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三妻四妾(七更)
第177章 三妻四妾(七更)
白色錦衣滿身絲羅的女子,立在門外的月光中,偏轉著半邊臉,調整出最好的角度,確實是含淚的,卻誠然楚楚,惹人憐愛也是自然的,但卻早已經不是少女了。
最起碼也是少女她大媽。
棺材里那個人走出來,這人著一身麻衣,五官輪廓深,卻氣質文秀,頗有幾分翩翩之態,但眉間皺紋濃密,眼下眼袋青黑,神情總透著三分疲倦之色。
說起話來卻聲音沉厚,仿若胸腔里放了三個音響,共鳴嗡嗡,聽得人頭暈腦脹。
不過這把雷霆般的嗓子,說出來的話卻是柔和的,「瓊兒,無妨,鳳酈不會計較的。」
那個一把年紀的瓊兒便破涕為笑,柔聲道:「師兄,您真好。我知道姐姐不會計較,不過還是要向她賠不是的。不然我這心裡過意不去。」
那男子點點她,道:「你啊……一直這麼好性兒。」轉頭道:「鳳酈,你便直接說原諒了她吧,省得她又要總放在心上,輾轉難眠的。」
屋子裡只有四個人,他轉頭,對著的是牆壁。
堅硬的牆壁忽然無聲無息地軟了下去,像一攤稀泥嘩啦啦地便瀉了,唯有牆上那一幅扎染,完整無缺地落下,落在一雙雪白的手中。
牆后,端端正正坐著一個女子,紅色布衣,樣式簡樸,襯上她端麗的眉眼,和眉間那道若隱若現的火焰紋狀,卻總讓人想起新嫁娘。
她接住了那幅被砍破的扎染,低頭看了半晌,淡淡道:「這幅扎染是當年你我定情之前,同游峒山,高價從一戶人家那裡買下的傳家之作。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禮物。」
那男子微帶不耐地道:「是嗎?宣瓊她不是故意的。」
宣瓊也顫聲道:「姐姐我不知道……我……」
紅衣女子慢慢將扎染疊起,收進自己懷中,道:「不知者不罪。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男子便露出笑意,點頭道:「你近些年越發知書達理,懂得收斂脾性。不錯。想必和瓊兒常在一起,也得了她的教益。」
紅衣女子不說話,半晌,慢慢點了點頭,道:「也是。」
宣瓊便笑得羞澀。
三人雖然自顧自說話,但所處位置偏都是出口,且三人嬉笑如常,但外放的氣息濃厚如鐵,尋常人能被壓閉氣。鐵慈和飛羽在這種情形下無法逃,乾脆也就站那看戲。
鐵慈輕聲對飛羽道:「這一段情節,你瞧著有何感想?」
飛羽瞧得挺有意思模樣,忽然聽她這一句,不禁一怔,道:「什麼?」
鐵慈凝視著他,面上喜怒不顯,緩緩點頭,「哦,不覺得啊。」
飛羽一時茫然,但福至心靈,心頭電光一閃,道:「啊,不是,我覺得,這三人之間相處奇異,男子不公且無情,穿白衣的女人虛偽造作,兩人合起來欺負那個穿紅的。」
鐵慈凝視他半晌,心想很明顯並不覺得,也是時代特色沙豬一枚,但好在夠聰明,還能挽救。
要知道她看這三人相處,看得拳頭都硬了,要不是明白了對方身份,不敢輕舉妄動,恨不得上去敲那兩人的腦袋。
不過受害人自己好像也沒那個意願呢。
她輕聲道:「不知你聽說過三狂五帝沒有。」
飛羽嗯了一聲道:「知道。雷狂歸海生、醫狂景緒、毒狂景絕;帝……那幾個不清楚,但我知道其中有個女宗師,人稱帝炎,名字叫什麼不知道。」
「叫池鳳酈。五帝里的唯一女性。和雷狂歸海生是結髮夫妻。」
飛羽目光調往場中。
「像是她,但是傳說中,池鳳酈練赤陽功,受功法影響,性烈如火。如今瞧著,倒像那火已經滅了似的。這就奇怪了,赤陽功如火之灼,行動者時時燥熱,若不發散出來,必將內戕。所以只要赤陽功還在,那性子就好不了,她是怎麼能做到功法和性格相悖的?」
「也許年紀大了,琢磨多了,脾氣就端穩了。瞧她現在,菩薩似的。」
「歸海生出身名門,不過師門最有出息的就是他,另外他有一個師妹也挺有名的,倒不是武功,而是這位師妹一直在他身邊,為他出謀劃策,為他主持內外事務,哪怕在他和池鳳酈成親后也未曾離開。她修鍊極寒法門,喜愛梅花,以冰清玉潔,端莊自持聞名江湖,號稱梅魄芳主。」
「媒婆坊主?」
鐵慈險些笑出來。
飛羽又道:「就這三位?倒對得上。冰清玉潔?端莊自持?怎麼,天真的江湖人還真以為這位師妹在師兄身邊跟了多年,兩人都守身如玉毫無苟且?歸海生明明很有艷福……」一轉眼看見鐵慈眼光,立即正色道,「什麼玩意,左擁右抱,曖昧不清!」
「你們男人,不是覺得三妻四妾是尋常么?何必偽作憤慨呢?」
「是尋常事兒,最起碼我爹我哥們都這樣。」飛羽笑道,「那麼,你肯么?」
「我?」鐵慈笑著拍拍他的肩,「你可是問了個好問題,我本來還糾結著要不要三妻四妾,你這麼一說,我倒安心了,回去就安排上。」
飛羽凝視著她,嗤笑:「寶貝兒,你面具已經自己扒了,還當自己是盛都豪門公子哥兒呢。」
鐵慈意味深長地道:「這就不勞閣下操心了。」
她偏過頭,不再說話,飛羽隱約察覺到她情緒有變化,瞟了她一眼,又一眼,湊過去道:「你先前救了我兩次呢……歸海生出手那麼快,你是怎麼察覺棺材中的人是他的?」
「棺材中的人不是他。」鐵慈淡淡道,「先前那裡響過一聲,那一聲就是他扔了棺材里的屍首,自己坐了進去。我隔著屋頂看見了。」
「說到這個,我一直都想問你,尋常人也有能擁有天賦之能的,但是頂多一項,你卻好像有好幾項,你該是什麼出身?入朝的世外仙門?」
「你怎麼不猜我是皇族?」鐵慈一笑,「鐵氏皇族,不也能擁有多項天賦之能么?」
「說真的,我猜過不止一次,我連你是皇太女都想過。」
鐵慈心中一跳,下意識「哦?」了一聲。
飛羽將她這反應看成驚訝,笑道:「奇怪嗎?你的出身行事,以及很多事,很難讓人不想到皇室。」
「那為什麼又否了?」
「鐵氏皇天賦異能頂多不超過兩項,而且多是雞肋。畢竟享有了人間至高權柄再享有強大天賦這事兒不符合天道平衡。而且誰不知道鐵氏皇族天賦之能必定在十二歲之前開啟。我初見你時,你哪有天賦之能,不然當初李堯炸獄,你也不至於為了救他女兒傷成那樣了。」
「或許會有例外呢?」
「沒有例外。」飛羽斬釘截鐵地道,「我遇見過一個絕對可靠的人,他曾經親自查看過鐵氏皇族的體質。說鐵氏皇族的天賦之能比常人純正,生來就有,隨時日增長顯露,就好比孩子到時候便會長牙,便會吃飯喝水一般。十幾年還沒出現,那就是血脈未帶,絕無希望。」
「你就這麼信他?」
「如果你知道他是誰你也會信的。」
鐵慈默然。
確實,鐵氏皇族天賦之能者算是多的,但生來就有不同處,兩三歲就會有明顯端倪了。歷朝歷代,從無十二歲之後再開啟的。
自己為什麼能例外?
飛羽不以為意地轉開目光。
否掉她的太女身份,自然還有別的原因。
比如他就知道,皇太女先天有疾,不能練武,武功越精深死得越快。像十八這種武藝,早就該死十八回了。哪還能越來越強。
所以外頭傳言皇太女武藝高超,他都一笑了之,不過是皇室給繼承人臉上貼金罷了。會一點花拳繡腿,就吹成絕世高手。
他所知道的這兩個消息,來源絕對可靠,所以便縱有一些疑惑,很快也便散了。
「皇太女是個廢物不更好嗎?」他笑,「不然,各藩各國怕是睡不著了。」
鐵慈看他一眼,深以為然。
他們這邊交談了幾句,那邊也對話完了,隨著池鳳酈收好扎染,宣瓊眼底掠過一絲笑意,先看了鐵慈一眼,道:「看你先前出手,你似乎早就知道我們有三個人。」
鐵慈先前除了用銀票逃過頭頂歸海生的出手,玉筆還同時對付了宣瓊和池鳳酈,才躲過了當時三個人的夾擊。
鐵慈示意這屋中陳設,道:「神像也好,屋內的各種裝飾也好,都呈現了三種截然不同的風格,一個人是很難同時喜歡完全對立的風格的,所以我猜高人有三個。」
宣瓊笑贊:「很聰明呢。」
她又轉向飛羽,上下仔細看了看,笑道:「小郎君雖然黑了些,長相尚可,難怪萍兒會看上。既如此,就留下來陪著萍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