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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趕人

  第331章 趕人 

  呂氏一動,他搶上一步上前扶,「地上滑,老夫人您慢些……哎您怎麼暈了?哎老夫人?老夫人?」他扶著呂氏,一臉茫然地抬頭看皇帝,「陛下,娘娘,呂老夫人心憂孫兒孫女,暈過去了。」 

  靜妃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慕容翊的糖衣炮彈已經轟到了她頭上,「娘娘!娘娘!還請速速移步!老夫人暈了呢!」 

  靜妃給他著急地一喚,腦子一懵,頓時也覺得母親暈了自己這個做女兒的自然要上去表示,不然被御史彈劾不孝怎麼辦,急忙上前探看,從水中掙扎逃生的秦嬤嬤很有眼色,帶著傷上前,和一群靜妃的宮女,將兩人立即腳不沾地地簇擁到旁邊馬車裡去休息了。 

  靜妃一邊被擁著離開,一邊腦子懵懵地想,這位美人是誰?就上次那個跳舞的?一個低賤的舞者,怎麼就能在這樣的場合像個主人一樣指揮?陛下和殿下怎麼都不生氣呢?瞧著還挺愉快的模樣…… 

  當然,以她黃豆大的腦袋,實在也是想不出這問題的答案,很快她和呂氏就被塞進了馬車裡,馬車門砰地關上,秦嬤嬤一夫當關地往門前一站,打死也不打算讓她家娘娘再出來了。 

  這出來一群女人一哭再一鬧,叫陛下殿下怎麼辦?救了,放走刺客;不救,都察院立馬就能彈劾堆滿龍案,傳到民間亦生非議,政敵又有機會攻訐殿下了。 

  一個娘娘夠不省心了,這還來一家子! 

  王氏還沒反應過來,瞬間戰場就剩下她一個殘兵。想拉老二家的作為支援,談二老爺夫妻卻皺眉看著女兒,覺得這丫頭十分晦氣,本來還想請娘娘在京中給這丫頭找門好親事,如今鬧這麼一出,被擄本就傷了名節,這丫頭還當眾說了那蠢話! 

  說去找殿下就好了,還非說去找那男人,這還能嫁的出去嗎! 

  二老爺夫妻心中怒火熊熊,也懶得去說了,反正老大家的兒子不也是被擄了嗎?要救老大家的,自然要救他家的。 

  王氏孤立無援,只好再哭著求鐵慈,哭聲還沒及喉嚨,慕容翊已經走到她身邊,悄聲道:「閉嘴,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保證救下你兒子。」 

  王氏下意識去看鐵慈,眼睛還沒轉過去,慕容翊已經不耐煩地道:「不用看,我說的她一定同意。」 

  王氏噎了一下,心想你誰?太女會聽你的? 

  然而一看,鐵慈笑笑,神情微帶無奈,但很明顯不是那種不樂意的無奈。 

  王氏若有所悟,低聲道:「您說。」 

  「你們一家子,今日就滾回老家,以後永遠不許再來。」慕容翊道,「誰踏進盛都一步,我殺了誰。」 

  王氏瞪大眼睛看著這位在皇帝和太女面前公然威脅皇族親戚的狂人,再轉頭看看皇帝和太女。 

  結果那兩位一位眼神轉開當沒聽見,另一個更好,對她點頭微笑。 

  旁人看著,還以為皇太女在安慰她呢。 

  王氏激靈靈打個寒戰,「只要……」 

  「多說一句,西州萬錢錢莊會收回給你家所有的低息印子錢。」 

  王氏更加驚詫,隨即明白了什麼,臉色頓變,「你就是……」 

  慕容翊不答。 

  對面刺客已經等得不耐煩,喊道:「如何,皇帝陛下和太女,當真連親人都不顧嗎!」 

  手下用力,談敦治和談秀月脖子上頓時出現一條血線,談敦治大聲慘叫,談秀月嗚嗚哭了起來。 

  王氏急忙道:「我同意!」 

  慕容翊哈哈笑道:「好!」 

  他這句聲音極高,方圓幾里都聽見,對面刺客還以為是答應了條件,剛一喜,忽然聽見身後爆響。 

  身後好幾棵樹忽然齊齊爆開,刀光亮如潑雪,潑向幾名刺客背後。 

  幾聲慘叫,刺客倒地,談敦治和談秀月滾了出去,立即被衝上來的護衛接走。 

  倒地的刺客中有人還沒死,支撐著爬起來搖搖晃晃逃,無數人追了上去。 

  那兩人,其中一人衝出不過幾步,忽然砰地一聲爆了。 

  這一幕實在太過衝擊,以至於遠遠看著的好多命婦尖叫暈倒。 

  另一人看見同伴爆體,也瞬間明白了什麼,發出一聲悲鳴,伸手扔出一個東西,反手就抹了脖子。 

  至此,刺客全部身亡。 

  鐵慈默然。 

  都是死士,或者說都是被安排好的死士。 

  成敗與否,都不會留活口。 

  按說種種跡象都指向燕南,動機也很明顯,但如果真是如此,又何必做的這麼絕。 

  所有的屍首都被收攏,運回去查看,皇帝下令回營,回營后直接回盛都。 

  當晚那些驚魂未定,回家裹著被子打噴嚏的公子哥兒,收到了三日後如期出發燕南的旨意。 

  公子哥兒們只能哭著謝恩。 

  一併上謝恩摺子的還有那些原本十分憤怒的老臣,太女救命之恩,不能不謝。 

  這一場隨行,一回救命,也讓一些原本立場堅定的臣子十分尷尬。 

  畢竟承了太女的情,小夥伴們之間的相處就多了幾分尷尬,這本就是一種無形而又光明的離間,並且無可抵擋。 

  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有些事總會看見變化的。 

  夏侯淳很快給鐵慈做了回報,一應屍首,毫無痕迹印記,就連當日河水中的毒蟲,事後也毫無影蹤,只是最後一個自殺的刺客留下了一樣東西,夏侯淳撿來,呈送太女案頭。 

  那東西看著像個骨雕掛飾,方方的一小塊,上頭雕著只兔子,雕工稚拙,刀痕也淺,像是孩子的手筆,串著紅繩,也像孩子的玩具。 

  鐵慈拿在手裡晃了晃,聽見裡頭清脆的碰撞聲,這看起來渾然一體的骨雕里,竟然有東西。 

  但是鐵慈找遍了整個骨雕,也沒看出哪裡有縫隙和介面,能塞下東西的。 

  那骨雕里的東西怎麼進去的? 

  鐵慈聽著那彷彿是珠子的聲音,對這個問題實在有些困惑。 

  既然是刺客臨終前含恨扔出來的東西,想來最起碼對對方是重要的,鐵慈確認這東西沒毒后,就收進了自己隨身的香囊里。 

  隨即小蟲子來報說談敦治求見。 

  王氏本來答應了慕容翊立即回鄉,但是其餘諸人還沒享受到盛都的繁華和眾人的追捧,如何肯剛來就走?就是靜妃也盛情挽留,希望能和家人多相處一陣。只是王氏想到慕容翊竟然是近期扶持他們家做生意的幕後老闆,不禁心驚肉跳,再三勸說,談家終究是怕失去剛剛找到的生意場上的靠山,沒奈何同意了。 

  倒是鐵慈聽說他們要回鄉,表示說西州離燕南不遠,前期可以和大部隊同行。她倒不是想和這些親戚攪合在一起,實在是談家人是惹事精,身份還敏感,這要獨自回鄉,再被人利用了或者出了什麼事,到最後影響的還是皇室,倒不如拘在自己的隊伍中,早點送回去算完。 

  此刻談敦治求見,她想起這舉人老爺表弟文縐縐又局促的言辭就頭痛,正要拒絕,就聽小蟲子道:「談舉人說他之前被挾持時,曾發現刺客異常之處,想要和太女闡明。」 

  鐵慈便宣了,談敦治這回老實了許多,垂著眼不敢看她,坐在一邊道:「當日被擄,給殿下添麻煩了。」 

  鐵慈淡淡道:「談表弟日後切記珍重自身,勿要輕涉險地,畢竟不會時時都有高手相救。」 

  談敦治頭垂得更低,低聲應了。 

  這位殿下表姐,連一絲親近客氣的態度都無,待他比尋常下人還不如。 

  這讓他難堪,也明白想必自己母親的小心思已經給這位尊貴表姐看出來了。 

  他覺得受到羞辱,卻多少知道了有些事就是痴心妄想,更知曉了皇家水深,不是自己這等出身偏僻小縣的一個讀書人可以摻和的。 

  當日皇帝在河上遇襲的時候,他就被困在河對岸的樹林里,被捂住嘴,看著那河黑水翻滾,無數刺客從水裡冒頭,刀光潑血,人頭滾滾,河面上飄一層屍首。 

  那一幕時刻不能忘,連做了好多天噩夢。 

  天大的富貴伴隨著天大的險,他不敢冒。 

  鐵慈淡淡掃他一眼,不打算說太多。 

  說到底談敦治就是個常見的普信男,眼界見識不夠導致有些自大自傲,有些小貪心和小自私,但也正因為眼前天地就那麼大,所以皇家撲面而來的繁華吸引了他,皇家洶湧而至的危機也同樣嚇著了他。 

  覺得有希望就妄想,覺得威脅了自己就退縮,談不上人品惡劣,只是不值得自己多看一眼罷了。 

  談敦治從衣袖裡摸索出一條布條,遞到內侍的托盤裡,道:「當日草民被擄,對方刺客已經受傷,衣袖割裂,草民倉皇之下抓住對方衣袖,無意中撕下了一條布條,之後一直攥在手中,直到被救……刺客穿的外衣普通,草民撕下的是褻衣衣袖,布料看著倒有些不一樣,想呈給太女看看。」 

  內侍將托盤捧上來,鐵慈看那布料確實特別,看著竟然不像布,倒像是一種特殊的纖維編織而成,有點像藤,但比藤細密,織得也很粗疏,觸手滑潤,她低頭聞了聞,有種淡淡澀澀的草木香。 

  她命人端上水盆和火盆,扔進水中,輕浮不沉,水珠自落,是防水的。 

  再湊近火盆,能燃著,但是比較慢,也算防火吧。 

  竟是個好東西呢。 

  鐵慈將這塊布條也收了,笑道:「多謝談表弟。」 

  談敦治還想說什麼,鐵慈已經拿過一本摺子看了起來,他只得輕聲向鐵慈辭行,鐵慈頭也不抬,揮揮手。 

  談敦治退了出去,跨出殿門時他回望,看見殿堂深處,女子側身而坐,神態閑適,而指尖隨意翻動,事事件件,可驚天下。 

  極近,又極遠。 

  …… 

  最終御苑刺殺案,以一名中軍都督府衛千戶,兩名盛都衛百戶,和一名行宮駐守太監自盡而結案。 

  夏侯淳給鐵慈報說,一切線索在刺殺當日就被掐得差不多了,事後用盡手段追查,才隱約查到這幾個人,但也很快人就死了。 

  三名護衛首領分別負責帶領千人隊事先搜山清場,和在狩獵期間帶領百人隊附近巡邏,確實有可能給刺客提供消息,裡應外合,助其在河中潛伏。但是要想先後組織兩場刺殺,尤其後一場刺殺,分別對貴胄子弟、太女、皇帝展開刺殺,這許多刺客要運進去,分別藏在各處,絕非區區這幾個人能做到的。 

  太監則是被舉報形跡可疑,曾在那棵長滿野果的樹邊逗留,懷疑他給那樹下了毒蟲,導致萍蹤喪失戰鬥力。當日萍蹤若在,最起碼皇帝身邊護衛不會死那許多。 

  而據馮桓他們所說的,那兩個在樹后說話引他們進林的護衛,也不在自盡的幾人中,自盡的人年紀都不小,說話的護衛卻還明顯年輕。 

  當日參與狩獵的,加上內外保護的,怕不有上萬人,更不要說,還未必在這上萬人里。 

  查還是要查的,但不能耽擱行程,燕南之行,鐵慈一天都沒拖延。 

  她將田武留了下來,進了太女九衛,從小隊長做起,先跟著留在京中的夏侯淳查查案子跑跑腿,也方便他進一步發展他的生意。 

  容溥已經啟程去了躍鯉書院,楊一休也在昨日和他同行前往滋陽,戚元思則稍後跟隨工部侍郎和一批擅長水利和農事的工部官員,前往翰里罕漠進行早期的地形勘察測量事務,確認翰里罕漠確實可以開發后,後續就要進行囚犯押送,組織安排物資器材,制定遷移人口政策等一系列事務了。 

  小武則外派了西州桂山縣縣令,也就是談氏家族所在地,那地方接壤燕南明府,一方面是埋個監視燕南動向的釘子,為此行接應,一方面照拂並看住談氏家族,畢竟隨著權柄逐步回歸皇族,鐵慈地位日高,談氏家族不可避免地進入各方人士視線,為免搞出什麼幺蛾子,總要守住了才好。 

  其餘這次春闈考中的學生,也都在這幾日分赴各地,基本都是各州重縣,或者分屬軍事關隘,或者位於天下糧倉,或者居於富庶繁華之地,或者為文教發源地,像一把不起眼的種子,在鐵慈手掌間輕飄飄撒了出去,未來十年,這些人是能牢牢紮根,繼而葳蕤成蔭;還是把持不住,被雨打風吹去,就要看各人的造化了。 

  這幾日鐵慈頗為忙碌,結果靜妃還要找她去有要事相商,鐵慈猜到是為什麼事,本不想去,但她本來出遠門就得去和母妃告辭的,也便去了。 

  她進門的時候對赤雪使個眼色,赤雪會意,悄然退出。 

  果然坐下沒多久,靜妃就期期艾艾談起,說是和親人多年不見,如今相聚沒幾日,實在心中不忍。 

  鐵慈還沒說什麼,就聽說呂老夫人等人求見。 

  靜妃急忙命傳,鐵慈心中呵呵笑一聲。 

  果然那一家子進門見了她,行完禮后便開始了輪番轟炸。 

  談大老爺端著舅父架子,盯著她肅然沉聲問:「殿下,舅父等人和您母妃多年未見,尚未細敘天倫,就要被請回原籍,殿下待血親行事如此薄涼,就不怕士林非議,不孝之名嗎?」 

  談二老爺則乾笑著打圓場,「大哥你這話說重了。想來此事殿下不知內情,實在是那日大嫂被小人逼迫,為救敦治應下了權宜之計,殿下初見我等,喜歡都來不及呢,哪捨得趕我們呢?殿下您說是吧?」 

  劉氏也趕緊點頭,眼睛溜著殿內擺設,上次從娘娘這裡才拿到了千把兩銀子,不夠填虧掉的生意,這要走了,可就沒戲了。 

  王氏一臉委屈,抹著眼睛道:「敦治和秀月受了驚嚇,著了風寒,這病還沒好全呢……」 

  就連呂氏也過來拉著鐵慈的手,垂著眼睛期期艾艾地道:「殿下,外祖母捨不得您……」 

  一群人圍住鐵慈,七嘴八舌,人群外,靜妃一臉殷切。 

  鐵慈不動聲色地從呂氏手中抽回自己的手,端起茶,旁邊丹霜上前一步,直接堵在了呂氏和湊過來的劉氏面前,兩人驚覺自己失禮了,都訕訕退了回去。 

  鐵慈這才淡淡道:「歷來大乾宮眷,家人進宮都有規例,午後入宮,例不過夜。祖籍外鄉者,家人無召亦不可進京。外祖母此次進京,已是得了父皇恩旨,逗留足有數日,又有大軍護送歸鄉,其實已經超格相待了。」 

  不等臉色各異的諸人說話,她又道:「外祖母和舅父舅母們若是想留也不是不可……」 

  眾人露出喜色。 

  「……只是孤得和外祖母舅父舅母交代清楚,前日獵場之事,絕非孤例。畢竟朝中爭鬥已久,諸位想必也有所耳聞。孤自小遇見的刺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外祖母和舅父舅母是孤的血親,只怕也免不了此事。」鐵慈滿意地看著眾人立變的臉色,「外祖母和舅舅舅母如此心疼孤,自然願意和孤同甘共苦,當然,孤也會盡量派人保護好諸位的,來人……」 

  王氏劉氏談大老爺齊齊道:「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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