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九十二章 誅心
事實證明，吳明兩世為人，一直秉持的道德底線是多麽可笑，哪怕自己認為是必須堅持，也更需要堅守，才能維持一顆‘人’心。
可笑，他是他，別人是別人！
在來的路上就想過，鬧出這麽大的動靜，敵人肯定會有所動作，各種陰謀構陷，詭計暗算，卻偏偏沒想到，會把女人抬出來打擂台。
早在燕雲城園林中時，吳明就察覺到了四女的存在，隻是沒有在意，亦或者說故意漠視，甚至連本身算不上多熟，卻互有好感的許秋瀾，都沒有相見。
這份好感並非情愫，更多的可以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或者紅顏知己更合適。
所以，吳明悍然殺人，不近人情，故意淡化了這份關係。
卻不想，最終還是要麵對！
得是多無恥、無能，才會在麵對魔族威脅的情形下，逼迫四女跟他做對手？
“嗬嗬！”
吳明嗤笑一聲，冷漠目光環視一周。
目光所及，知情者無不下意識撇開頭，卻無法掩飾自身心虛。
不知情的人卻顯露好奇，在他們認知中，吳明被傳的神乎其神，堪稱同輩中的傳奇，天驕中的天驕，卻沒多少人真正見過他出手。
即便如今所有人都備感壓力，卻也是因為，那百皇大陣帶來的威壓。
但現在，卻是有機會了！
無論是許秋瀾，亦或者李文昭，還是柳依雪或陸子衿，雖是女子之身，可各個修為不凡，容貌出眾，背景更是不凡，乃是每一個年輕武者追逐的最佳道侶。
這等天之驕女，尋常一個都難見，更遑論齊聚一堂，所以備受推崇。
哪怕是看似最弱的陸子衿，實則也是劍聖弟子，更是與陸九淵血脈最近的後裔，尤其如今在這幽峽嶺中，可想而知會受到多少關注。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吳明才是陸九淵真正看重的嫡傳，可凡事脫不開一個理字，一筆寫不出兩個陸字。
你吳明是強，難道還想在‘害死’長輩後，仗著實力，侵奪其後人傳承嗎？
陸子衿麵對這害死陸家頂梁柱的仇人，會留手嗎？
若留手的話，會受到何等唾棄？
而對上柳依雪，則更是用心險惡了！
明麵上所有人知道一個傳聞，其‘父’柳平生，其‘祖’柳玄，都是吳明間接或直接害死的，難道還想滅人滿門，斬盡殺絕不成？
而對知根知底之人而言，這更是一個挑動吳明道心，出現破綻，隻要稍稍從中作梗，便可迫使柳依雪下殺手的最佳機會。
於吳明這等絕世天驕，道心無缺之人而言，隻要有一絲一毫的偏差，便是致命的危險！
即便未致命，無論是柳依雪傷了他，亦或吳明傷了柳依雪，這種致命的破綻，就會被無限放大！
要知道，不少人可是清楚，柳依雪對吳明可是有恩，更是有情有義的，你不是號稱及時雨，逍遙王嗎？
若真如此，還能向一個對你有情有義的女子出手嗎？
李文昭，僅僅因被莫名牽連，就被吳明下毒算計，本就是有私仇。
可麵對天下第一劍仙之女，你吳明敢拔劍嗎？
放眼神州，縱然是異族聖者，都未必能找出有這個膽子的！
所以，無論是傷人或傷己，吳明麵臨的壓力可想而知，此前兩女算是他的心結，這一關便算是殺劫了！
退，其道心有缺，即便能再進一步，成就也極為有限，從此將再無威脅。
進，就要全力以赴，誰敢保證能贏天下第一劍仙之女，誰有能保證贏了的同時，沒有傷到李文昭？
傷了的話，誰敢直麵天下第一劍仙的怒火？
都說聖與天齊，可劍仙走的是寧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的路子！
你吳明無端毒害我女兒一次也就罷了，有陸九淵替你擋了因果，斷了聖途，第二次還想找誰來擋？
至於許秋瀾，對吳明當年更是有救護之恩，若非在公主道宴上率先表示善意，恐怕吳明當時必然會更顯艱難。
若沒她開口，堂堂琉璃公主，豈會為難自己的弟弟錦清？
即便再看不慣其做派，也不可能當著那麽多外人的麵，削了其麵皮，讓他下不來台。
若無她開口，琉璃公主更不會勸阻金鱗聖念分身，雖然沒有奏功。
也更不會有吳明直麵金鱗妖皇時，占著大義根腳，讓對方投鼠忌器，不敢直接下殺手，而是暗中以妖氣毒害。
一個名滿天下的傳奇，怎麽能做恩將仇報之事？
誅心！
這就是程景玉等人安排的誅心毒計，哪怕吳明真的過了這一關，還能一片坦蕩的去接受傳承嗎？
恐怕，多半是心力交瘁，焦頭爛額了！
不管成與不成，吳明與四女之間，也會出現不可消弭的裂痕，這就成功了！
知情者，漸漸收斂了雜念，取而代之的是怒意，轉而便是冷笑，無不嘲弄的看著走來的吳明。
你不是很強，自詡及時雨，仗義無雙嗎？
現在就讓所有人看看你的醜陋嘴臉，如何為了機緣傳承，迫害自家表親，殘害紅顏，毒害無辜，恩將仇報的！
“表……”
陸子衿俏臉泛白，眼眶都紅了。
她很聰明，隻是閱曆不足，雖無法達到洞若觀火，細察入微的感知，卻能分辨出好壞。
隨著吳明一步步接近，這個聰明的女子，更是察覺到氣氛的詭異。
她很想知道，失蹤的陸子青哪兒去，是死是活，死了是怎麽死的，活著又在哪裏，可卻不願去想，那些有意無意，總在她麵前搬弄是非，暗指吳明殺人的誅心之言。
是的，多年沒見了，陸子衿很想念吳明，想念這個在兄妹倆絕望之際，有如天神般護佑著她走出迷茫困境，更在她最脆弱時給予關愛的表哥。
沒有當年的照顧，沒有那顆九轉金丹，就沒有她陸子衿的今天！
但三人成虎，即便她不願承認，也有些動搖了，陸子青的死，跟吳明有關，陸九淵獨鎮魔窟身殞，也跟吳明有關。
如此想法一出，陸子衿每每都從噩夢中驚醒，渾身血液都冰冷以至無法流淌！
她隻是一介女流，不想要什麽權傾天下，更不想要什麽豪門世家，隻想守著親人平平安安過一生。
可惜，她哥哥陸子青有雄心壯誌，叔公陸九淵雖是君子，卻也不忿家族被滅，卻被要求以大局為重，不得不忍氣吞聲。
如此種種，都影響著少女的心性，在不知不覺，種了一顆懷疑的種子！
不需要太過用心澆灌，就能讓其生根發芽，並茁壯成長，最終……便能毀了她！
陸九淵學究天人，早已洞察到這一後果，所以便送她和趙婉如一同拜入越女宮，希望借越女劍之利，斬卻雜念。
卻不想人算不如天算，終究功虧一簣，釀出了今日苦果！
“要開始了！”
眼見陸子衿失態，程景玉等人目中精芒一閃，嘴角嘲弄之色更甚，下一刻卻陡然僵住。
因為，一名手挎花籃，紮著與所有女子頗為格格不入的蓬鬆粗黑馬尾，不施粉黛的絕美容顏，透著自然純樸，一身並不華貴的長裙，卻難掩婀娜。
“多年不見，王爺風采依舊，修為再有突破，可喜可賀！”
許秋瀾欠身一禮，令人如沐春風，仿若有一縷陽光照入了最陰暗的深淵，那是鄰家小妹般的單純，卻又透著狡黠靈動。
“仙姑這是要讓在下無地自容啊！”
吳明上前幾步，笑容和煦，彷如鄰家少年，隔著院牆，大大方方看著少女蕩秋千。
這一幕，在所有人看來，都是如此格格不入，隻覺畫風不對。
“臨淵先生後繼有人，他老人家泉下有知，定然會含笑九泉，可喜可賀！”
許秋瀾笑容恬淡，正容一禮。
此言一出，程景玉等人臉都綠了，這與此前所想完全不同，更不符趙書航迫使許秋瀾進入此地的初衷！
“承情！”
吳明肅然，抱拳還禮。
“隻是承蒙他老人家當年教導之恩，我怎麽也算是你的師姐，考較一下師弟的劍道修為，總不過分吧？”
許秋瀾把花籃垮前，巧笑倩兮，一副你敢拒絕，我就教訓你的架勢。
“小弟怎敢拒絕師姐好意？”
吳明笑容滿麵，伸手虛引，全然沒有在乎，一旁早就僵化了程景玉等人。
這八字還沒一撇呢，師姐弟就套上近乎了，也太目中無人了吧？
程景玉張了張嘴，想要按照計劃破局，打破兩人之間的默契，畢竟是早有準備，應對各種可能出現的變化。
隻是，在不經意間察覺到吳明掃來的目光時，頓時渾身一顫，通體冰寒，竟好似被無形之手抓住了心口般，一個字都沒吐出來。
當他深吸口氣，默念玄功，排除異樣之時，已然來不及破壞了！
“師弟請吧！”
許秋瀾抿了抿發鬢，隨手將花籃扔在腳下，便見無數花草蔓延，仿佛跨過了生命周期般瘋長開來，須臾便形成了千丈綠蔭花園。
可所有人，卻如避蛇蠍般爆退，竟是無人敢觸及分毫！
“她到底在搞什麽鬼，不按計劃來，縱然不怕趙書航，難道就不怕農家內部高層懲罰？”
程景玉鬆了口氣，心裏卻更有狐疑。
許秋瀾明顯是沒有留手，因為這是她的成名絕技，莫說他吃過大虧，就連趙書航都曾明言，同一境界之下，絕不敢輕易涉足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