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守雲開遮天月(壹)
淩洛傖輕輕咳嗽了兩聲,撫著脖子被生生掐出的五指印,眼睛卻死死盯著冰床上的男子,腳不由自主往前了半步。
蕭然卻在這個時候猛然回頭,肆意著眼底的淚水,惡狠狠的盯著淩洛傖,倏地吼出一句話:“你給我滾!”
惜繞連忙過去推了推還有些木訥的淩洛傖,她自然明白蕭然此刻為何會有突如其來的狂躁,眼看著南宮師兄就要醒來,怎麽能讓那個女子還留在這裏礙手礙腳的,於是自己自然也配合的催促著,希望她識趣的趕緊離開。
豈料淩洛傖非但沒有要走的意識,反而甩開惜繞的手,盯著蕭然急紅的眼,嘲諷的微笑了起來,“我為什麽要走?”
不知道她是在故意挑釁還是真傻,蕭然瞬間握緊拳頭,剛想走上前,卻被雲碧瑤一把拉住,接著對淩洛傖微微點了點頭,“你先回去。”
這個生性剛烈倔強的女子怎麽可能答應這一刻的逃避!如若這個男子真的能夠醒過來,那麽正好把一切都問清楚,看這些人一個個那麽緊張,這個人和自己的關係一定非同小可。可是拒絕的話剛到嘴邊,她突然覺得腦袋有些昏沉沉的,費力的抬眼看了看雲碧瑤,竟發現她此時正迅速動著嘴唇,好似在念念有詞些什麽。
連她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腳就已經不聽使喚地往通道口走去。
然而,冰床上的莫過,雙手突然一陣猛烈的抽搐,緊接著居然毫無征兆得坐了起來,盯著淩洛傖的背影就是一句輕喚,“傖兒。”
身子一僵,聽著那熟識的不能再熟識的磁性嗓音,淩洛傖本能的想要停下腳步,然而此刻的雙腿卻好像根本不能受自己控製一般,依舊向前邁著步子。
蕭然見狀,一下子撲了過去,緊緊拽著莫過竟有些枯槁的十指,聲淚俱下,似乎企圖用這種方式能夠將這個男人的眼神留住,然而他卻絲毫沒有被周圍的動靜影響,眼裏隻剩下那漸行漸遠的清瘦背影。
他毫不猶豫的抽出握在蕭然手中的手指,甩了甩還有些昏昏沉沉的頭,一下子跳下了冰床,並向淩洛傖奔了過去,“傖兒,傖兒!”
此時的淩洛傖,咬著嘴唇,多想就此停下腳步,聽著他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喚,心底早就產生了許多奇奇怪怪的景象,氣宇恢宏的府邸,顛簸的馬車,那座山,那個院,那塊種著野菜的小田園…可是,聯係不起來,這一切統統都聯係不起來,而腳下的步子卻越走越快,這就是雲碧瑤的咒語嗎?!
好不容易走到了通道口,聽著身後的呼喚越來越近,她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快跳出嗓眼來一般,希望能快些被他拉住,然而卻聽得雲碧瑤一聲嚴厲的喝斥,那原本還焦躁的越發明顯的喘氣聲瞬間柔緩下來。
她絕望得閉上了眼睛,隻是機械的邁著步子,很快便出了冰窖,頭也不回的往前山自己的房間走去。
莫過呆呆的站在通道中央,悲憫著眼神卻依舊望著前方,似乎還在奢望著會看到那姑娘突然折返回來,良久,他才垂下頭,走回雲碧瑤身邊,有氣無力的做了個揖,“師父。”
雲碧瑤這才緩和著方才突起的橫眉怒目,輕輕拍了拍莫過的肩膀,“她已經不是你的傖兒了。”
看著他一臉詫異,魅惑的丹鳳眼微微眯起,“她現在是我的冷念,她已經完全不記得你了。”
“師父,難道你…”莫過的眼底忽然掠過一絲驚恐,看著雲碧瑤滿眼的不屑,心裏越來月發毛。
蕭然竭力控製著還潄潄下落的淚珠,努力扯起一個微笑,走向莫過,猶豫片刻還是收了準備攀上他衣擺的五指,聲音有些嘶啞,“你剛醒,得好好休息才是,或者還是快些離開這裏,太冷了。”
然而莫過卻絲毫不為所動,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依舊目光灼灼的盯著雲碧瑤,“師父對她用蠱了,是不是?”
蕭然失落的垂著手臂,慢慢退到一邊,原本以為,一心想著這個男人能夠醒過來,這樣他就能明白究竟誰才是真正適合他的,可是當他真的醒來之後,她又希望他還是那樣睡著比較好,起碼,她還能假裝,這個男人,是屬於她自己的。
雲碧瑤幽幽的看一眼落寞的蕭然,眼裏又蒙上一層怒意,“你現在問這些還有意義嗎?別忘了你自己是什麽身份,作為碧雲山莊的叛徒,我把你帶回來救活已經算對你仁至義盡,你別不知好歹,得寸進尺!”接著,她拉一把蕭然,“我們走!”
眼神空洞的點了點頭,蕭然跟著雲碧瑤走了出去,而惜繞在莫過身邊站了一會兒,似乎還想要說什麽,卻見這男子對自己擺擺手,“什麽都不用再說。”便也識趣的撇撇嘴,離開了。
偌大的空間,散發著駭人的寒意,也不知是之前的大劫改變了他的體質,還是內心備受煎熬,他根本沒有閑暇去顧及周身的冰冷,隻是用手掌擠壓著自己的太陽穴,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自己究竟睡了多久?若不是雲碧瑤用千年寒冰的陰力相救,那麽自己是不是早就應該死了?可是,為什麽傖兒到最後還是被她利用了去,現在的她真的還是一無所知嗎?
轉頭,看一眼四周,他這才望見離自己幾米遠的那一抹妖豔的火紅色,快步上前,看著這張沉寂卻依舊散發著魅惑的臉龐,他的心居然跟著一陣陣刺痛起來。
“賦,賦兒。”他低喃一聲,“你怎麽,竟也躺在了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是誰傷的你?”
雖然和他水火不容,但無論如何,都是自己的親弟弟,當年的那些恩怨也應該時過境遷,自己是不是再不應該去計較什麽了呢?
可是,他突然苦笑一聲,一直都是他在糾結不是嗎?是他揪著當年的事情不放,對自己這個做哥哥的,恨得深惡痛絕,而對此,自己又能做什麽呢?
然而看著此時此刻的他,自己終於有些後悔起來,那麽多年,竟然都沒有被他叫做一聲哥哥,如果他永遠都這麽躺下去,是不是自己連這唯一的親人都要失去了呢?
倘若,你可以醒來,莫過垂手對自己說,那麽,可以的話,我們冰釋前嫌,好嗎?或者,你可以告訴我,你恨的究竟是當初我因為你任性進入碧雲山莊,而對你的怒斥,還是別的什麽原因,你可以讓我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