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郎情深重幾欲癡(叁)
得到準許,清霜飛一般跑進屋子,來到淩洛傖的床邊,有些慚愧的看著葉子杉一臉的詫異,深深埋著頭,“對不起少爺,剛才我遠遠望見你抱著小…這位姑娘回來,就想,來看一眼,我…”
葉子杉當然知道她的心情,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她就是小姐,隻不過,病了而已。”看著清霜一掃先前的惆悵,驚喜的就差沒叫起來,便立刻低聲囑咐道,“不過你記住,在她麵前,你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她說什麽便是什麽。”
清霜卻一副不明所以的困惑模樣,“少爺,你是在擔心什麽嗎?”
擔心?我擔心的太多了,擔心查不到她的病因,擔心如果冒冒然讓她接受這一切隻會對她造成傷害,擔心她記不起以前的事,卻又害怕她記起,說來說去,最擔心的,還是怕她會再次離開。
心底一陣嘲諷的聲音,自從遇上這個丫頭,原本儒雅卻清高的葉子杉,竟會變得如此卑微,這份情何以如此根深蒂固!
夜深,葉子杉依舊守在淩洛傖的床邊,癡癡的看著麵前這張傾世之容,直到清霜又將熱了第三次的晚膳端到麵前,他這才回過神來,卻依舊搖了搖頭。
清霜輕歎一口氣,將菜飯放在葉子杉隨手能夠到的地方,以便他萬一肚子餓了想吃的時候方便拿,接著望向淩洛傖,眼底透著憐惜,“小姐她,什麽時候能夠醒。”
“我忽然希望她永遠都不要醒過來。”
被葉子杉的這句話嚇了一跳,她驚著目光,待發現他嘴角那抹嘲諷的微笑後,才知道是少爺在說玩笑話,這便鬆了口氣。
葉子杉看一眼清霜,疲憊的將頭靠在床頭暗紅色的鏤空雕花木框上,輕輕閉上眼,“我竟沒想到自己也會那麽自私,當初看著她和莫過離開的時候,為什麽不去追,為什麽不去挽留,現在卻又要委屈凝萱,你說,我是不是很不負責任?”
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麽,誰是莫過,為什麽會委屈凝萱小姐?清霜單純的思緒中很難將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理清楚,隻是在她心中,少爺和小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作為丫鬟,她所能做的便是忠心的服侍好自己的主子,於是便果斷地搖著頭,“少爺是我見過最好的主子,小姐也是!”
葉子杉無力得勾起嘴角,這個丫頭,果然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麽。然而這些話除了她還能說給誰聽呢?當是發泄也好,牢騷也罷了。
他睜開眼,伸手輕撫上淩洛傖白皙光滑的臉頰,看著那雙濃密卷翹的睫毛下劃出的陰霾,竟有一種能讀出她苦澀的錯覺來。
朝清霜揮揮手,示意她下去休息,自己又重新閉上了眼。
盡管很擔心自己的小姐,但再怎麽不懂事,也該知道遵從命令,清霜乖乖地點頭,悄悄退出了房間。
第二天雞鳴聲剛過,她端著清粥小菜再次來到淩洛傖的房間,居然發現葉子杉還是擺著和昨晚自己離開時一模一樣的姿勢,沉沉的睡著,而他手邊的飯菜顯然連位置都沒有挪動過,她撇撇嘴,走上前想收拾了就離開。
聽到有什麽悉悉索索的聲響,葉子杉警惕的睜開眼,對上清霜抱歉的一笑,看著她又推門而出,才再次放鬆神經,然而試圖站起身,卻發現由於一個姿勢保持的太久,手腳冰涼不堪,甚至完全沒有辦法動彈。
咬著牙,好不容易用力坐直了背部,雙手這才有些緩過勁來,慢慢搓了搓自己的腿,他艱難的站了起來,看著桌上還冒著熱氣的清粥,竟發現自己還是會餓的。
苦笑一聲,剛想端起飯碗吃上一些,忽然聽到床上一聲細微的動靜,他立刻放下碗筷一個箭步衝到床邊,隻見那雙黝黑的瞳仁倔強的透著憤怒的神色,一眨不眨盯著自己。
“你醒了?”看著淩洛傖不屑的撇開頭,他連忙將粥碗端到床邊,“醒了就吃些東西吧,別餓壞了。”
淩洛傖動動舌尖,發現幹渴難耐,卻又礙於臉麵隻得吞咽著口水,沙啞的嗓音伴著斷斷續續的咳嗽,“好,我承認我又輸了,勸你這次一定要殺了我,不然,我還會再來找你!”
“何必那麽偏執?”
聽著他口中發出的清雅嗓音,淩洛傖卻被不偏不倚的激怒,奮力支撐著自己想要坐起來,卻突然感到肩膀的酸痛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無奈隻得重新躺下,這一次卻犀利的盯著葉子杉的雙眼,不再躲閃。
她舔了一下幹裂的嘴唇,“偏執?這是我的使命,同時也是為了我的姐妹和親人!”
葉子杉細心地為她送上一杯水,卻被她拒絕,無奈隻好將茶杯放在她的頭邊,“為什麽不願意相信,這一切都是誤會呢?”
察覺到淩洛傖冷笑一聲,正欲反駁,他立刻補充,“難道你沒覺得有什麽異樣嗎?我的意思是,我若是要殺你,或者曾經追殺過你還有蕭然,蘭心,為什麽我還要浪費時間把你救回來,以我爹的武功,對付你簡直易如反掌,不是嗎?”
淩洛傖默不作聲,想了想卻還是倔強的嗤之以鼻,“誰知道你在演什麽戲碼!”
這姑娘的冥頑不靈自己不是沒有領教過,葉子杉幹幹的扯著嘴角,“好吧,如若你覺得一切都那麽理所應當,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那麽就安心養傷,然後便來取我的性命吧。不過,記得不要讓我爹發現。”
望著他那抹無奈卻悲涼的微笑,淩洛傖瞬間失了言語。
“還有。”走到門口的葉子杉突然轉過身,目光柔柔的看著她,“不要傷害凝萱,她是最無辜的,一直以來,受傷最深的,都是她。”
看著他從屋外將門帶上,淩洛傖的心裏忽然很不是滋味。這個男人,竟然願意逆來順受我的追殺,究竟對他的傖兒有愧,看到我想要彌補,或者是真的良心發現願意放棄掙紮?
然而明明很想殺他的不是嗎?看著他的眼睛,那種真誠卻是怎都沒辦法假裝的,難道真的是自己記錯了什麽,還是另有隱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