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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孤的套路

  第367章 孤的套路 

  無數毒蟲振翅振動的氣流如狂風,向他撲來,想像中的密集撞擊卻沒有來,一陣風從頭頂過…… 

  蕭雪崖霍然睜開眼。 

  那些毒蟲直接越過了他們的頭頂,往崖底撲去了! 

  他立即挺身。 

  但已經來不及了,蟲群帶起的風十分沉重,撲倒了他的身形。 

  蕭雪崖往崖下落去,剎那間眼前光影變幻,雲散雲收,隱約一張帶笑的如玉的臉。 

  風聲如鼓,崖上似乎有人在叫,他什麼都聽不見。 

  「君子死知己,提劍出燕京……」 

  一句詩電光石火般從腦海中一掠而過。 

  忽然腰間一緊,身子生生停住,蕭雪崖反應極快,一腳蹬在崖邊,翻身而起,下一刻身周樹藤紛紛碎裂,那是他用來打猴子的藤鞭,被赤雪緊急抄來救了他,雖然脆弱,但終究爭取來片刻的墜落遲延,已經足夠他自救。 

  下一刻他落足在崖邊矮樹上,手指摳住崖縫。 

  看見毒蟲已經不飛了,正排成浩浩蕩蕩大軍往崖下去,而在他腳底數丈的地方,盤踞著一隻巨大的蜥蜴狀的獸,閃著一雙金色的圓圓眼眸,張開沒有牙齒卻有細長舌頭的嘴,舌尖彈動,發出一陣奇怪的韻律,那些毒蟲便排著隊,搖搖晃晃前赴後繼地沖入那張大嘴裡。 

  整座崖壁上這種獸足足有幾十隻,零散分佈,毒蟲們一股一股地沖向它們的嘴,以至於崖壁上像不斷在流著黑色的瀑布一般。 

  可怖而又壯觀。 

  懸崖上,拋出樹藤的赤雪已經顧不上看底下蕭雪崖的情況,她周身緊繃地盯著前方,那裡隱隱探出一隻褐色的扁圓的頭,一動不動,不仔細看還以為憑空生出一塊石頭,只「石頭」偶爾一睜眼,細長冰冷的眼睛才叫人驚覺,那是一隻巨蟒的頭。 

  毒蟲在倒退,從巨蟒的眼底下流過,巨蟒彷彿一個監視者,冷冷目送它們浩浩蕩蕩投入身後的密林里,黑潮逆流,像打開的惡魔瓶子收回了惡魔。 

  脫力的丹霜則驚訝地看見面前蹭蹭蹭爬過一連串雪白的蜘蛛,每個都有球那麼大,長長的毛在風中飄揚,蜘蛛在前面跑,毒蟲在後面跟,大軍一般旁若無人從她身邊流過,向著先前鐵慈落足的山峰去了。 

  丹霜離那裡最近,勉強能隔著霧氣看清那邊的景象,她此時才有空去看一眼那峰頂,卻驚詫地發現鐵慈不在那峰頂,而無數的毒蟲最終向著那峰頂而去,在那峰頂略略停留。 

  那窄窄的峰頂上盤桓著淡淡的霧氣,和別的霧氣顏色不同,似乎是淡紫色的。 

  片刻之後,山腹巨響,蟲子們匯聚成的洪流,在丹霜驚詫瞪大的目光之中,轟然而下。 

  …… 

  漫山的毒蟲受召喚而來,被召喚而去,在山頂轟然墜落,循著和鐵慈一樣的軌跡一路滑底。 

  將整個山谷填滿。 

  過了不知道多久,山谷深處,山壁軋軋開啟,出來一艘船。 

  之所以是船,是因為這座山谷已經被蟲屍填滿,路是沒法走了。 

  船輕輕薄薄,帶著滑輪,幾個白衣蒙面,連頭髮都罩了起來的人坐在船上,用閃著寒光的薄薄的槳划動前行,薄槳所經之處,蟲屍像被炒起來一般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一節節地被斬斷,漏下深深的溝渠,然後再一道道地化成灰燼。 

  那艘船劃了一陣,高高的蟲屍就被削去一層。 

  一人忽然咦了一聲,收回了槳,槳尖上沾了點血,他伸手往船下的蟲屍堆里一拎,嘩啦一聲蟲屍如流水卸下,偌大的馮桓被他輕輕巧巧地拎了上來。 

  馮桓已經給蟲子身體上帶的毒給熏暈過去了,臉色蒼白,唯獨一張香腸嘴依舊顯眼,那幾人像發現新大陸一般湊過去看,一人道:「啊,這個就是阿吉看中的人啊。」 

  「好醜。」 

  「還會中毒。」 

  「阿吉竟然喜歡這種無用的南人。」 

  「既然是阿吉的人,就帶回去給她看看吧。」一人將馮桓扔進船后。 

  前頭一人道:「這裡也有個人。」說著拎出了慕容翊,「咦」了一聲道,「他怎麼是平躺的姿勢?」 

  一人道:「呀,這人中了合歡蝶的毒,快死了。」 

  「早就中毒了,居然硬生生拖到現在。有點意思。」 

  「看,底下還有個人,他是被人硬托上來的!」 

  眾人便湊過去看,果然看見慕容翊身下,有一雙手直直地豎立著。 

  「哎,夠聰明啊,不然這人氣息斷續,早就被悶死了吧。」 

  「情分一定不同尋常呢,危機來臨時這樣托著他死不肯放。」 

  「哎,盡在這說閑話,趕緊把人挖出來啊。」 

  「說什麼呢,你看這船上,哪還有地方裝人?」 

  「就是,我們是來打掃的,不是來救人的。要我說除了阿吉的男人外,這個男人也不要帶,都是外人。叔公看見那麼多蟲子,正心情不好呢,不要惹他老人家生氣。」 

  眾人點頭稱是,抬起慕容翊就要扔下去。 

  忽然一隻手按住了慕容翊,馮桓慢慢睜開了眼睛,「……別,這個是我給阿吉準備的小妾……」 

  白衣人們面面相覷,有人道:「我們魃族可不像你們南人三妻四妾的。」 

  「阿吉說她想試試,我……我好容易給她物色的……」 

  白衣人們面面相覷,最終勉強點了頭。 

  馮桓四面看看,「殿……還有一個人呢?」 

  一人指了指底下,「還埋著呢……」 

  「那也是……」 

  「你在欺負我們是傻子嗎?」一人怫然不悅,「一個男的你說是阿吉的妾,一個女的你也說是阿吉的妾?我們怎麼不知道阿吉什麼時候男的女的都要了?」 

  馮桓瞠目。 

  殿下扮男人天衣無縫,從來沒被人看穿過。這幾個怪裡怪氣的人是怎麼通過一雙手就看出來殿下是女人的? 

  馮桓艱難地爬起來,看見那雙手眼睛就紅了,也不怕那蟲屍噁心了,伸手進去就要拽,卻拽不動,也不知道哪裡卡住了。 

  一人道:「別拽啦,蟲子雖然死了,但是羽翅上還有毒粉,這麼多蟲子,早毒死了。」 

  馮桓面色蒼白,一屁股坐倒在船上,對著那雙手就哭起來,「嗚嗚嗚主子你怎麼就死在這裡了?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啊叫這大乾子民日後可怎麼辦啊……」 

  眾人:……什麼莫名其妙的! 

  倒是一個身材嬌小的人給他哭得心軟,提著鐵槳對著底下插了插,大概把卡住鐵慈的樹枝給切斷了,這回馮桓終於艱難地把人給拉出來了。 

  拉出來了卻沒醒,馮桓看著鐵慈鐵青的臉色,哆哆嗦嗦往懷裡摸銀票,「我這裡有錢,我有錢,你們帶她一起走,救救她吧,我把錢都給你們!」 

  白衣人們齊齊搖頭,「咱們要這破爛紙沒用。」 

  「你喜歡這破爛紙?叔公那整整一屋子呢,有時候生火柴禾濕了,我們就用這個點火,可好用了。」 

  「蠢貨,這都不知道,這是外頭的銀票,這東西我們想要多少有多少,隨便在地上撿個土疙瘩拿出去賣,都有南人傻子抓大把的這種紙來買。」 

  馮桓:「……」 

  我但知道盛都紈絝都能吹,沒想到您才是老大。 

  他絕望地嗚嗚哭起來,抹著眼淚道:「如果你們不肯帶她走,好歹讓我放個煙花報個信,等人來給她收屍或者救走才行啊。」 

  眾人想了想,便點了頭。 

  馮桓身上沒帶煙花,但是知道鐵慈有,鐵慈身上隨時都有一個腰袋,裝著些必備的東西。 

  這腰袋質地及其柔韌堅硬,還滑溜溜的,上頭一長條鎖鏈一樣的東西,連著一個小小的鎖頭,雖然鐵慈兩次進水,但腰袋看起來居然還沒怎麼濕。 

  馮桓對著那鎖頭折騰了半天,往上拎,往下拽,都打不開,白衣人們看著好奇,也湊了過來,最後還是一人隨手順著長條鎖鏈方向一拉,袋子裂開了一條口。 

  這新奇的設計讓眾人嘖嘖稱嘆,而打開袋子后裡頭居然真的沒濕,讓人們更是驚奇。 

  但是裡面的東西大多數人都認不得,馮桓翻了半天,才疑疑惑惑找出兩個用特殊白色袋子裝著的東西,上面有黑字,煙花兩字還是認得的。 

  那袋子也是奇怪,光滑透明,沾水不濕,眾人又是忙了半天,還是先前那個拉開拉鏈的傢伙,發現了封口一道邊似乎可以拉開,用力扒開,從裡頭掏出了兩個奇形怪狀的東西。一隻像個桃子又像個屁股,中間一塊黑黑的膏泥一樣的東西,一個是個母雞形狀的小小煙花。 

  這東西怎麼看怎麼不像煙花,但在眾人灼灼目光逼視下,馮桓還是戰戰兢兢先點燃了那個桃子形狀的粉白色煙花。 

  一陣煙霧噗嗤噗嗤地冒出來,眾人面面相覷,神情古怪。 

  這聲音,真的很像排放肚中之氣啊…… 

  一點小小的火花冒出來,黃色的,只有三尺高度,伴隨著一陣濃密的煙氣,然後…… 

  那桃子正中心,慢慢冒出一截黑黃色的長圓形物體,看起來黏黏的,錢幣粗細,然後斷了,又冒出一截,然後……沒有了。 

  眾人:「……」 

  這是什麼羞恥煙花? 

  怎麼這麼叫人……產生些不大好極其私密的聯想呢? 

  彷彿聞見了臭氣呢…… 

  馮桓一臉茫然,也不知道是受了太大打擊還是怎麼的,竟然不死心地又點燃了第二個煙花。 

  這回噗嗤噗嗤,在母雞屁股后冒出粉紅色的煙氣,片刻之後,噗地一聲,母雞屁股后滾出個粉色的蛋狀物。然後,煙花結束。 

  馮桓:「……」 

  皇太女的愛好,真是奇特啊…… 

  不遠處山壁上,忽然出現一條縫隙,縫隙里露出一雙眸子,死死盯著那煙花。 

  忽然馮桓聽見一聲咳嗽,回頭一看,頓時狂喜。 

  鐵慈竟然已經睜開了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就一陣狂咳。 

  因為方才無論是便便煙花,還是母雞生蛋煙花,都是對著她的臉放的…… 

  因禍得福,她被熏醒了。 

  一醒來就看見那兩個奇葩煙花,她臉上表情一陣空白。 

  在瑰奇齋掃貨時,看見煙花就裝了,也沒來得及看到底是報訊煙花還是玩樂煙花。 

  現在已經沒有報訊工具了。 

  白衣人們看她醒來,頓時散開,當先一人道:「你既然醒了,自己想辦法吧,我們走了。」 

  馮桓對她殺雞割脖子地做手勢示意,鐵慈左右看看,也就明白了。 

  慕容翊被帶上船,也就有了生機,她心中一陣狂喜,卻又不想就這麼讓他被帶進去。 

  誰知道裡面會發生什麼,她怎樣都要和他在一起。 

  她目光轉過,看見船上有個個子嬌小的白衣人,始終緊緊盯著她的背包,手裡還抓著裝煙花的封口塑料袋,鐵慈看看這人,伸手示意他把東西還回來。 

  那人委委屈屈地將東西遞還,鐵慈取下身上水囊,往塑料袋裡倒水。 

  眾人愕然看著她的動作,鐵慈將袋子倒滿水,然後一點點捏緊自封袋的封口。 

  鎖好后,她將袋子倒轉過來。 

  水一滴不漏。 

  自封塑料袋是裝草藥的絕世好物,如果不是怕袋子破了會漏掉陰陽蘑菇,她肯定用塑料袋裝。 

  一群白衣人看著自封袋拚命眨巴眼的神情很是憨批。 

  很明顯因為職業習慣,這些人想到了一些很是要緊的事,眼睛齊刷刷亮了,和一群土狼看見獵物似的,看得馮桓激靈靈一個打顫。 

  下一瞬間所有人都伸出手來抓這袋子。 

  鐵慈飛快地將袋子收回,往懷裡一塞,對他們揮揮手,「各位再會,放心,我會想辦法自己爬回去的。」 

  一群人伸著爾康手僵在船上。 

  鐵慈艱難地爬起來,身下都是蟲子屍體,平躺著還能勉強維持,一旦動起來,蟲子嘩啦啦往下塌陷,帶著人也往下陷,像流沙一樣,但比流沙噁心多了。 

  更不要說鐵慈還中了毒,畢竟被埋在這蟲子堆里這麼久。 

  她面無表情背轉身,像個分外懶惰的樹懶一樣,爬一步退三步地慢悠悠從蟲子堆里遊走了。 

  眾人面面相覷,張嘴欲言又神情糾結。 

  怎麼辦呢。 

  好想要。 

  可是寨子里怎麼能進這許多外人…… 

  叔公會生氣的…… 

  忽然不知哪裡傳來清脆的孩子聲音,「抓住她!我要那個母雞放屁!」 

  白衣人們如聆綸音,齊齊伸長手臂,將鐵慈抓了回來。 

  船上載不下這麼多人,白衣人們就把皇太女毫不客氣地栓在船后,拖著她回去。 

  鐵慈毫無反抗地攤平手腳,任他們一路把她拖過蟲子路,身下的蟲子嘩啦作響,眼前瀰漫著粉塵淡白的霧氣,鐵慈卻在這樣要命的霧氣里露出淡淡微笑。 

  諸位,你們走過的最長的路,就是孤的套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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