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從絕望到希望
景原沒有說話，自己也開了一罐仰頭灌了幾口，莊紹鈞的嗓音夾著淡淡的酒氣清晰地傳入耳膜，“第一次見到雷讓，是在黃浦江。”
“我高中的時候喜歡上了我的同桌，他是個很優秀的男孩，成績很好又是學校籃球隊的主力，跟他相比我簡直就是一無是處，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什麽叫同性戀，隻知道我喜歡他而已，後來偶然聽到同學們提起同性戀，我自己就在網上查了許多關於同性戀的信息然後才明白什麽是同性戀，我一直以為自己對他隻是好朋友之間的喜歡……”
“直到我看到網上的訊息才明白，我對他的渴望已經超越了友誼……”
“我心裏糾結了許久，既想要跟他在一起又害怕冒然告訴他會失去他，所以我就旁敲側擊的問了他對於同性戀的看法，他當時說隻要彼此喜歡，性別什麽的根本不算事，因為他這句話我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所以在高考前一個月我向他表白了。”
“我想……他應該也是喜歡我的吧？因為他對我真的很好，他說我們是好兄弟，好哥們，好朋友……”
“他成績那麽好，我成績卻那麽差，他是籃球隊的主力，可是我卻連球也進不了一個，他長的高大又帥氣，喜歡他的女孩很多，可是他從來都沒有正眼看過誰，我想……我在他心裏應該是特別的那一個吧……”
莊紹鈞將剩下的啤酒一飲而盡，繼續說道：“可我這個好朋友卻接受不了我喜歡他，他接受不了我是同性戀的事實，把我寫給他的信交給了老師，老師請了我父母去談話，再後來……幾乎身邊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是同性戀……”
“大家都說我很惡心……”
“同學們沒辦法接受，老師無法接受，就連我的父母家人也說我是個怪胎……”
莊紹鈞將手上的空罐子捏的咯咯作響，他隨手扔在了桌子上又開了一罐，仰頭喝了幾口：“我沒辦法參加高考，因為身邊人對我異樣的眼光，我已經臨近崩潰，再後來……”
“我的哥哥……”
“我的親哥哥，他換衣服的時候我不經意闖進了屋，然後我就被他轟了出來暴打了一頓，就連父母也說我惡心肮髒，說我不顧人倫道德竟然覬覦自己的親生哥哥……”
莊紹鈞自嘲地一笑，“你說怎麽可能有人會覬覦自己的親生哥哥呢？”
景原沒想到他身上發生過這麽多事，頓時就覺得喉嚨仿佛被什麽堵住似的，心中沉重的很，莊紹鈞繼續說道：“就算我是同性戀，我也不是見個男人就想上的啊……”
莊紹鈞又喝完一罐啤酒，重新開了一罐，“然後我覺得很絕望，我喜歡的人厭惡我，我的家人唾棄我，我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什麽值得我留戀的，所以我就選擇了去跳黃浦江。”
景原聽到他淡漠地提起“黃浦江”心中驀然便是一凜，抬眸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雷讓，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的。”莊紹鈞沒有發現景原的異樣，淡淡的說。
“很難想象吧？”
“他那樣一個高高在上又冷漠倨傲的總裁居然會在冬天跳進冰冷的江水裏救我……”
“我也沒想到……”莊紹鈞的眸光逐漸變得柔和起來，唇角也不自覺帶了幾分笑意，整個人也放鬆了許多，“他就像是一個從天而降的天使，把我從地獄裏拯救了出來……”
“他說這世上有一百種死法，可隻要有一個能夠活下去的理由就應該好好活著，因為生命隻有一次，沒有必要把自己的生命浪費在不懂得珍惜自己的人身上……”
“他當時說了許多話，可是我唯一記得的隻有這一句……”
“我記得當時的水很冷，仿佛要把骨血都凍裂似的，雷讓因為跳水救我，整個人都濕透了，頭發貼在蒼白的臉上看起來濕漉漉地卻美好的不像凡人，明明他的身體比我更冷可他卻把外套給了我，他的眼睛那樣好看，我從沒見過那樣好看的眼睛，深邃又冷漠，冷漠中卻又帶著絲溫柔讓人沉溺其中無法自拔，也許就是從那一刻，我死掉的心又活過來了……”
莊紹鈞微笑著看向景原，“是不是沒想到？”
景原手上還握著一罐啤酒可是整個人卻僵在了那裏一動也不動，聽到莊紹鈞問他下意識地就想回答可卻發不出聲音，莊紹鈞像是沒打算要他回答，又繼續說：“為了讓我繼續活下去，他帶我去見了許多人，穿越在形形色色的酒吧之間，然後我才知道原來我並不是怪胎，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人跟我一樣沒有犯任何的錯，隻是簡單的愛錯了人而已，他們光鮮亮麗的活著，他們不畏懼世人的眼光，他們堅強而勇敢，他們可以無所畏懼的活在太陽底下……”
“我想……我也可以的……”
“雷讓幾乎無所不能，他讓我又重新開始讀書，他給我這個停泊的港灣，他讓我又重新活過來了……”
莊紹鈞說完又開了一罐啤酒自顧自的喝著，景原像是才找到自己的舌頭，說話都有些顫音了，“我不知道……原來你發生過這麽多事……”
“嗬嗬……”莊紹鈞忽然笑了起來，“是不是超級精彩？我覺得我都可以寫自傳了。”
“紹鈞……”景原喚著他的名字，有些遲疑地說：“你一直在說雷讓救了你，可是你並沒有說……他愛你……”
莊紹鈞正朝嘴角送酒的動作一頓，歪頭笑了笑：“是啊，因為他從來都沒說過愛我。”
“那你們……”
“他給了我房子，讓我上了大學，帶我出席各種酒會，甚至還帶去那個男人麵前耀武揚威了一番，他滿足了我的所有要求，可是唯一的愛情……”莊紹鈞的目光有些哀傷，“我最想要的愛，他始終都給不了我……”
景原聽他這麽說頓時就有些不忿：“給你再多物質上的東西有什麽用啊？你要的是錢嗎？”
“紹鈞，我真的不明白，你明明知道他不愛你，為什麽還要待在他身邊？每天這樣眼巴巴地盼著他來看你有意思嗎？”
莊紹鈞重重地吸了口氣：“那我要怎麽辦？”
“當然是分手啊！”景原氣憤地將啤酒罐朝桌子上一頓，“就算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又怎麽樣？也不能這樣欺負你啊？你就跟他提分手，要是他把你趕出去了，你就搬過去跟我住，我養你一輩子！”
景原憤憤不平地吼完才意識到不對勁，他好像說了什麽不得了的話，嘴角僵硬地抽搐了兩下。
可莊紹鈞卻沒留神他話裏的意思，隻是有些淒苦地說：“他不會把我趕出去的……這套房子是他以我的名義買的，而且……”
莊紹鈞自嘲地笑了笑：“他之前跟我提過分手，我沒答應。”
“啊？”景原詫異地看著他，“你為什麽不同意啊？他又不愛你……”
“可是我愛他啊……”莊紹鈞說，嗓音帶著濃濃地苦澀，“我真的很愛他……”
景原啞口無言地看著莊紹鈞，他覺得莊紹鈞真是個大傻瓜，明明知道別人心裏沒有他還苦巴巴地等著，正要說他兩句就聽他又開了口：“我想……他應該也是有一點點喜歡我的……”
莊紹鈞說這句話的或許自己都沒注意自己語氣裏的不確定，景原簡直是要被他氣死了，這句話沒多會兒工夫他已經聽他說了兩遍，而且目標對象還是兩個人。
“如果他真的喜歡你，又怎麽舍得這麽對你？”景原悶悶地說，“反正要是我，我才不舍得……”
莊紹鈞又怎麽會不明白，他這麽說也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他跟著雷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就算雷讓不愛他總歸是有些感情的，不然也不會在他不同意分手之後還把他留在身邊。
景原抬眸看著莊紹鈞，他有些恍神，不過表情上的落寞卻是難掩的，也許是自己說的話戳到他的痛處了，景原碰了碰他的胳膊，眼睛滴溜溜轉了轉，正襟危坐道：“不如這樣，我們想個辦法探探那個大boss的真心，看他對你到底有沒有一點真心？”
莊紹鈞有些茫然地看著他：“什麽意思？”
“你不是說你覺得他有一點喜歡你嗎？”景原說，“如果他真的有一點喜歡你，肯定不會就這麽放棄你的，他現在之所以對你這麽冷淡不過是因為沒有危機出現，可如果你身邊出現了別的優秀男人，那麽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大危機，任何一個正常男人都無法容忍自己喜歡的人跟別人在一起吧？相反，如果他真的不喜歡你，想要放棄你，你身邊出現再多的男人對他來說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莊紹鈞依舊有些迷茫的看著他，景原恨鐵不成鋼地彈了彈他的額頭，咬牙道：“我們來做場戲怎麽樣？就當是給你這段感情的收官。如果結果好，那我當然替你高興，如果結果你不滿意我也希望你能下定決心離開這個根本就不愛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