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遇難者家屬
“嗯。”方瑉灝點了點頭,還好雷讓沒有生氣。等等!方瑉灝瞪大了雙眸,“你說什麽?什麽叫她媽媽已經沒了?”
雷讓看著電腦屏幕上的資料,用手指扣了扣桌麵:“怎麽?你們還沒得到消息?南姝母親的屍體已經找到了。”
方瑉灝呆若木雞地握著手機,雷讓繼續用波瀾不驚的聲音說道,“人死不能複生,你讓她別太難過了。”
方瑉灝覺得心跳都跟著靜止了,四肢都絲絲的滲著寒意,怎麽會這樣?南姝怎麽接受得了?
可縱然接受不了,這樣的消息也根本蠻不住。
方瑉灝一直都在遲疑著怎麽告訴南姝這一死訊,可第二天一早大使館新的死亡名單就已經登出來了,訊息出來的同時大使館門前自然又是一片失聲痛哭,逐漸增加的死亡人數讓這次事故的原因也推向了一個不知名的輿論點,飛機失事曆來就是大事故更別提這次是國際航班了,航班上據說某個國家的議員也不幸遇難。
與那些涕淚橫流的場麵比起來,南姝顯得很是安靜,可方瑉灝卻清楚的知道南姝安靜的表麵下隱藏著巨大的哀慟,母親離世,父親還躺在重症監護室,本來和睦的大家庭忽然遭此大難,一些年過半百的中年人尚且承受不了,何況她隻是一個小女孩。方瑉灝看著南姝忽然就想到自己母親去世的那段時間,那個時候也是他一個人料理後事,孤單的可憐卻也堅強的可怕。
大使館安排的酒店,南姝徹夜難眠,方瑉灝也一直陪著她不敢合眼,生怕她有個什麽閃失。
“你去睡吧。”在方瑉灝第三次打哈欠的時候南姝終於開了口。
方瑉灝揉了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強打起精神說:“沒關係。”
南姝抬眸看著他:“我去洗澡。”
“好。”方瑉灝頷首。
方瑉灝看著她單薄的身影隱匿在浴室的玻璃門內,這才起身去替自己衝了杯咖啡。
他不記得時間過了多久,隻知道他已經喝完整整兩杯咖啡,可南姝依舊沒有從浴室走出來,方瑉灝擔憂地倚在浴室門外仔細的聽著浴室裏的動靜。有很清晰的流水聲嘩嘩傳來,可除此之外還有人隱約的抽泣著,壓抑而又沉悶,方瑉灝莫名就覺得心疼,他知道她一定在哭,可是這種時候除了讓她哭他想不到什麽可以安慰她的方式,畢竟語言在死亡麵前向來就是蒼白的。
客廳的手機鈴聲打斷了方瑉灝的思路,他轉身走到沙發前拿起了手機,是南姝的手機,來電顯示是白少洵的名字,方瑉灝遲疑了一會兒按下了接聽鍵:“你好。”
“你是……方瑉灝?”白少洵不確定的念出他的名字。
方瑉灝點了點頭:“是我。”
“你跟南姝在新加坡?”白少洵問道。
“嗯。南姝在洗澡。”
“她……”白少洵猶豫了一下,“她怎麽樣了?我都聽清清說了,南姝的父母怎麽樣了?”
方瑉灝心情沉重的說:“她母親已經不在了,父親還在醫院搶救。”
“怎麽會發生這種事?”白少洵的聲音也很凝重,他凝滯了一下,又說,“那南姝怎麽樣了?她還撐得住嗎?”
方瑉灝咬唇看向浴室的方向,“南姝很堅強,可她畢竟隻是一個小女孩,這種事,你知道的,任何人都承受不住……”
白少洵深吸了一口氣,“我明天早上就會到新加坡,把你們的地址發到我手機上。”
“你來……”方瑉灝有些疑惑,白少洵直截了當的說:“我想或許這個時候南姝身邊需要我。”
方瑉灝也無法替南姝做出回答,隻好說:“要不然等南姝出來讓她給你回一個電話?”
“不用了。”白少洵說,“有什麽話,明天早上見麵再說。”
“好吧。”方瑉灝頷首。
剛掛了電話,就看到南姝頭發濕漉漉地從浴室走出來,因為熱氣蒸騰她蒼白的臉頰終於有了些血色,隻是整個人穿著薄薄的睡衣愈發的顯得的瘦削起來,方瑉灝忍不住去拿毛毯蓋在她身上,又拿下她頭發上的毛巾,說:“我幫你擦,你坐下。”
南姝乖乖的坐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目光有些呆滯。
方瑉灝看到她紅腫的眼眶,心中愈發的酸澀起來,想安慰她兩句可聲音仿佛哽在喉嚨裏一般說不出口。
他溫柔地替她擦著頭發上的水珠,南姝安安靜靜地坐著,許久,才緩緩地開口:“瑉灝……”聲音卻是沙啞又無力,透著厚重的鼻音。
“嗯……”方瑉灝應了聲。
“你明天回北京吧。”南姝輕輕地說。
方瑉灝的動作一滯,隨即又裹著她的長發一縷縷的擦拭著,“沒關係,我已經向學校請了假。”
“你下個月就要四級考試了,不能把時間都浪費在這兒。”南姝繼續說。
方瑉灝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起身坐到南姝麵前,看著南姝的眼睛說道:“南姝,四級考試還有一段時間,而且就算這次考不過我還可以補考,可是你現在……我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新加坡……”
南姝輕輕地扯動嘴角,似乎是想笑,可終究沒有笑出來,“我真的很謝謝你。”
南姝說著又垂下頭去,盯著自己手腕上的銀鐲子,說:“可是我不能耽誤你。”她動作溫柔地撫摸著銀鐲子的邊緣,說,“我不知道爸爸什麽時候會醒,我也不知道這次事故會拖到什麽時候才能有個完整的解決方案,所以我不能讓你一直待在新加坡。你還要上學,而且雷讓還在家裏等你。”
“雷讓知道我在新加坡,他沒關係的。”方瑉灝解釋著。
南姝搖頭,“我不能這麽自私……”
“南姝……”方瑉灝為難的看著她,南姝有時候真的很固執,固執的讓人心疼。
“這樣吧,後天好不好?明天白少洵要來新加坡,如果他明天到了,那有他在你身邊我也就放心了。”
“白少洵?”南姝呆呆地念出這個名字,茫然的看著方瑉灝,“你是說清清的哥哥?”
方瑉灝點頭,“他擔心你,所以明天要來看看。”
南姝想到白清清之前的那些話,心中微微一滯,“好。”她抬頭看著方瑉灝,“如果少洵哥哥明天來了,那你就回去吧。”
“嗯。”方瑉灝握住南姝的手,目光沉沉的看著南姝,“南姝,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我都會陪著你。”
南姝抿唇勾動唇角:“嗯。”
第二天白少洵趕到酒店的時候,南姝已經跟方瑉灝去了大使館。
大使館的工作人員正在遇難者家屬溝通賠償問題,來自各國的媒體記者將大使館圍的水泄不通,白少洵擠不進去隻好給南姝打電話,南姝正在跟眾多家屬一起聚在會議室商談,也顧不上去接他,隻好讓他先去威斯利醫院。
在大使館耽擱了大半天的時間卻仍舊沒得到一個妥善的解決方案,到了下午南姝跟著一對六十多歲的老夫妻前去威斯利醫院,老夫妻是上海人,兒子兒媳在新加坡工作,此次由新加坡去香港也是為了參加一個商貿會議,可誰曾想就遇上了這樣的事情,老夫妻的兒子兒媳都不幸遇難,唯留下一個不滿四歲的孫子還躺在ICU病房裏。
一路上,兩位老人不停地哭訴著苦命的兒子兒媳,南姝聽著心裏也跟著難受。
失去親人的痛苦將他們的關係變得格外親切起來,老婆婆握著南姝的手追問著她家裏的情況,縱然不想提及,可看到老人關切的目光,南姝仍舊不得不把傷口扒開來:“我母親已經不在了,父親還在救治。”
“那你們家其他人呢?發生這樣的大事怎麽讓你一個小姑娘來處理呢?”老爺爺好心的開口問。
南姝搖頭:“我爸爸是孤兒,我外公外婆又去世的早,媽媽沒有兄弟姐妹。我們家也沒有別的親戚。”
老婆婆聽南姝說完又哭了起來,緊緊的抓著南姝的手:“可憐的孩子……”
方瑉灝在一旁看著心裏也不是滋味,如果南姝的父親再出了什麽事,她可怎麽辦呀?
白少洵正守在重症監護室外,看到南姝跟方瑉灝走來忙就迎了上去,滿含擔憂地看著南姝:“南姝……”
“少洵哥哥……”南姝應了聲,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白少洵看著南姝蒼白無血的臉色還有那愈發單薄消弱隻覺得心疼,不過一個星期的工夫她就整整瘦了一圈,眼眶紅腫,雙眸布滿血絲,眼睛下也是一片黑紫,整個人看起來更是無精打采失去了平日裏的光彩。
“你怎麽瘦了那麽多?”白少洵輕聲問道。
南姝搖頭:“我還好。”
白少洵歎了一口氣:“南姝,發生了這種事,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你,感同身受這句話隻有切身經驗的人才可以做到,所以我隻希望你能振作起來,如果你爸爸醒來看到你這副樣子也一定會心疼的。”
南姝緩緩地走到玻璃窗的位置,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父親,低低的呢喃著:“爸爸什麽時候會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