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偷

  “早啊，小偷！”鹿冉進校門口時，有班上同學看到了她，“熱情”地跟她打招呼。有過路過的校友聽到這個稱呼，側目看鹿冉。鹿冉低頭，迅速地走過。


  到了班上更是變本加厲，站在講台上的班長看到她，笑得不懷好意：“喲，我們不要臉的鹿學霸來了。不是學霸嗎，怎麽還是個賊呢？偷了人家東西，不敢承認，就真是會裝。”


  鹿冉置若罔聞，走到課桌前，拿出政治書開始背。


  “要樹立正確的價值觀，做出正確的價值判斷和價值選擇，要在勞動和奉獻中創造價值，在個人與社會的統一中實現價值……”


  她背書的聲音不大。


  但這時候，班上同學要麽打瞌睡，要麽吃早餐，還有一些在聊天。唯一在背書的鹿冉分外突兀。就像個異類。他們看著鹿冉，眼神裏盡是不屑，就像在看一個活著的笑話。


  鄭盈盈此時正對著小鏡子化妝。滿課桌沒有一本書，唯一的一支筆還是一支眉筆。她一邊戴著美瞳一邊哼著歌。


  “呦嗬”她聽到了鹿冉背書的聲音，出聲諷刺，“就你還好意思背什麽價值觀?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玩意。一個小偷配有什麽價值觀，你的臉皮簡直比城牆還厚。”


  鹿冉沒理她，繼續背。


  “先要做出正確的價值判斷，再做出正確的價值選擇。”


  鄭盈盈再次打斷:“我呸，你這種人壓根就沒有正確的價值選擇，你的價值選擇就跟屎一樣，能做出什麽正確的價值判斷!”


  鹿冉停住了，沒再背。鄭盈盈一臉得意地挑眉，理所應當地以為她是被她的話傷害到了，不敢繼續被下去。


  哪知道，鹿冉忽然轉頭看著她，對她笑了一下。看見她的笑容，鄭盈盈怵了一下。


  “你瘋了吧，”鄭盈盈皺起眉頭，凶狠地道，“你笑什麽！”


  鹿冉沉默。


  沒笑什麽。不過笑她把價值判斷和價值選擇的順序背反了而已。


  也讓她悄悄嘲笑一下他們那些人吧，那些欺負她的人。嘲笑他們的無知，嘲笑他們上一秒聽到的句子下一秒卻不能正確複述的無能。


  ――――――――――――――


  言語上的傷害對她來說，是習慣了的。她有時候會想，他們的暴力若隻停留在言語層麵，她應該是完全可以忍受的。甚至，她會覺得輕鬆。


  隻要裝作一切都聽不到，隻要把注意力放在值得關注的地方。他們的言語傷害不會太大，而且沒有實質性的傷害。


  但，這是不可能的。他們想把鹿冉逼得退無可退，失去尊嚴。


  下午，他們撕了鹿冉的作業本。


  這個作業本是用來寫作文的。上麵密密麻麻的都是鹿冉工整美觀的筆跡，上麵鮮紅的是語文老師鮮紅的誇讚鼓勵的評語。她的作文分都很高，滿分六十分，她能拿到五十多分的高分，那是她逐字逐句認真寫的結果。


  無數個暗夜，她從老師評語中汲取溫暖。


  她會覺得，這世界上還是有人認可她的。


  可是，現在，這個本子已經稱不上是個本子。她根本就來不及阻止。


  此時，這個凝聚了鹿冉心血、匯聚了她努力的本子被撕得粉碎。


  白花花的碎紙片飛揚在空中，無聲。於他們，這是一場無聲的狂歡；於鹿冉，這是一場無聲的淩遲。


  豆大的汗珠從她額角滑落，嘴唇被她咬出一條白痕，她低著頭，發絲淩亂。


  “許遲同學，我們替你教訓一下這個不要臉的小偷哦。”女孩的聲音，發嗲的語氣。


  鹿冉的餘光瞥到許遲，他正要從這個狹窄的過道通過。


  有人抓起一大把碎紙片，往鹿冉身上灑。鹿冉知道，她現在的臉色一定會非常難看，一定形容狼狽。而這，是他們希望看到的樣子。白色紙片落在黑發上很紮眼，還有一些掉落在鹿冉的領子裏麵。


  許遲朝這邊走來，麵無表情。


  她知道，他不會伸出援手。


  此時，沒有人注意到，他有那麽一瞬間，捏緊了自己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