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追尋的溫暖（二）
在告別巨蛇後，大黑牛一路南走，帶著寄生蟲一樣的黑牛離開雪域，來到了一片溫暖的森林中。
周圍的環境不再似之前那般寒冷，黑牛開始時不時的從大黑牛的皮毛中探出身體打量起了四周的環境。
問的問題也更多了。
“這些東西就是樹嗎？怎麽這麽多！？還有地上的這些，這是小號的樹嗎？”
“剛才有個東西跑過去了！那是什麽？”
“這個在飛的又是什麽？好漂亮啊……呀！它叫了！聲音好好聽啊！”
“我們要到哪兒去？可不可以不要離開這裏？這個叫‘森林’的地方好漂亮，我不想離開……”
……
黑牛對森林的好奇心越來越重了，她爬到大黑牛的腦袋上坐了下來，雙手扶著大黑牛的牛角，身體已經完全離開了大黑牛的毛發。
她看著長滿青草的地麵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有從大黑牛身上下來。
對於黑牛的吵鬧，大黑牛並不在意。
它的牛角上經常都會停著一兩隻飛累了的鳥兒，有時還會站滿一排，那些鳥兒一起鳴叫時的聲音可比黑牛的聲音要吵鬧多了。
某一天。
當黑牛和往常一樣坐在大黑牛背上看風景時，突然感到身體一輕，回過神來時，整個人已經被一雙毛茸茸的大手舉到了半空，她低下頭，看到了一張巨大的熊臉，當即便愣在了原地。
這時，那張熊臉開口說話了；“大黑牛，你的皮毛裏好像又鑽進了什麽奇怪的東西……這是人類的幼崽？”
“哞——”
“是你在雪原上撿到的啊，那應該是被父母拋棄了吧……”說到這，大熊沉默了一陣，然後扭頭看向了不遠處正盤坐在石頭上的一條蛇，說道，“老蛇，要不我們收養她？”
“你這家夥又來了……人類可是陰險善變的，小心到最後養了一頭白眼狼。”說完，蛇叔又補充了一句，“還有，這孩子快要被你嚇傻了。”
大熊這才注意到小女孩渾身都在顫抖，眼中淚光閃爍，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連忙把小女孩放了下來。
黑牛落地後立馬轉過身緊緊抱住了大黑牛。
過了一會兒，她又睜開眼，滿帶迷惑地低頭朝地上看了過去。
這裏的地麵不像雪地上那樣會塌陷，也不像冰麵那般光滑，那層綠色的東西軟軟的，赤腳踩在上麵也不冷，反而撓得腳心有些癢。
“哞——”
這就是草地嗎？
黑牛試著輕輕用力在地上踩了踩，並沒有塌陷。
“哞——”
大黑牛的聲音裏滿是對黑牛的鼓勵。
黑牛深吸了口氣，然後鬆開了手，抬起腳輕輕地往前邁了一步，她身體微微前屈，雙手張開著，隨時準備著往前撲倒……躡手躡腳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剛開始學走路的嬰兒。
為什麽還沒塌下去？要用多大的力才會塌下去？塌下去後會怎樣？下麵一定很冷吧，不要，我想回去，我想回到大黑牛身邊……
就在黑牛心生怯意想要往回退的時候，一雙寬厚溫暖的熊掌從後麵扶在了她的腰間。
“繼續往前走，有我扶著，沒事的。”
是那頭熊的聲音。
那雙熊掌是如此的巨大，幾乎快把黑牛整個人包裹在內，黑牛感覺渾身上下暖洋洋的，內心一時提起了不少勇氣，重新往前邁開了步伐。
而另一邊。
為了扶住黑牛，體型高大的大熊不得不趴在了地上，現在黑牛開始走了，它也不得不像條蛇似的跟著向前蠕動了起來，場麵看起來頗為滑稽。
“噗！”
一旁的蛇叔沒能忍住。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頭蠢熊每次在幫別人時都會把自己弄得極為狼狽。
當不用再害怕地麵會塌陷後，黑牛的每一步都走的昂首挺胸，毫無顧忌，漸漸的，她開始喜歡上了這種腳踏實地的感覺，速度也越來越快，到最後甚至小跑了起來。
回過神來時，她已經走出了挺遠的一段距離，大熊的熊掌也不知何時離開了她的身體。
她回過頭，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大黑牛，以及趴在地上的大熊。
“你看，我就說沒事吧。”
“哞——”
黑牛能感受到那些元獸內心的喜悅，哪怕是那條看起來麵無表情的蛇，也在為她感到高興。
為什麽呢？
明明自己所做的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為什麽它們看起來比自己都還要高興？
黑牛疑惑地看向了大黑牛，大黑牛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欣慰……它在為黑牛感到驕傲。
雖然黑牛所做的看起來隻是一件很簡單的小事，但邁出了這一步，便意味著黑牛已經克服了內心的恐懼，不再畏懼外麵的世界，不再是那隻隻會躲在大黑牛皮毛下的“寄生蟲”……這對於一個三歲的孩子來說是十分巨大的進步。
大黑牛那溫柔的目光仿佛觸動了黑牛身上的某個開關，她感到有一股暖流在胸腔湧現，隨後不斷上升，一路通過了喉嚨，口腔，鼻腔，最後在眼角處化為了滾燙的淚水。
“蠢熊，誰讓你放手的，把她嚇哭了。”
“我想讓她自己學會走路嘛……”
“哞——”
……
那之後，黑牛就和大黑牛、大熊、蛇叔以及石頭生活在了一起。
幸福的時光一直持續了三年，直到黑牛六歲那年的一個晚上。
眾人正躺在草地上看星空時，一顆流星劃過了夜空，黑牛立馬閉上了眼睛許願，再睜開眼時，大黑牛已經不見了身影。
那一晚之後，大黑牛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眾人四處尋找，最後在黑牛平時睡覺用的石洞中發現了大黑牛的獸皮。
失去蹤跡的大黑牛再加上唯一剩下的獸皮，這些似乎都暗示了什麽，大家心知肚明。
在明白了這一點後，黑牛沒來由的打了一個冷戰，感覺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她用那張獸皮把自己緊緊地包裹在了裏麵，隻有這樣她才會感到溫暖，感到大黑牛還在自己身邊。
即便如此，隨著時間的流逝，那股寒意還是透過獸皮一點一點的滲透了進來，黑牛開始感到有些冷了，下意識地開始尋找起了溫暖的地方。
對於黑牛所尋找的“溫暖”，大熊和蛇叔都心知肚明。它們知道自己身上的溫度還不足以驅散黑牛感受到的寒冷，想要變得溫暖，黑牛需要去到別的地方，所以它們開始為黑牛的出行而謀劃了起來。
它們傳授給了黑牛戰鬥的知識以及出門在外的常識，還讓會說人話的音跟在了黑牛身邊照顧她。
終於，在大黑牛消失之後的第十年，做足準備的黑牛踏上了尋找“溫暖”的旅途，離開了那座從小長大的森林，一路向東，朝著人類的聚居地進發了。
而在黑牛出發之後不久，遠在千裏之外的蘇格蘭也和胡家兩姐妹一起從居住的地方出發了……
……
往事的一幕幕在大熊心頭浮現，和大黑牛還有黑牛生活在一起的幸福時光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想到這裏，大熊似是感到有些難以置信般的開口問道；“老蛇，大黑牛真的死了嗎？”
“不清楚。”
“嗯？”
“我一直都有些搞不懂大黑牛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存在，越是了解就感到越是難以想象。若它真是某種元獸的話，那它的壽命也太長了，比我所知的任何一種元獸都還要長。”
“它不是元獸的話還能是什麽？”大熊感到有些疑惑。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說到這，蛇叔頓了頓，又補充道，“也許是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特殊存在吧……可能還要在森林意誌之上。”
那麽，被大黑牛選中的黑牛又是什麽樣的存在呢？
大熊剛想開口詢問，卻注意到黑牛的眼皮動了動，似是快要醒來了，隻好把問題又憋了回去。
……
黑牛做了一個夢，一個很奇怪的夢。
她夢到了大黑牛以及十年前大黑牛消失那晚在天空中一閃而過的那顆流星。
她看到大黑牛追著那顆流星跑了出去，身上的毛發連同著皮膚在奔跑時掉落了下來，在地上留下了一張完整的獸皮，裏麵並沒有血肉，隻有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那火焰是如此的溫暖，讓黑牛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火焰追隨著流星的軌跡在地上不停地奔跑著，和慢慢往下降落的流星越靠越近，終於在某一刻匯聚到了一起，然後散發出了強烈的光芒。
那光芒是如此的劇烈，黑牛不由得閉上了雙眼，再睜開眼睛時，她看到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以及在火焰中若隱若現的蘇格蘭的麵孔。
大黑牛變成了火焰……然後火焰和流星匯聚變成了……格蘭？
“你醒了？身上的傷沒事吧？”熟悉的聲音響起。
黑牛愣了愣，四下看了看，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從夢境中蘇醒了過來。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她的身邊燃燒著一團篝火，蘇格蘭坐在篝火的另一邊，臉在晃動的火光中時隱時現。
原來自己最後看到的一幕並不是夢，而是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