裏不停地祈禱……
下雪了,一片一片的雪花,漫天飛舞著,將茫茫的宇宙變得一片混沌。大地皆白。
嚴鐵英和趙明送古迪出了村子,走上了往東的大道。
他們都不說話,腳踩著深深的雪窩,隻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年關到了,下大雪了。包一天暫時停止進攻了。
時局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全國抗日的浪潮洶湧澎湃。“西安事變”後的全國形勢怎樣了?必須及時了解它。
經春來一直沒有消息。嚴鐵英和趙明決定讓古迪去找省委,隻有找到省委,他們才有主心骨。
此時,他們站在路口,都用信任的目光注視著眼前這個卓有膽魄的年青戰士。
無須再多叮囑,他們昨晚上已經長時間地交談過了,什麽都談了。
古迪穿著一件灰大衣,精明的雙眸射出灼灼亮光,那意思是說:“放心吧,首長,我一定完成任務,一定……”
他們緊緊地握著手,許久,許久……
古迪走了。倆人仍然佇立在那裏,許久,許久……
他們一直望著那矯健的身影漸漸小了,小了,消逝在深蒙的雪簾裏了,才轉身往回走。
“大叔,包一天雖然暫時停止了對鐵籠山的進攻,但他決不會放過蘆花湖,不會放過參加過暴動的群眾。”嚴鐵英說。
“我明天就到蘆花湖去,我要找到武鐵匠,重組蘆花湖遊擊隊。”嚴鐵英用鏗鏘的語調說。
雪還在下,並且愈下愈猛,隻一夜的工夫,山啊,樹啊,草棚啊,變成了一個銀雕玉琢的神話世界。
雪簾下,崔巍的鳳凰嶺凝重、莊嚴;那些綿亙的山峰,仿佛一群群銀龍在雪海裏遊動。
嚴鐵英昂首挺胸地走著,她的眼眶明顯地罩上一道黑暈,但她的精神卻飽滿。
她放眼望去,啊,那潔白的雪花,像一群群從天外飛來的蝴蝶,在大自然的懷抱中盡情地飛舞。
雪花飄灑著,落在她的頭上、身上。望著飛舞的雪花,驀然間,她想起了家鄉楓樹河裏那飛逝的光波,那光波騰起的無數小蝴蝶,不知不覺,她的兩眼潮乎乎的……
第一部完
二零一三年八月七日三稿
二零一四年六月二十日四稿
二零一九年八月三十一日再次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