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從前
“覓先生，你有沒有事？我們這是在哪兒啊？”路瑤驚惶地問。
“我沒事，抱歉，連累你和我一起，被他們梆到船上來了。”覓封歎了口氣，“我隻知道我們已經到了公海，但也不知道究竟是到了哪塊海域。”
“公海？”路瑤心頭那股不好的預感越來越濃，之前被綁架的記憶再一次襲上腦海，瞬間讓她緊繃得連舌頭都快捋不直了。
“那他們究竟是誰？”
覓封凝重地道，“他們就是我跟你說的，想謀奪我身後家業的那些人，他們人多勢眾，來者不善，這次不達到目的，是不會善罷甘休了。”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你手機還在嗎？能報警叫人來救我們嗎？”路瑤充滿希冀地看著他。
沒想到覓封卻突然笑了，就仿佛路瑤講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他的笑容充滿了自嘲。
“報警？沒用的，路瑤，你根本不了解這些人的勢力有多大，他們不會讓警察查到行蹤，更不會留下把柄，他們行事一向神出鬼沒，警察是奈何不了他們的。”
路瑤沒說話，她屏住呼吸，耳朵緊張地聽著外麵的動靜。
覓封見她這麽驚惶，不禁又安慰道，“放心吧，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就算拿走我所有的財產，或者抵上我的命，我也不會叫他們傷害你一根毫毛。”
“覓先生……”
路瑤既感動又震撼地看著他，事已至此，說不動容已經是假的了，就算沒有愛情，但這一刻，她對覓封也生出一種親人般的依賴和信任。
“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黑暗中，覓封像是輕笑了一聲，這一刻，他的目光溫柔至極。
“路瑤，小時候的事情，你全忘了，是嗎？”
“是……”路瑤不解地看著他。
“那我就講給你聽一聽吧，這是你和我的過去，你本來就有權利知道。”覓封看著他，緩緩開口。
“每個人都有他的來處，而我的來處，是一個破碎的家庭，我的父親是個窮人，母親在我七歲那年出軌，跟了一個比我爺爺年紀還大的男人，我的父親不堪羞辱，用很殘忍的方式殺了他們兩個，爾後他被判處死刑，我也成了一個沒人要的孤兒。”
“記得我剛來福利院的時候，沒有一個孩子肯跟我玩兒，修女也很忌憚我，她們都說，我是殺人犯的兒子，體內就流淌著殺人犯的基因，我被所有人孤立，那個時候，隻有一個小女孩，肯把自己的饅頭分給我，那個女孩兒，就是你……”
覓封說著，眼底突然亮起某種火花，唇角也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像是已經沉陷入一段美好的回憶裏。
“那個時候的你，個子小小的，就像個豆丁，你經常被別的孩子欺負，但你從來不會屈服，你甚至還會保護我，幫我打走那些霸道的孩子。”
……
路瑤一臉怔楞，不是故意潑覓封冷水，而是他講的這些事，她真的一點也想不起來。
覓封像是看出她的疑問，又不慌不忙地道，“你的左手心有一道刀口，是你有一次幫我打架的時候留下來的，現在還在嗎？”
路瑤立刻睜圓眼睛，不用看，她手心的那道傷當然留在那裏，這個‘秘密’幾乎沒人知道，甚至連她都不記得究竟怎麽來的，沒想到覓封卻這麽清楚。
“別緊張，我知道你什麽都想不起來，沒關係，我記得住就行。”
覓封用寵溺的目光掃了她一眼，繼續講故事。
“我那時在福利院，每一天過得都很小心，修女們都不願意接納我，隻有德蘭修女肯收留我，若不是她，或許我早就被趕了出去，我很害怕被掃地出門，所以我每天都在盼望著能被人收養，能離開那個地方。”
“慶幸的是，我並沒有等太久，大概一年後，有人前來收養孩子，作為全院最不受歡迎的我，也被修女們列入了待領養的名單，我記得，那天下著好大的雨，我和孩子們站在雨地裏，像牲畜一樣被那人挑選著，那時候我滿懷希望，但沒想到，最後他選中的卻是別人。”
“可那時候的我太想離開了，我不想錯過那個機會，所以我就做了一些事，成功讓那人放棄了原本選中的孩子，轉而帶走了我……”
覓封說到這裏，麵上已是一片自嘲。
“我知道這樣做有多無恥，這些年來，我也為當年的事付出了代價，我遭到了報應，我是搶了原本屬於那個孩子的人生，可我也替他承受了原本應該屬於他的厄運，命運這個東西，既公平，又不公平，誰都不知道它會埋伏在哪兒，突然跳出來給你一計驚喜，亦或是一計沉重的打擊。”
……
路瑤沒說話，她神情複雜地看著覓封，幾乎不敢相信耳朵裏聽到的，關於當年的事實。
頓了好半晌，她才試探地問，“那……當年被你搶走命運的那個孩子現在在哪兒？”
“他死了！”覓封別過頭，看向腳下的地板，“就在我離開福利院的那天，那裏發生了一起很嚴重的火災，那個孩子就死在了這次事故裏。”
“火災？”路瑤的心頭一跳，原來那一天，就是覓封離開福利院的日子嗎？那為什麽他先前又說，自己是在他離開福利院之後才去到那裏的？這前後不一的說辭，究竟哪個才是真的？
像是看出了她的狐疑，覓封趕緊解釋道，“對不起，之前是我騙了你，因為不想被你知道我當年做過的那些事，其實就算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我也還是不能麵對自己。”
“覓先生，當年的火災究竟是怎麽回事你還記得嗎？好好的，怎麽會發生那麽嚴重的事？還有，當時到底死了多少孩子，你清楚嗎？”路瑤看著他，麵容急切得不行。
覓封沉默了一瞬，接著才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年的那一場火災，隻有一位遇難者。”
“一位？”路瑤瞬間驚呼出聲。
她楞楞地看著覓封，像是傻掉了一樣，半晌也沒有反應過來。
覓封直直地迎上她的目光，像是已經憋了一肚子的千言成語，終於要全部傾訴出來一樣。
“那名唯一的遇難者，名字叫陸爭，他和我同歲，當年，我就是搶走了他的人生。”
“怎麽會這樣？”路瑤還是不敢置信，“可你上次說，你根本不認識他。”
“我撒謊了，我騙了你。”
覓封看著她，目光沉沉。
“因為他是你的恩人，而我卻竊取了他的人生，我不想你討厭我，看不起我。”
“怎麽會這樣……”
路瑤喃喃地重複著同樣一句話，這一瞬間，她突然又有些難過。
為當年的覓封，還有自己，以及那個名叫陸爭的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