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黑暗的世界
春雨淅淅瀝瀝的下著，將整個夜都濕透了。沒有一絲光的黑暗，寒冷無處不在。
張長老帶著常劍直接從試練場大門飛了出去，按規則來說在試練場門口必須停下，然後徒步出去，但是規則隻是定給那些平庸的人的，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從來不屑一顧。
白色的光劍滑過黑暗繼續向前飛去，飛向了無邊無際的蒼雲山脈，這個方向已然不是飛向觀日峰，而是向更深處的蒼雲山脈飛去。
常劍看著腳下起起伏伏的山峰，麵上很是不解，想開口問師傅去哪裏，但是當他看向師傅的那張臉時，心不由的一寒，一股不祥的預感產生。他是一個聰慧的人，修道天賦更是極高。師傅帶他離開蒼雲門，去向沒有人煙的蒼雲山脈，這是要殺人滅口！從監牢裏出來，他就有過這樣的想法，那就是殺死了張小天後，或許師傅和首座也會將自己處死。因為這是件見不得光的事，他們怎麽會允許知道這件事的自己存在呢。那個小少年的天賦異常的出類拔萃，有心機有頭腦的人或許都怕他成長起來，威脅自己的地位。自己不過是枚棋子，殺了他後，無用，再去除了。更何況自己沒有殺了那個小少年，假若那個小少年將此事稟告於掌門真人，那掌門真人一定會拿自己問事，到時候自己再不開口說出事實真相就很難了。
如今最好的做法就是殺了自己，保證他們的清白。這件事隻要自己去做了，逃出牢房的那一刻注定了就是一條不歸路，無論成功與失敗，都是一條死路。
風夾著雨打在常劍的臉上異常的冷，麵對著即將到來的死亡，他感覺整個世界也黑暗了下來，就像這漫無邊際的黑夜。我常劍一生光明磊落，終抵不過命運的捉弄，哎！他擦拭了下眼前的雨水，想最後看清這個世界，奈何雨總是迎麵而來，讓他擦拭不及，讓他看不到一絲曙光！他終閉下了眼，不再有任何幻想。
“啾”一聲，劍光在一山峰的巨石上停了下來，然後緩緩的降落，直至兩個人都安穩落地，劍光才收去了光華，沒入了張長老的體內。張長老倒背著手，看著前方的黑暗，臉色陰沉，沒有說話的意思。常劍在張長老身後，看著他佝僂蒼老的身影，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話語。
風蕭蕭兮，雨纏纏兮，天地在此刻靜默了。
“常劍，為師對你怎樣？”
也不知過了多久，黑暗的夜裏響起了張長老蒼老的聲音，那聲音如一暖陽化開了冰冷的黑暗。
常劍身軀一震，不曾想師傅突然問了這樣一句話，這句話讓他很是感動，他馬上開口道：“師傅，自我八歲入蒼雲門來，你待我一直如親生兒子，更是毫不吝嗇，親自傳道。我有今日之修為，都是拜你所賜，你的大恩大德，我常劍感激不盡，沒齒難忘！”
“嗯。”
張長老點了點頭，又開口道：“你是個至情至性的人，我深感欣慰！但是你太過剛直，過剛則易折，你可明白？”
“我……”常劍有些困惑，問道：“弟子愚鈍，請師傅明理？”
“就拿你屠殺知府大人滿門一事，你認為你做的對嗎？”張長老扭過頭來看著眼前的常劍，一雙混濁的眼在黑暗中更是泛不起一絲光澤。
“知府大人一家一生作惡無數，我殺他滿門是替天行道，光複正義，我沒有錯！”常劍想起了知府大人所做的惡事，說的是理直氣壯，鏗鏘有力，他的言語中沒有絲毫悔過的意思。
張長老聽了常劍的言語很是吃驚，並且很是憤怒，褶皺的臉上，皺紋更是擠成了道道溝壑，簡直想破口大罵他的愚鈍。但是片刻後，他歎息的搖了搖頭，身體很是蒼涼，漸感無力，開口道：“掌門真人囚禁你十六年之多，看來還是白囚禁了！”
“哼――”常劍聽到掌門真人，憤憤不平道：“他為何要囚禁於我，當年我做錯了嗎？我屠殺知府大人滿門，整個城縣的人都放炮慶祝，說我是大英雄，是救世的仙人。可為何到了掌門真人的口裏，我就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惡人，說我與魔教之士無異，並且將我與魔教的重犯關押在一起？”
憤憤不平的言語似乎讓夜都驚悚了下，風似乎輕柔了些，雨似乎也溫暖了些，這個黑暗的世界還有這麽一位為正義而戰的弟子，實在令人欣慰。張長老一時被弟子的言語問的啞口無言，他想來他的弟子錯了嗎？似乎沒有錯，似乎真的沒有錯，可為何他被收了道號，關押在觀日峰後山的大牢內，這又是誰的錯？這又如何解釋？
天空的烏雲又濃厚了幾分，並且翻滾不止，雨在短暫的溫柔後又變的淒冷，這個黑暗的世界不會因為一個人的言語而改變，即便那人剛直的如一柄劍。
張長老重新轉過身去，麵向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他想教誨這個弟子改邪歸正，但是這個弟子似乎從沒有做錯事，那哪來的邪呢？似乎弟子的正邪都是被統治階級一人的口角而說。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說你是正，你就是正；說你是邪，你就是邪！
自己曾經年少時，何不曾像他一樣，一心求道，誓要蕩平世間的邪惡，為天下蒼生謀福。可是什麽時候自己變了，變的爭名逐利，變的麻木不仁，變的陰狠毒辣！想來都是這個黑暗的世界所為吧，這個世界本就黑暗。統治階級為了自己的地位和權利，普通人為了自己的利益，他們都在樂此不疲的爭鬥著，最後的贏家肯定不是那些樂善好施的人。常劍的敗，就敗在他不懂這個黑暗世界的殘酷！
“哎！”
又一聲歎息響起，這聲歎息很是無奈和淒涼！這個世界對於張長老來說已經無力改變，隻得隨波逐流，隻得順勢而為。他再次轉身看著麵前的弟子，看著這個昔日最心愛的弟子。他的麵色有些不忍，因為萬春秋萬首座讓他跟在弟子身後，就是在事情完成後殺了弟子，可是現在他真的不狠心動手。他的眼皮緩緩的閉了下來，內心在做著劇烈的掙紮，到底是殺，還是不殺。
常劍已經看到了師傅的舉動，看到他麵部不斷變化的表情。其實他懂得這個黑暗的世界，他不是愚鈍之輩，隻是他想變成一束光去照亮這個世界，奈何他沒有這個能力。他閉上了眼睛，開口道：“師傅，你想動手就動手吧！我常劍不會怪罪你，怪罪就怪罪這個黑暗的世界！”
張長老身軀大震，睜開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弟子，看著這個曾經最心愛的弟子。原來這個弟子什麽都懂，並不是愚鈍之人，他隻是想以自己之力去打破那黑暗，不像自己一樣屈服於強勢，不敢忤逆，隨波逐流！他的眼睛精光閃了下，似乎燃起了一絲希望。
“你走吧！”
劍光再次亮起，拖著張長老飛向黑暗，繼而黑暗中又傳來一道聲音：“你是我教導最好的弟子，你是我的驕傲，比為師強！你的妹妹在牛城，你去吧！回去後，我就說將你打落懸崖，又被澗水卷走，是生是死就不得而知了！”
常劍望著那道遠去的劍光跪伏在地，扣了三首，開口喊道：“謝師傅不殺之恩，你的大恩大德，我常劍沒齒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